救命

    鬼,属阴,避阳而生。而赵宣此刻在烈日炎炎下赶着马车,也不过是觉得精神比晚上差了些而已。往日若是这般,恐怕早已虚弱的说不出话了!他心里暗暗拿定主意,哪怕是死缠烂打也要跟定了这两位仙子美人儿!

    孟娴云靠在马车上,不时望向窗外,窗外的树影筛过一条条阳光,如一缕缕金色的细线,在她的面容上流转不定,在那金色的光辉之中,她的容颜更是显得惊人的明净夺目,就连阳光都似乎成了她的陪衬。

    莫羽告诉她,过了赵家村后,再二百里就是宁项国了。宁项国、孟家,那一切像一个遥远而浮华的梦,她憧憬的同时又满心忐忑。

    夜宿晓行,一路奔波,孟娴云一行人在赵家村附近停了下来。莫羽撩开帘子,依次扶孟娴云和雪团儿下了车。

    孟娴云正了正头上的帷帽,因不喜赵宣的视线,所以即便四下无人,她也捂得严严实实。

    雪团儿伸了个懒腰,似乎是受不住颠簸,一下马车便开口:“莫羽姐姐,过了赵家村咱们便舍了这马车吧!”

    莫羽敷衍的嗯了一声,见孟娴云不在雪团儿身边,悄声开口道:“说要坐马车的也是你,不坐的也是你。小姐虽心善,拿你当弟弟,但你自己心中要有数才好,你是要伺候小姐的,要以她为重,你可明白?”

    本以为雪团儿听了这话定会不喜,岂料雪团儿一脸正色:“你放心,我心中自是有数的。而且,我是喜欢坐马车的,在地上跑得再颠簸我也感觉踏实。可一路上,我见阿云姐姐叹了三次气,揉了两次腰,掀了十几次车帘,是以我猜想她大概是不喜乘坐马车的。我想着,她既然不讲,我便替她讲。”

    莫羽听了暗暗心惊,这些她竟都无所察觉。她盯着雪团儿,似乎想看穿他说的到底是真是假。这时,雪团儿忽然仰起脸,对不远处正坐在平石上休息的孟娴云喊道:“阿云姐姐,你可喜欢乘坐马车?”

    孟娴云回头,虽知自己面上遮得严实,对方必然看不真切,但她还是习惯性的扬了扬嘴角:“还好,怎么了?可是腻烦了?”

    雪团儿点点头,对孟娴云撒娇道:“嗯,腰酸背痛的,哪比得上飞起来时的那般自在。”

    孟娴云看着雪团儿那张可爱而俏皮的脸蛋儿,宠溺地说了句:“你呀……”便回过头,不再开口。清风拂过帽纱,撩在面上痒痒的,孟娴云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享受起这片刻的惬意。

    马车边上,雪团儿用胳膊肘怼了下莫羽:“听出来了吗?若是她喜欢的话,大抵会如实回答‘喜欢。’但她说的却是‘还好。’她明显是在照顾我,因为对于我这样不会腾云驾雾的生灵来说,还是脚踏实地更安心些。”

    莫羽点点头,自己何尝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为雪团儿买的马车。不过,既然小姐不喜……她垂下眼,感觉雪团儿说的有几分道理,她望向孟娴云的方向,想回忆起孟娴云从前是怎样的性子,可是一百年的空白让很多事都变得迷茫了。她记得她曾经爱吃的菜,记得她喜欢的衣衫颜色和惯用的香料,似乎……她记得住都是那些细枝末节的琐事,却忘记孟娴云究竟是怎样的人了。

    风过树梢,沙沙作响。她垂头思量了半晌,只依稀回忆起孟娴云是个娴静而温顺的淑女,旁的却都影影绰绰,愈发不真切了。

    是了,当年她虽是她的大丫鬟,可与小姐最亲近的人却不是她。

    孟娴云缓步走来,目光停在莫羽的面容上:“再往前就是赵家村了,赵宣是死过的人,我看还是换个模样为好,也省的惊吓了村中的人。”

    莫羽起身不再多想,点头称是,立即着手去修改老头赵宣的容貌,不多时,赵宣再现身时,已是个老妪的形象了。

    到了村口,赵宣跳下马车,弓着腰问:“赵家村到了,下榻的地点就选在小人家中如何?”

    孟娴云向外看了一眼,却并不想答他的话,雪团儿见状,对外喊道:“这种小事儿也要来问,要你何用!”

    马车内,孟娴云对雪团儿会心一笑,心情立刻变得很好。

    进了村,马车的速度慢了下来,大约又过了小半个时辰,车方停下。

    三人依次下了车,赵宣在前面引路,叩响了一户人家的大门。据他说,这里曾是他的家,也是全村最好房子的所在。

    漆黑的大门缓缓打开,出现的是一个文弱的读书人,他面色微微有些苍白,长得虽算不上有多俊俏,但一双眼睛生得极为有神,仿佛会说话一般的惹人爱怜,一身洗得发白的灰色长衫丝毫不掩其气质,还不及孟娴云说话,就见一个村妇状的女人急匆匆扑了过去,跪倒在地:“求里正大人帮帮忙,救救我家可怜的女儿吧!”说罢,连连磕头。

    孟娴云不自觉后撤了半步,连脚下都感觉得到咚咚的震动声,想必那妇人必是用了十分的力。

    但那读书人并不理会磕着头的妇人,他上下打量着孟娴云一众:“你们是何人,可是有事?”

    赵宣狠狠咬牙,但还是露出了一张僵硬的笑脸:“这位公子,我们主仆四人远道而来,想要借宿一宿,不知能不能行个方便?”

    那读书人看着眼前正说话的老妪倒是觉得有几分面熟,倒也未作多想:“即是如此,请进吧。”

    得了允许,赵宣下去套马。孟娴云一行人随那读书人走进院子,进了门,只见他反手便把大门上了栓,就好似那磕头哀求的妇人不存在一般,他回身笑了笑:“各位客人请不要介意。”

    孟娴云与莫羽对视一眼,都觉得有些古怪,但已经进了门,也只好随那人进了主屋,经过介绍,孟娴云得知原来他做叫作赵苍何,是村中的里正,因自小看过几本医术,所以很多村民得了病都来寻他,但他恐怕自己学艺不精,并不敢治病救人,是以才有了刚刚那一幕。

    倒是莫羽听了连连点头,似乎是极为理解。

    孟娴云手端着茶碗,里面茶汤清亮,虽不是什么名贵的茶叶,味道却也意外的清香。只是,因她带着帷帽,此刻想要喝茶却是有些繁琐了,只能一手提着帽帘,一手将茶碗送到嘴边。

    还没等说几句话,屋外就传来了娇滴滴的女子声音:“呦,可是来贵客了?”

    孟娴云本以为会是个娇贵少女,谁料进门的却是个半老徐娘,她上身穿紫粉色的绣花袄,下身穿紫绡翠纹裙,在这村中一路走来,孟娴云觉得她的打扮甚是显眼,一看便知道是阔绰人家的夫人,只是美艳有余,端庄不足。

    她姿态风骚,迈着款款莲步而来,很快将目光落在了莫羽身上,她心下暗中将自己与莫羽比较,但只看皮肤,就生生被踩进了泥潭,更不用提旁的了,想到这儿,她幽怨地看了眼赵苍何:“还不快给阿娘介绍介绍!”

    阿娘?

    孟娴云心下琢磨开来,这位夫人竟是赵苍何的娘么?这么说……这位夫人应该就是赵宣的妻子了,而赵苍何想来便是赵宣的义子。据赵宣说他的义子是个狼心狗肺之徒,不过现下看来,这个所谓的狼心狗肺之徒却与他的妻子相处得极好。

    片刻后,赵宣套了马归来,一进门便见到了自己多年未见的发妻,他感慨异常,欲向前抢步,但见莫羽刀子一般的眼神,只好生生忍住。他垂着头,退到了一边……

    寒暄几句后,孟娴云一众人得知原来那妇人唤作赵苏氏,正是赵宣生前的妻子。

    赵苏氏的目光时而在孟娴云身上流转,多半是因看不清容貌而探究的成分居多;更多的时候紧紧盯在莫羽身上,那明显是赤裸裸的妒忌的目光。

    孟娴云并不理会赵苏氏,因路途劳顿,她身子有些发酸。好在赵苍河是个极为细心的人,很快就发现了孟娴云的异样,他连连抱歉,说是自己的疏忽,又赶忙起身为孟娴云众人安排了客房,行事作风看起来倒是大方得体。

    送至客房,临走时,赵苍河问道:“孟姑娘,你家的仆妇可曾是赵家村的人?”

    孟娴云面上淡淡的,心下却诧异,正不解赵苍河是如何得知的,就听得赵苍河接着说道:“方才在主屋时,我见她一直盯着在下看,我就想她是不是认识在下。正巧,在下也觉得那老妇人极为面熟,只一时想不起在何处见过。”

    孟娴云连忙否认道:“公子定是误会了,我们主仆一行皆是第一次到贵宝地。”

    赵苍何见孟娴云不再多说,只好点了点头。一直站在赵苍何身后的赵苏氏这时却开了口,她噘着嘴,语气仍是娇滴滴,听起来分外甜腻:“我家苍哥儿气质出众,便是被人盯上一会儿,又有何奇怪的?”

    赵苍何轻笑了下,侧过脸回道:“阿娘莫要胡说。”

    言罢,赵苍何又叮嘱了孟娴云等人晚饭的时间及一些琐碎之事才离去。

    关上门,孟娴云回过身,看也不看赵宣,语气却是十分的冷:“虽你觉得自己死的冤枉,但你毕竟已经死了,还是不要惹事生非得好。”

    莫羽瞥了赵宣一眼,根本没给他说话的机会,指了下对面的房间:“既惹了小姐不快,便到对面那屋跪着面壁吧!”

    赵宣满脸苦闷,但也由不得他,两条腿直接奔向对面屋子了。

    走了赵宣,孟娴云这才撤下帷帽,坐到竹榻上小憩。雪团儿也跳上竹榻,找了个空处躺下了。才刚闭上眼,孟娴云就听见断断续续的声音从墙外面传来。听声音,是方才在门外求医的妇人在叫骂。

    “赵苍何!你见死不救算什么男人!你和你那□□的姐姐一样,都是下烂货……你不得好死……”

    莫羽听了,一道墨眉微蹙,她走到孟娴云身边:“小姐,我去撵了那不知好歹的妇人?”

    孟娴云缓缓睁开眼,抬起头:“不必,你去做另一件事。那赵宣对你多有敬畏,你不妨去问问他和赵苍何之间到底有何恩怨。我见那赵苍何是个读书人,而那赵宣……说句实话,在我看来却是粗鄙不堪,虽说这二人给我印象如此,但是凡事总不能只看表象,我恐怕自己错看了人。”

    “那门口叫骂的妇人呢?”莫羽又问。

    “我亲自去看看吧。”孟娴云长呼了口气,拿起帷帽,推开门,转眼间出了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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