携手

    外城,关必正最近几日吃不好,睡不好,连着脸上的皱纹都多添了十余道,往日他在蜈蚣山坑窑过得可以说是赛神仙的日子,可自从前些日子七皇子殿下秘密来访后,他的好日子就到了头,整颗心都跟着悬了起来。

    灵城那边太子殿下已经急得满眼通红,搜查队正紧锣密鼓地展开秘密搜查,虽则眼下还并未公开,但各路官家的嗅觉可灵敏得跟猎狗似的,早已打听到消息——七皇子殿下失踪了,连太子殿下精心准备的生辰宴都没有参加。

    搜查队虽然还没有查到蜈蚣山,可关必正已经懵了,若是太子殿下知晓冥王殿下进了内城,自己的脑袋无论如何都得搬家。

    一想到这,关必正手捂着胸口,再也无心殿上的歌舞,他赶忙招来了刘武,这个自己用得异常顺手的下属。

    等了小半个时辰,刘武到了,他大步走上殿来,脸色如常。

    原以为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一见刘武,关必正心底还是生出了一股恼怒,刘武肯定也得了信,否则哪会这般拿乔,让自己等这么久!说不定他正等着自己找他出主意呢!关必正想到这反而不急了,他缓缓呼了口气,直勾勾盯着刘武,他知道刘武有点儿能耐,可就是因此他才会忌惮他,他一面用着刘武,却也一面暗暗打压着他。

    晾了刘武一会儿,关必正的气才顺了,他明白现在也不是顾脸面的时候,意思意思就得了,他还是得问问刘武现在该如何行事。

    刘武并不啰嗦,只略一沉吟便徐徐诉说起自己的看法。

    此事查到蜈蚣山是早晚的事,无论如何做都无济于事。只要冥王殿下出了事,以太子殿下宠爱冥王殿下的程度,坑窑的人必定少不了要掉脑袋。

    如今之际,只有死咬住一点,冥王殿下从没来过蜈蚣山,更未进过坑窑才有一线生机。

    若是冥王殿下出了事,他们没有证据,奈何不了我们;而若是冥王殿下洪福齐天从内城走了出来,那我们隐瞒冥王行踪也只是照冥王的意思行事而已,怎样都不亏。

    所以,眼下最紧要的事是抹掉冥王殿下行踪,将冥王殿下的车马和随行处理掉……

    关必正听罢一下子就有了主心骨,恨不得马上展开行动。

    而此时内城之中,孟娴云的心情有些复杂,莫羽和云穗子几乎同时察觉到内城的结界失灵了,毫无疑问必是昨日那几人所为,而结界失灵,意味着众人出城可以不费吹灰之力,不必再苦苦求索解开结界的方法……

    因此天一亮,众人便启程了,一路上谁也没有说话,只默默地走着。

    出了内城,外面的守兵得了信,立刻禀告到了关必正那里,关必正听到消息,连忙将昨夜服侍自己的三个罪女赶了出去,整理衣帽,前去相迎。

    李恒飏得知自己的车马和随行被处理掉后,只略微一想,便猜到了其中关节,不过他未动声色,又待了半日,才急急从坑窑厂返回灵城。没过多久,关必正被降职查办,刘武晋升为副统领,其中缘由,令人玩味。

    孟娴云回到灵城后,将那把发钗所化的利剑交给了墨亚。她看着眼前的男子,心中感慨,反而一时间有些不知该说什么。按理说,她的愿望已经达成了,她只是想见见孟氏的后人,可是眼下她心里的愧疚感久久不去:她辛苦一场,却没有帮上他的任何忙。

    她对那个人偶的死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眼底烧起一片灼热的火焰,她知道他要为明姬复仇,可是她却不赞成此事,她只想他平安,只想他活着,他是她的后辈,可是他并不知晓。她想劝说他放弃,但她有什么立场呢!

    她想说,明姬只是一个人偶而已啊,或许那个什么凤凰之泪的东西让那个人偶看起来有些与众不同,但是它毕竟不是人不是么!有什么比你活着更重要呢?那些人你对他们一无所知,更何况连我都难以匹敌,更何况你是一介凡人呢!

    但是,那些话她没有说出口,因为她说不出口,她只能默默期盼着会有奇迹。

    冗长的沉默,时间长得她自己都觉得尴尬,她从发间抽出发簪将其化为利剑,最后只能干巴巴说道:“孟这个姓氏,只为你带来过灾祸,我心有所愧,于是将此剑赠与你,望你所求所愿能如利刃凌空,势如破竹。”

    此时,墨亚才略微点了点头,语气淡淡道,呈姑娘吉言,语气如对陌生人一般冷淡如水。

    几天后,莫羽同李恒飏提及了坑窑中那些孩子的事情,李恒飏深以为然,于是又有了蜈蚣山大赦之事,不少妇女和儿童都从那里解放了出来,事情到此告一段落,但孟娴云一行人并未急着离开灵城,而是短住了几日,因为太子殿下执意要为冥王殿下补办生辰宴。

    那一日孟娴云,莫羽和雪团儿作为李恒飏的“江湖朋友”参加了宴会。

    一开始因着桌上有几个陌生的闺秀,孟娴云还有些拘束,但是很快两人便聊开了,毕竟能受邀在太子府宴饮的姑娘哪一个不是玲珑八面,孟娴云和这些姑娘说得开心,一时忘形,酒喝得便有些多了。李恒飏的近侍飞玉担心她闹了笑话,毕竟闺秀贪杯让人见了不免会说些闲话,虽说她知晓这位孟姑娘并非一般女子,但太子府不比寻常,慎重一些总归是好的。

    飞玉拉着孟娴云去花园吹风,路上正碰到太子妃经过,太子妃见到孟娴云愣是好一会儿才回过神,飞玉草草行了个礼,赶紧拉着孟娴云走开了。

    孟娴云满面酡红倚在亭子的栏杆上,吵嚷着叫飞玉去寻墨亚,飞玉怕她吵嚷起来反而不好,只好随手指了名小丫鬟陪孟娴云在这里等。只是,让人想不到的是,飞玉没有寻到的墨亚,却让孟娴云在花园中遇到了。

    孟娴云拉住墨亚的手臂不放,仰着头一脸醉态:“墨亚,若是我……希望你不要报仇,你一定不会听我的,对吧?”

    墨亚眼色深沉,反握住孟娴云的手腕,将其从自己小臂上轻轻拨开,他缓声说道:“孟姑娘,你醉了。”

    “是啊,我醉了。”孟娴云望着墨亚那张漂亮但却毫无表情的脸呵呵地笑,他的眼睛如同一潭死水,面对自己是只有审视和打量,孟娴云强迫自己释然,这世上谁又能拯救的了谁呢!她笑了一会儿便转身扶过小丫鬟的手离开了,一阵冷风过境,她放下了扬起的嘴角,神色凄然。

    墨亚站在原地,直到看着孟娴云走远了,才返回前厅。

    是夜,冥王府仍灯火通明。

    冥王的房中,怀山和云穗子相对而坐,冥王坐在上首闭目不语,云穗子作品茶状,也一副我很有耐心的模样,这可愁坏了怀山,他直勾勾盯着云穗子:“先生,你说句话,现在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办!”

    云穗子停了一会儿,缓缓道:“去叫那个墨亚的小子来吧!毕竟他即是有缘人又是当事人。”

    怀山听了这话,立刻起身往外走,不多时,墨亚被怀山带进了屋。

    一进屋,墨亚便感觉到气氛非比寻常。

    李恒飏睁眼,不等墨亚坐稳便开口:“其实此事我们已经讨论了几日,终是没有得出结论。此事或多或少与你有些关系,所以来问问你的看法。那日内城之中,你可还记得我的三句批命词?”

    墨亚不知李恒飏为何突然提起此事,但如实回道:“第一句,潜龙在渊;第二句,凤舞九天;第三句,一遇风云便成材。”

    李恒飏神色平静地点点头:“不错。一遇风云便成材,成材说的就是你。只是……得遇这三位贵人的机缘十分苛刻。若是在二十岁生辰前得到至少其中的两位相助,则所求所愿如乘风破浪,事半功倍;若是错过时机,便进退维谷,变数横生。”

    怀山这时开口道:“你在墨亚族的内城生活多年,那里虽时辰紊乱,但你想必应该有一些辨明时辰的法子吧?”

    墨亚看向怀山,怀山生得本就黑,又喜穿黑色,即便屋子里红烛摇曳,此刻的他仍像是隐了形似的。墨亚眼色一闪,很快意识到怀山之意:“出内城之后,已然过了殿下的生辰。殿下想要确认身处内城之时,我在答应辅佐殿下的时刻是在生辰前还是生辰后。”

    李恒飏点点头:“不错!那你可知晓?”

    墨亚回道:“我虽在内城生活多年,但从不辩时节,更不知时辰。连昼夜转换都只是凭感觉知道在黑夜来临之时风会变凉罢了。若是明姬还在,她定然知晓……”

    云穗子听闻顿感失望,但他很快缓了过来,他问向李恒飏:“若是你我大业真的进退维谷,举步维艰,殿下便决定要放弃了吗?”

    这一问没有立刻得到李恒飏的回复,却是让怀山豁然开朗,怀山猛一起身,而后跪倒在地:“怀山与殿下同进退。”

    这一嗓子令众人一惊,原本他声音也不算太大,或许只是夜太静了的缘故。

    墨亚听闻神色肃穆也拱手一拜道:“墨亚与殿下同进退。”

    李恒飏哑然,他看向云穗子,云穗子却对冥王粲然一笑,像是一线瞬间穿透黑暗的阳光:“乖徒儿,不论你想做什么,都有为师在呢。”

    李恒飏环视众人,他的双手因兴奋而微微颤抖,一对豹眸变得越发囧然有神,筹谋多年,哪里能想退就退!就这样放弃,他又如何甘心!李恒飏走下座位,语调沉重而坚韧:“本王……不,我李恒飏愿与众位同进退……”

    冥王府的种种孟娴云自然不知,她回了客栈,雪团儿正忙着照顾她。

    “莫羽姐姐怎不拦着些!前些日子阿云姐姐受了内伤,这可还没好呢!”雪团儿看向莫羽,神色间有些埋怨。

    莫羽看着雪团儿忙前忙后并不急着回答,好一会儿她才道:“你一向机敏,想必会做得更好,我先去休息了。”

    莫羽说罢,起身离开,只留下了雪团儿一人。

    根本就答为所问嘛!怎么最近怪怪的!雪团儿心里有些复杂,他收敛住自己的情绪,一张肉肉的包子脸很快恢复如常。

    一夜无话,很快到了临行之时,孟娴云并未告知李恒飏,她们走得安静又低调。

    彼时街道上吹吹打打好不热闹,孟娴云拉着雪团儿站在一边,雪团儿踮着脚:“阿云姐姐,是有人成亲呢!”

    孟娴云望着那顶制作精巧的花轿,心情似乎也好了很多:“想必那公子极爱重这位姑娘!”

    旁边看热闹的人接过话茬:“嘿!您这可说着了!这个冯秀才娶亲可谓是不容易啊!先不说起先男方家里不同意,后来好不容易定下来了,那女方的亲戚又来闹,后来还是那姑娘主意大,说是不做平妻,只以良妾的身份嫁进冯府,如此女方的亲戚便算不得正经亲戚。”

    “平妻?”孟娴云侧过头问,“那冯秀才早有妻室?”

    “是啊,冯秀才都二十有五了,当然早有妻室了。”

    “那……女方的亲戚闹事又是怎么回事?难道是要做大的?”

    “想哪去了!要银子呗!你不知道,那女方家里有一个赌鬼父亲呢!”说着那人连连摇头,“冯秀才的妻子也是因为如此,紧咬着这点不放,这平妻才没抬成。”

    “赌鬼父亲?”

    孟娴云望着那顶花轿,刹那间心中了然,莫不是那日在街道中卖身的姑娘!是了,她记得为那姑娘赎身的人正是姓冯!

    莫羽在一边干巴巴笑了一声道:“那姑娘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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