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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逃生

    细密的雨水落在江上,被卷入波涛中,缠缠又绵绵,伴着令人放松的拍打声,大船缓缓前进。

    天空一片灰暗,积压着大块乌云,似乎昭示着更大的暴风雨即将来临。

    钟隐被引入二楼的一间大舱室,领路人请钟隐坐下,为他将小窗支起一条缝透气,又不致使雨水侵入。

    “这是船上最舒适的一间舱房,离厨房杂物间都远,动静轻易传不过来,包您早晚都能睡个好觉。我特意让手下空出来,专为您留着的,谁都不能占。”

    “宋观堂主有心了。”钟隐坐下,连日来的奔波让他脸上难掩疲色,在船上坐着可比骑马舒服多了。

    宋观见钟隐兴致不高,便识趣地告退了:“我就住隔壁,二公子有什么事敲敲墙壁就行。”

    宋观走后,钟隐就像浑身泄了气似的,脊背也挺不直了,整个人垮了下来,他捶捶肩膀,瞥见被自己搁在桌上的胜邪剑,问道:“让你传消息回去打听这柄剑的来历,有消息了吗?”

    阿泉摇摇头:“还没消息传回来。”

    钟隐虽然好奇胜邪的来历,不过方寒衣已走,他也再未受到什么困扰,因此倒也并不急切。

    拿过桌上另一个小盒子,这里面装着的是他在黔中道四处查访后好不容易找来的布料,要带回去让专业的师傅看,最后敲定一款来给淑妃娘娘做衣服。

    要是淑妃娘娘能够在中秋宫宴上夺走大家的目光,那么这款新丝布一定能卖得很好。

    钟隐这段时间累得不轻,大船在江面上行驶,想着想着不一会就晃得人昏昏欲睡,干脆合衣睡了一觉。

    这一觉直睡了七个时辰,睡到第二天早晨,果然如宋观所说的,这间舱房安静舒适,不容易被吵醒。

    钟隐睡够了,摸摸瘪下去的肚子,下到一层去找吃的。

    一层看着热闹多了,钟隐一路走下来,看到带着婴儿的夫妻柔声轻哄孩子,老人在子女的搀扶下慢慢行走,书生捧着书本轻诵,空气中充满了生活的气息。终于,在靠近厨房的走廊边上他看到阿泉端着一个托盘,上面的米粥正散发着清香。

    吃饱喝足,钟隐终于觉得精神头又恢复了,立马从袖中掏出一把精巧的黄金小算盘,对着记录黔中道情况的小册子拨弄,盘算着卖新丝布能挣多少钱,脸上不时展露笑意。

    不知不觉航程已过半,中途几次靠岸,有的乘客下船,又上来新的乘客。

    这天钟隐横竖睡不着,在床上辗转反侧半晌,只觉得心里憋闷,好容易熬到天将亮时,干脆起床走走吹吹冷风。

    阿泉一直留心着钟隐的动静,见他起床也想跟上,钟隐拿起胜邪,比了个手势让他继续休息不用担心。

    钟隐穿好衣服一路走到一楼甲板,心里总有种惴惴不安的感觉,凝望着远处的天边,江风猎猎吹着,夹杂一丝水汽,今天似乎见不到太阳了。

    钟隐拿开被吹上面颊的发丝,心里的不安并未被吹散,不对劲,太安静了。

    钟隐努力回忆着,一颗心怦怦乱跳。

    走廊里很安静,厨房、杂物间,各个舱房都没有动静,一路走过来,整艘船所有舱房,一点灯光都没有漏出来,所有人都好像被静止了。

    船夫舵手一早就要起床换岗,再怎么样也不会没有一点动静的。

    整座船寂静无声,竟连个守夜的人也没有,幽灵般在江面上行驶。

    “公子。”宋观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钟隐背后,钟隐握紧了剑,慢慢回身。

    宋观手里一盏灯也没有,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整个人仿佛从黑暗中走出。

    钟隐干笑两声:“宋堂主走路怎么悄没声息的,船上的灯也灭了,猛一叫我还怪渗人的。”

    “或许是公子您醉心景色,没留心身后。”宋观说话慢悠悠的,好像在笑,又给人一种冷冰冰的感觉。

    钟隐吸一口冷气,不明白为何一向和钟家保持良好合作关系的江东门宋堂主忽然变得如此怪异,强自镇定道:“这里风大,我不如你们习武之人身体健壮,这就回去了,宋堂主记得帮我问刘掌门好,我的生意还需要你们多关照。”

    “一定。”宋观体贴地侧过身子为钟隐让开路,钟隐一步一步慢慢离开甲板,打定主意一进舱就大喊阿泉下来救命,这艘船一定有问题。

    还有两步就能离开甲板,钟隐竖起耳朵,身后没有半点动静,就好像连宋观这个人都不存在了似的。

    他大着胆子慢慢回转头,却惊骇地发现宋观就缀在身后一步之遥的地方,一回头就是黑暗之中的一张脸,钟隐骇然欲呼救,却只见宋观一抬手,他颈间一痛,立时软绵绵倒下!

    ***

    钟隐醒来时颈间酸痛不已,抬手欲揉,双手却被反绑在椅子上,整个人都动弹不得。

    环顾四周,他的面前站了四个男人,除了宋观之外另外三个他都不认识,他们没有穿江东门或者舵手的衣裳,一个身着绫罗,脚踩皮靴,腰挂玉饰,做富户打扮,另两个穿紧身短打,像小厮,也像挑夫,三人在船上,就像普通客人那样,混入人堆里毫不起眼。

    除此之外他的面前还放了一个火盆,里面摆满了烧得火红的炭,旁边有几样刑具,钟隐有的认得,有的不认得。

    似乎已经来到了最底下的房间,钟隐甚至能感觉到江水就在脚下流动,予人一种漂泊无依的感觉,房间里又窄又暗,角落堆满用具,不难看出在今天之前曾是个杂物房。

    整个房间只有唯一的一扇小窗可投进些许光亮,在这种幽暗的氛围下,窗外呼啸的江风再也无法令人感到快意。

    钟隐感受着脖子上的疼痛,扫过面前这群人,最终眼神定格在宋观身上,不解道:“只为了我一个人,你们煞费苦心把船上的客人都换成自己人,还准备了这么多刑具,宋观,你真要背叛江东门?”

    “哈哈哈哈哈。”宋观高声笑道,“钟二郎果然聪明,只一眼就看明白了我们。没错,船上原本的十二位客人早就被我们警告逼下了船,现在这艘船,是专为您准备的。至于背叛,谁看到了?”

    钟隐虽为刀上鱼肉,气势却分毫不让,高声道:“好歹我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就你们几个喽啰来应付我?刘掌门呢,怎么不亲自来?”

    宋观目光有一瞬间的闪烁,强撑着道:“船即将经过江陵险滩,那里布满暗礁,船上的灯火被大风吹灭了,在这种情况下,即便是最有经验的水手也有翻船的可能。等钟二郎的尸身被捞起来的时候,我们掌门一定会亲自来上香的。”

    宋观越说越有信心,“还有你那个护卫,到时候你们黄泉下再做主仆吧。”

    “哈哈哈哈哈。”钟隐口中反而发出一声狂笑,笑得身体颤动,椅子几乎要倒下,旁观几人你看我,我看你,皆是不明所以。

    “你笑什么?”宋观恶声问道。

    钟隐好不容易才止住笑:“我笑你们有求于人还这么狂。”

    “你们已经找好了船只出事的理由可无声无息地将我弄死,偏偏要做得这么麻烦,还弄一堆刑具,难道不是准备对我严刑拷打?”

    钟隐渐渐镇定了下来,眼尖地看到宋观身边放着的一个长匣子,不是他放布料的匣子,长度刚好能放入胜邪剑,他大着胆子猜测:“你们是为了那柄剑吧?”

    话音落下,果然面前四人脸色突变,竟然猜对了。

    此刻比起眼前面无人色还打算对他动刑的四人,仿佛钟隐才是那个掌控全局胜券在握的人。

    钟隐面上得意,心却直往下沉,只因他对这柄剑也是一无所知,却因此稀里糊涂惹上一串麻烦,当真是无妄之灾。

    另外三个人盯着宋观,显然他才是这里的主事人。

    “别怪我没提醒你们,我知道的比你们多得多,你们确定要这么快就解决了我?”

    钟隐一派淡定地说着话,被缚在身后的手悄悄动着,脸上颇有闲心地看着眼前几人,仿佛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安危。

    他只是在赌,赌这几个人和他一样什么也不知道,他们背后还有更厉害的角色。

    宋观一张脸涨成猪肝色,在不甚明亮的光线下也看得分明,满脸不爽地将胜邪从匣子里拿出,重重拍在旁边的刑具桌上。

    钟隐正对着他的脸色看得好笑,屋外忽然传来一阵声响,紧接着阿泉被人推了进来,他身上多了数道深浅不一的伤口,最重的一道在腿上,老大一个口子,仍在汨汨向外流血,押他进来的两人看起来同样伤得不轻,四处挂彩。

    三人一进来,舱房顿时又紧窄了许多,钟隐甚至觉得空气都稀薄了。

    六对二,宋观顿觉气势高涨。

    他对着钟隐嗤笑一声,仿佛想到了什么得意的事,整张脸都跟着扭曲了:“你要是真的知道这么多,何必四处找人打听。”

    钟隐哑口无言,他没想到竟是一时好奇心泛滥引发的这一场灾祸,实在是有苦也说不出,这时候要是再说自己什么也不知道是否太晚了些?

    “你要是觉得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又何必捉我?”

    宋观却不再回答他的话,他眼一扫,问后进来的两人:“老三老四老五呢?”

    那两人一脸悲痛,其中一人恶狠狠地盯着阿泉,怒道:“一管迷烟制不住他,老三老四老五都折在这个大块头手上了!”

    宋观呆了一瞬,接着仰天长叹,面色悲戚:“好,好啊!”

    说完伸手拿起火钳,从旁边的炭盆里夹了块烧得火红的炭,在钟隐脸旁比比划划。

    “呸!老家伙,有本事冲我来!”阿泉气得要从地上跳起来,身子不住扭动想要挣脱绳索,两个人马上一左一右压着肩膀把他按在地上。

    宋观也被他吓了一跳,见他被压住了,又换上一副张狂的脸色,轻蔑地对钟隐道:“我看你还有什么本事狂,我折了三个兄弟,不如就在你脸上印三道疤,教你下辈子只能做个丑人。”

    钟隐动也不敢动,小心地盯着火钳,生怕一个错手脸就被印上了。

    “宋大哥,何必这么急呢。用刑也讲究个由轻到重,我看旁边还有不少好工具,不妨一个一个招呼。这张脸蛋我珍惜得很,万万动不得,要是你一个不小心弄伤了,我肯定伤心欲绝什么也不肯说了。”

    “哈哈哈哈哈。”宋观笑得十分张狂,一手举着火钳,状如疯子。

    “梁子已经结下了,我是绝不可能让你活着回去的!”宋观恶狠狠地盯着钟隐,猛地戳在钟隐大腿上:“这把剑是谁给你的!说!”

    “啊!”

    钟隐没料到他竟真是个疯子,手段如此狠辣!

    痛呼一声,面上再也装不下去,脸色瞬间煞白,一块烧得正旺的炭结结实实地印在大腿上,碰出滋啦滋啦的声音,皮肉烧焦的气味传入鼻腔,令人几欲作呕。

    钟隐痛到说不出一个字,咬紧牙关极力忍耐,脸上汗如雨下,宋观眼也不眨,满意地欣赏着他这副样子,把炭块拿下,重新放进火盆里:“再问一遍,这把剑是谁给你的!是不是一个瘸子?”

    “公子!”阿泉在地上不住挣扎,看到钟隐被炭块烧灼时目眦欲裂,恨不得下一秒就跳起来把宋观大卸八块,四个人一齐扑上去才堪堪制住他。

    宋观在审讯钟隐,舱房里最后剩下的一个人拿着捆绳子打算把阿泉和角落里的一个矮柜绑到一起,说时迟那时快,只听“砰”的一声,阿泉身上的绳子寸寸崩裂,四个人全被弹飞到墙上!

    钟隐也终于在此时解开了绑着自己的绳子,他一手颤着给双脚松绑,另一手偷偷用火钳夹起一块烧得最红的烙铁。阿泉用尽全力把矮柜推向宋观,回身马上去帮钟隐。

    阿泉半跪在钟隐身边,钟隐听见他不住喘气,转过头去,只见阿泉伤口爆裂浑身浴血,一双手活像是从血水里被捞出来的。

    “阿泉。”钟隐颤着声喊他,喉头哽咽。

    “我没事。”阿泉又抹了一把伤口,浑身的血已分不清是哪里流出来的,他用力扶起钟隐:“公子,我们走。”

    宋观一挡柜子发现虚浮无力便知道阿泉力气所剩无几,刚才定是太过气愤,所以一下子爆发出了所有力量。

    他狞笑着:“伤成这样了还想走?”

    刚才被弹飞的四人也立即站到他身后。

    钟隐在阿泉的搀扶下勉强站立,面对五人他哈哈一笑:“宋堂主已经折损了三位大将,还不死心吗?”

    宋观步步逼近,他认定二人已是强弩之末,翻不出风浪。

    “别过来!”钟隐大吼道:“你们不就是想知道这柄剑的来历吗?站在那别动,我就告诉你。”

    宋观并没有被他唬住:“一块炭就让你受不了了,多来点好东西还怕你不招?你可没有跟我谈判的资格。”

    眼看宋观不吃这套,钟隐顾不得灼热,觑准时机,一手猛地用力把火盆架推翻,滚烫的炭块纷纷朝宋观面门飞去。

    与此同时,钟隐露出了身后另一只手默默拿着的火钳炭块,炭块灼烧着舱板,地面已经被浅浅烧黑了一层,但仍远远不够。

    阿泉懂了钟隐的意思,手掌接过用力按着火钳,大吼一声向下压去,手臂青筋暴出,连臂上的衣裳都被震碎了,在这生死一线的关头,竟是硬生生用手劲把五寸厚的底板给戳出了一个大洞!

    船身破了个洞,翻涌的江水霎时间一齐涌入,对面几人怎么也没想到还能有此一招,一时手忙脚乱。阿泉则挟着钟隐,用身体破开小窗跃入江中。

    恰在此时,白光闪过,一声惊雷自灰黑天幕中闪出,大雨终于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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