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你们是怎么搞的?”

    王剑斩击的力道垂直而下,庆幸的是没有打断肋骨,即便如此,新堂伦太郎也受了很重的伤。凭借感觉擦去嘴角的血沫,他昏沉地躺在床上,任由大秦寺包扎。

    带血的纱布块丢在一旁,酒精刺鼻的味道弥漫其间,遮去了淡淡的血腥气。

    “好好休息,暂时别乱动。”

    叮嘱了一句伤员,收拾好杂物离开,直直等在门口的人让开一条道,经过时停顿了片刻的大秦寺,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这不是他要的结果。

    富加宫贤人看着负伤在床的好友,烦乱的内心五味杂陈,被仇恨支配的头脑逐渐冷却,降为心底熄不灭的火苗,燃燃复生的焰火舔舐着强作冷硬的情感,来来回回拉锯开不知第几轮天人交战。

    从放下伦太郎开始,他就立在门边一言不发。失焦的心绪,飘向幽远深处。

    好似于浑噩中梦游。

    “贤人先生,你也过来处理下伤口吧。”

    重换了一盆干净清水,五木亚弥打开大秦寺留在走廊小桌上的医药箱。

    安静持续了好几分钟,桌面才无声无息投下一片阴影。干枯的红色伴随土灰被剥落一空,清澈的水瞬间变了颜色,支撑在桌面的手慢慢攥紧成拳,可怜的毛巾缩在掌心里越发皱皱巴巴了起来。

    “贤人先生?”

    喊了几声,迟迟等不到他下一步动作的五木亚弥看不下去了。

    “啪。”

    沾了生理盐水的无菌敷贴干脆利落地覆上脸颊右侧的伤痕,就像是唤回游离的神思者。

    “你干什么。”

    相触的地方锤下一记钝痛,随即被清凉替代。惊醒的富加宫贤人抚上那块突如其来的止血贴,手法粗暴却意外贴得很准。

    “很痛是吧?即使是再小的伤口,也会有痛感。”

    “人在失去冷静后,不经意间就会伤了身边的人,我说过了吧,负担很重,层层垒起的行囊不知什么时候,最上面的东西就会掉下来,砸在周围的人身上。”

    黄色封面的巨兽不甘示弱地张开獠牙,誓死捍卫着身后的地狱之门。

    邪恶飞龙压倒性的能力还历历在目,铺天盖地浸润的晦暗带来阵阵心惊肉跳,如同挤压一个罐子般让人停止了呼吸。

    那是离死亡最近的距离。

    五木亚弥叹了口气。

    “地狱三头犬的力量不是给你用来看管冥界入口用的。”

    富加宫贤人没有吭声,其实他什么都明白。南区的使者交出这本新驱动书时,正是他最需要力量的时候,也是最适配雷鸣的三册。

    就算是陷阱,他也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我的父亲,曾经是我最敬重的人。”

    多少年过去,根植的记忆随着岁月更加清晰。男人会笑着抚摸他的脑袋,“又长高了,贤人”,宽厚的手掌一直牵着他,走过童年最无忧无虑的日子。

    成为和父亲一样优秀的剑士是他许下的心愿。

    “可是他却背弃了组织,连同飞羽真和露娜也被卷了进来……”

    美好的幻象化为乌有,那一次的回眸至今镌刻在他的脑海里,不停回放,留下令人读不懂的决绝。

    “再次有机会问出那句话的时候,我执着的答案已经没有了询问的对象,父亲可能已经死了——我不能接受上条大地的说辞。”

    “暗黑剑是我父亲的佩剑,不该沦落到他人手里,我不会放弃,从前是,现在也是。”

    五木亚弥第一次听他吐露心声。

    毛巾从敞开的指尖脱离苦海,擦去污渍的面庞也没有刚才那么黯淡了。

    富加宫贤人的眼睛很漂亮,像盛满月光的琥珀,月色沉淀了下来,躲藏进深不见底的幽潭。他真正的内心很难接近,当你看见月亮的倒影,触碰到的只是镜花水月。

    “啊,你一向是这样的人。”

    “但是,我感觉到了,现场有另一把剑的存在。索菲亚小姐的消失绝没有那么简单,王剑也得到了加强,如果能大家一起商量的话……”

    “没有时间了。”

    没有时间了。

    过不了多久,集齐六柄圣剑的光芒,将再次开启十五年前一模一样的格局。

    横亘的巨书,会翻开它上次没能翻开的那页内容,完成他们的计划。

    寻求真理的尽头,是融合后的毁灭。

    “你还是会去,是吗?”

    五木亚弥的口吻有一丝苍凉,富加宫贤人转过头去,渗血的痕迹显得那样醒目。

    她顺着目光摸了摸脸,对了,是那个时候被沙石蹭起的伤口。

    “只是破皮而已,已经不流血了。”

    已经,不流血了,伦太郎也正好好地躺在里面,所以,你可以不要固执地继续往前走吗?

    “对不起。”湖心荡开一圈涟漪,富加宫贤人背过身去,“我会一个人解决,这是我背负的责任。”

    从月暗开始,就该由月暗结束。

    他决定的事情,就会一直贯彻下去。

    即使拼上性命。

    五木亚弥头一次感觉到无能为力。

    摆在眼前的那盆水,浑浊中混杂着黑沉血色,宁静得没有波纹,宛如深海下的暗流涌动。

    你经历过无论如何也干预不了的事情吗?一个旁观者,即使身在其中,也阻挡不住灰姑娘午夜零点注定敲响的钟声,只能看着他一步步走向深渊,沦为水晶鞋破碎后的泡沫。

    我真的不想,看见救命恩人失去生命。

    **

    “你是说,战场里还有别的剑?”

    大秦寺摘下护目镜,暗室集中的打光圈出书本零件围绕的工作台,他正在比对着适应的精度,晕黄一片中跳跃着金属滋滋外冒的火星。

    “五木,你确定没错吗?”

    “除了传说里可能存在的圣剑,应该没有遗留在外的了。”

    除非还有一种极小的可能,是来自另一边,南方的内部。

    大秦寺不喜欢纷争和内乱,尤其是在亲身经历过一次之后,现在的组织,已经经不起背叛了,身处顶端的那位,也不会允许出现异端。

    “我对圣剑的感知比起之前,强烈了很多。”

    五木亚弥背抵着冰凉的墙壁,处于一条直线的玻璃窗紧闭着窗扉。

    窗外飘着大雪。

    北极没有白天与黑夜,只有永恒的白与黑。晴朗的天气都算是少见,一年里的半数时光几乎都飘扬着风雪。

    夏雪冬花。

    她忽然想起了这个词。

    只是可惜,这里没有四季。

    “我知道了。”

    大秦寺的回答悠悠传来。

    虽然很不想承认,组织依旧潜藏着隐患,但是对于南边,他也没有了解多少,现下的情况已经剑拔弩张,不管怎么样,暂时留个心眼还是必要的。

    窗外的风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

    急促的“咔哒”声再次响起的瞬间,飞羽真带回了垂危的富加宫贤人。

    新添的细碎伤口犹如从荆棘丛中穿过一般,蓬勃黑气缭绕着覆盖了周身,想必缠斗了很久,他整个人苍白得和纸一样薄,随时都有可能撑不下去。

    打倒王剑,抢夺圣剑,是飞羽真定下的策略。

    预示着危险的书籍也发出了警告,尾上先生嘴上说着最好从长计议,最后还是冲了出去。

    街道、贤人、现实世界,此刻都已经处于墨水浸透的边界,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五木亚弥静静听着讨论,抬头往楼上望了一眼。

    那个一只脚跨进了地狱的人,从昏睡后醒来,还是会这么做吧。

    **

    “你这样直接走掉的话,芽依会责怪自己的。”

    支走了须藤芽依,富加宫贤人强撑着略有起色的身体,踉踉跄跄来到大厅。

    只差几步的大门前,计划之外的人仿佛料到了他会离开,早就候在了那里。好像马上会用上一样,保养完毕的黄雷剑正好好放在老地方,等待被主人拿起。

    “伦太郎先生已经跑过一次了,我不会犯同样的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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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亚弥桑,你不是该在店里打工吗?”

    胡乱披上剑士服外套的新堂伦太郎本打算直接“溜走”,毕竟他现在应该按嘱咐好好卧床养伤,难免会有点心虚,谁知一打开门就和端着换药纱布的五木亚弥撞了个正着。

    “非常时期,还有病号,我已经请了几天假。”

    “你要出去?”

    “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新堂伦太郎不擅长演独角戏,几分狐疑就能让他咽下临时编好的台词,被五木亚弥不赞同的眼神光波噼啪击中,他转而一本正经地开始阐述理由。

    怎么感觉收获的光波威力好像更强了?

    这可不能怪我,门板墙壁就这么个厚度,动也不能动,我想不听到都难啊。

    伦太郎心里苦,声音传播的科学法则就是这么规定的。

    “我不能干等在这里,大家正在努力战斗,贤人的事情还需要飞羽真来解决。”

    “超出极限的行为会让伤势加重的。”

    该说不愧是真理之剑的剑士吗?即便拒绝了他的要求,趁五木亚弥一个不留神,新堂伦太郎还是抄着装备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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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的,一个两个都这样。”

    把友情看得很重,会不管不顾去到同伴身边,自己受伤也不在乎。

    “五木,你要阻止我吗?”

    富加宫贤人咳嗽了两声,萦绕的黑气与之前相比更盛了,像是轻烟和浓雾的区别。

    “在心有定论的人面前,任何阻止都会显得无用。贤人先生每次做出这种表情的时候,就说明你已经做好了十分的打算。”

    到底是观察了多久得出的结论,五木亚弥也不想深究了,只是现在,她也做了自己的决定。

    “虽然在你们的战斗里起不了作用,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快速找到对方的,但是请不要忘了,我可以定位到圣剑的位置。”

    “我尊重你的选择。贤人先生的身体吃不消,如果你一定要去的话,就让我带路吧。”

    『依靠自己不是比依靠别人要更好吗?』

    曾几何时的劝说又浮现了上来,递出的黄雷剑飘散了回音,闪耀着此刻的光辉。

    身为普通人我能做到些什么呢?不,也许并不普通。我还有有别于常人的特性。

    火车会脱轨,斗转会星移,既然阻止不了,那就靠自己拯救。

    我希望用我的能力,抗衡失控。

    须藤芽依给“病患”倒了杯水的功夫,基地里看上去就空了。不仅是该病患从房间消失,连五木亚弥也不见了踪影。

    有一张字条贴在门上,只是上面的内容让她险些跳起来。

    ——芽依,抱歉,我私自做了决定,前往战场,完成贤人先生的愿望。

    太乱来了吧。

    亚弥,你果然和老板说得一样,又开始随性而为了。

    **

    打倒王剑的战斗已经进入了白热化阶段,天空环绕的六道光芒逡巡着俯视即将吞并的街道。

    被黑暗统御的力量过分强大,邪龙的震慑使得对抗呈现了一边倒的形势,剑士们横七竖八躺了一地。

    五木亚弥很清楚,力量的施展不仅仅是依靠书本来的能量,还有使用者的觉悟。

    她扶着越来越虚弱的富加宫贤人跪倒在一边,身旁是看到字条就立马赶来的须藤芽依。

    快要来不及了。

    属于富加宫贤人的倒计时。

    “尾上先生从以前开始就嘴上不饶人,其实他很关心我……莲……大秦寺先生……伦太郎……飞羽真……”

    断断续续地,仿佛在说什么遗言。

    “还有五木……”

    未完的话语被一口气打断,须藤芽依不忍心看到这副模样,只能尽力说着鼓励的话,来支撑他所剩无几的意志,感受着渐渐低下去的温度,五木亚弥的视线不由紧盯起了战斗动向。

    场中的飞羽真,就算被打落了手中的剑,也没有要放弃的意思,守护的信念充斥着四肢百骸,不管跌倒了多少次,也会重新站起来。

    那是他常说的——约定。

    “贤人先生,你相信魔法吗?用不可思议的能力,带来奇迹。”

    “飞羽真老师就是这样的魔法师。”

    极光中,龙纹骑士的驱动书飞出空间,落在魔法师掌中,熊熊燃烧的火焰燎原四起,映红了城堡前高举长剑的铠甲武士。

    故事里,胆小的奥迪守护了那只断尾的幼龙,拥有了真正骑士的勇气。

    飞龙与龙骑士,就如同结尾,在渺小人类凝聚的力量下,哀嚎着往海上退去,还回了克里克岛的安定。

    最后一刻的交锋,已然分出了胜负。

    胳膊上的重量骤然消失,富加宫贤人看着五木亚弥一咕噜站了起来,吐槽了几句跪太久膝盖发麻影响跑步速度的话云云。

    “我也有必须要做的事情啊。”

    女孩子朝他笑了笑,奔跑着化为了视野里的一颗星。

    五木,你变得坚强了。

    不过,也许你听不到了吧。

    坠落的剑直插入地。

    午夜零点的钟声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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