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电车隆隆地开过桥梁上方,震动随着夜风流经河边吹拂的草丛,万籁俱寂。

    剪断缠绕好的绷带,取下咬在嘴里的小型手电筒,五木亚弥把多余的医疗垃圾打包一新扔进了垃圾箱。

    其他一些地方不方便处理,按照老规矩,这些医疗用品一并都让暗黑剑承受了。

    “你找的借口一点也没有说服力。”

    “谎言也分种类嘛。所以我必须得说,为了阻止外力干扰,你是不是给了伦太郎先生一记腹交拳?还有,你就是这样照顾自己的吗?”

    风餐露宿,待在阴暗的角落,放任着伤口吹凉风。

    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富加宫贤人闭了闭眼,拉下了已经破损拉毛的衣袖。

    “五木,不要再跟着我了。”

    “是你先跟踪我的。”

    跟踪狂魔还不一定是谁呢。

    “……这不一样。”富加宫贤人瞬间又感受到了词穷的魔力,他好像总是无法反驳这样的耍赖。

    “你拥有自己自由的未来,既然一开始就能够脱离,为什么还要牵扯进来?”

    心慌会从心的边缘内倾,慢慢侵蚀到四面八方。

    如果在达到心声连接的关系前抽身,就不用担心随着世界一同毁灭。

    我看不到你的轨迹,这是唯独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去找到方法的难题,就好像你从来没有存在过。

    人真的很奇怪,在不知道接下来人生的时候,会每天忧心忡忡地活着,提防迎接生老病死,而一旦知道了所有的悬念,又会惧怕命运的玩笑,惶恐预言的相佐。

    未知与已知,天平起伏摇晃,却始终保持着微妙的平衡。

    “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险?就算我预料了所有,做到了今天这一步,结局也没有任何的改变。”

    富加宫贤人的声线有一丝的颓唐,他好像身处绝望包围的沼泽,无论怎样挣扎,都爬不出淤泥流沙吞噬的重力。

    没事了。

    一双手拉住他的胳膊,环上他的肩膀,轻轻拍打着脊背。

    一下一下,平静祥和。

    “贤人先生,心声之所以难以发现,是因为它需要被倾听。”

    “一个人掩藏心事,在常人不能理解的道路上前进,这种滋味我很清楚。贤人先生,你应该是和飞羽真一样很重视约定的人,才会一直锲而不舍地为了实现约定而寻找着让所有人幸福的方法。”

    “我啊,很害怕孤独,因此每一段来之不易的交集我都很珍惜。飞羽真、芽依、伦太郎、大秦寺和尾上先生,还有索菲亚小姐,莲,贤人先生你。”

    “你从来不是独自在背负一切。”

    我要是早一点找到你就好了。

    这样你也不会割舍掉内心依存的希望,选择渡过那座独木桥。

    就像从小时候坐在秋千上的我,远离了外界的喧嚣,也同时只把自己关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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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一直沉浸在书里的话,是交不到什么朋友的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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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我已经找到了。

    可贵的友情,和独一无二的那轮月亮。

    “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了。”

    灯火的剪影投射在爬山虎生长的墙,影子在彼时有了重叠。

    富加宫贤人觉得一定是过路醉汉的酒香影响到了自己,或者是刚才包扎伤口酒精的残留还没有完全蒸发,才会任由封闭的感情解绑般散开,丝丝绕绕地萦绕住他全身。

    仿佛在沙漠里凿开了解渴的水井,不愿意再放开。

    为什么会让她就这么抱着自己呢?他自己也说不清。

    你愿意相信飞羽真的可能性,相信大家的可能性吗?

    从之后的每一天开始,为了这份可能性而活下去。

    五木亚弥醒来的时候,晨曦稍露微白。

    难以想象,她居然就这么靠着富加宫贤人的肩膀睡着了,还睡了一夜,他都没怎么动过。

    她擦了把汗,偷偷瞄了瞄身边。

    晨光熹微,不似黄昏般热烈,流泻的光点如星子降落,晕染过富加宫贤人的眼睛。

    黑夜总会过去的,而黎明正在到来。

    **

    等金黄火球的轮廓完全抬升,天色很快就亮了起来。

    光线普照进街巷,投射在林立的高楼之顶。

    晒着太阳可真舒服啊。

    昼夜温差的料峭春寒被一扫而空,伸出双手伸了个懒腰,五木亚弥揉了揉还有点发麻的脖子。

    怪不得他老是喜欢跑到天台来,除了无人打扰,还可以蒸发掉冗沉的霉味。

    要不是环境和时机不允许,五木亚弥真想拿三把带遮阳伞的沙滩椅一字开摆。

    且不论富加宫贤人会不会加入,雷鸣剑黄雷绝对会拒绝和暗黑剑月暗一起挤在那第三把超小号椅子上。

    她往嘴里塞了一口路边店里买的早餐,被阳光烤过的米饭寿司团散发着愈加香喷喷的气味。

    好!今天也要元气满满地出发。

    “阿嚏——”

    这份冲劲还没随着食物消化,季末倒春寒的效果就应验在了身上,连打三个喷嚏呛到了的五木亚弥很难不联想到是不是此时有人正在提起她。

    身旁之人递来一瓶矿泉水,被她靠了整晚肩膀看似完全不受影响的富加宫贤人拿过纸巾,指了指她嘴角残留的饭粒,顺道还从她饭盒里顺走了三块。

    你这么快就把自己的两盒吃完了吗?

    没时间和夺食的富加宫先生计较,她现在脸都要呛红了,虽然瓶盖已经被很贴心地转松,她还是看到了隐藏在寿司海苔卷后忍不住上扬的弧度。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着电了一下跳跃的神经。

    ……富加宫贤人,秋后算账。

    五木亚弥转过身去,手忙脚乱地按下按键。耳朵才贴上听筒两秒钟,就不得不因为里面传来的音量迅速被震飞了开去。

    “亚弥!你跑到哪里去了?我敲开房门发现被子都没动过。”

    “世界各地都出现了毁灭之书,我们正在商量对策。”

    “你昨天一晚上都没回来,非常时期夜不归宿,大家也是会担心的。”

    “我可是肩负着店长的重大委托,你千万不能再乱来了,听见了吗?”

    “是…是!是我考虑不周了。”

    你是直接住在基地了吗芽依酱?伦太郎先生狂喜哦。

    受了对方一顿劈头盖脸连炮珠似的轰炸,以至于眼前都具现化勾勒出了她在电话那头生动夸张的肢体动作,五木亚弥立刻马上谦虚地道歉。

    千万不能小看了须藤芽依,一旦惹了她生气或者激动起来,按照她的音量传播广泛度,保不齐旁边所有人都听见了。

    似乎早就料到了五木亚弥光速息事宁人的认错态度,话筒里的声音顿了顿,登时没好气地降低了声线。

    “你没事就好,还有我再重申一次,电话给我开响铃啊响铃!”

    “好了,我的话说完了,让飞羽真和你说吧。——咦?你们怎么还在这儿分吐司?不是都过去十分钟了吗,我买的数量没错啊……”

    ……

    隐约走开的几处脚步声将须藤芽依的嘟哝欲盖弥彰地一笔带过,盘子搁置在桌上近在咫尺的脆响干净利落,短暂的间隔后,电话被转换到了另一个人手里。

    “五木桑,贤人在你边上吧?”

    “其实,我有件事想拜托你。”

    **

    厚重的棉麻里三层外三层,隔着粗糙的纤维也抵挡不住底下凉爽坚硬的质感,雷鸣剑好像还没有睡醒,一直都没有回音。

    现下也不用担心富加宫贤人会送上封印套餐了,五木亚弥拆开扎裹黄雷剑的麻袋外套,将它倾斜着靠在了栏杆。

    人类在睡懒觉的时候经常会因为太阳晒屁股而醒来,不知道对剑有没有用呢。

    日上三竿。黄雷前辈,起床啦。

    她望向曜日囊括的澄澈天幕,昔日纯净无余的蓝丝带多了一处异物,如同浆洗一新的餐桌布上钢笔挥洒的墨水点。

    那是一本很普通的书,只不过放大了无数倍,就掌控了所有人的命脉。

    “不死鸟剑士那时候,也是打开了毁灭之书吧?我实在不能相信,仅仅因为一本书,地球和它承载的生命会被一起抹杀。”

    “真理圣主打开了禁忌之门,就算是不完整的全知全能,也足够吞噬掉力量覆盖的地方,至少我最后预见的是这样。”

    富加宫贤人抚摸上暗黑剑铭文的剑柄,无差的画面循环重复着淡蓝色星球自上而下的粉碎溶解,他下意识紧紧收拢了指尖,随即慢慢平静地松开了。

    “刚才,是须藤芽依吧?”

    “‘一起改变未来’。我不是不相信飞羽真所坚持的信念,而是不想再重蹈覆辙。飞羽真从来都不轻言失败,也不会放弃任何拯救别人的机会,可他越是这样,他就越会牺牲自己去保全一个延续世界的可能性。”

    “跟你很像不是吗?飞羽真老师也是不屈服于命运安排的人啊。作家是个很伟大的职业,能用想象力创造出别人想不到的故事,开辟一个崭新的世界。”

    “我们或许一直都在书中,是笔造就的线将我们连接了起来。”

    天地很大,大到我们就像星云里的碎片,故事赋以微小以存在感,架起我们之间的纽带,作家会以温柔的眼光来书写,用最谦逊的同理心捕捉到笔下的痛苦、磨难、幸福,和对时间的无所抵抗,只因为我们共享命运。

    此刻它已经翻到了最关键的地方,随时都可能打响契诃夫之枪的子弹,然而枪火的硝烟影响不了垒起的前夜,人会在迷茫时是追忆过去,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故事已经写好,如果笔不由自己掌握,那就是违背了自身的意志。”

    “过于依赖暗黑剑的预言,我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迎面拂来的晨光暖意融融,却照耀不尽每处,富加宫贤人将指尖的鬓发别过耳后,动作带着一丝颤巍。

    恍惚间,他好像感觉有一只温暖结实的手掌和遥远的时光重叠,从深处传来血脉相连的鼓动,怀念又依恋。

    富加宫贤人还有心结,关乎他的遗憾,与现在还无法迈出的那一步。

    五木亚弥瞧了瞧身侧太阳炭烤剑身都叫不动的雷鸣剑黄雷,它安静如鸡,完全没有抓住现阶段绝佳机会和主人交心的紧迫自觉。

    自然物理手段叫不醒它,不代表就这么过去了,总有办法能叫醒它的。

    “会改变的啊。”

    若有似无的嗓音环绕着由远及近,夹杂着振翅挥舞的扑棱。

    光团在白天也亮得惊人,金翅雀羽的鸟雀在五木亚弥略显吃惊的眼神中一收羽翼,重重降落在了黄雷剑剑柄的停机坪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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