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几千年前,这片土地还不富饶。

    灾厄枯败了贫瘠的种子,疾病吞噬着村庄,昼夜只有倒转黑白的变化。

    每个渴望安康富庶的求索之人都能给世界带来繁荣智慧的雏形,五个起源的身影开始寻找让大地复苏、散播力量的源头。

    在世界的尽头,有一个人发现了它,那掌管一切命脉的——全知全能书。

    然而力量会造成纷争,如同每段神话最后总会沉醉在争夺权利的战争中,全知全能书四分五裂,随着堕入黑暗的起源之人带去了米吉多破坏的硝烟。曾经的同伴分道扬镳,于是剩下的人约定,要各自守护好他们生活过的两个世界。

    既然是书本,就会有它的最后一页。要想做出改变,改变消亡的结局,就需要那继承奇幻力量独特的创造力,改写这一切。

    那个无法干涉现实世界的人等啊等,久远的时光过去,真理之剑与米吉多的战争也持续至今,他终于等到了那份希望。

    那个十五年前遭受了变故,现在成为了独当一面剑士的年轻人,做出了他的决断。

    世界的明天,一定是永不完结的吧。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一直坚信着这一点。

    “我要走了。”

    奇幻世界的管理者整理了他充满褶皱的手套,与外衣兜口同样白色的满天星连成了一片。

    “流苏先生,你是在道别吗?”

    “是啊,我要回去带来露娜。”

    “这句话刚才您已经说过了。”

    “我是一个说书人哦,等说书人的故事讲完,他就到了该走的时候。”

    他倾了倾身子,朝五木亚弥面对的方向望去。

    经历了真理之剑内讧的混乱,刃王剑十圣刃光辉驱散破灭黑暗的黎明,大家算是真正团结在了一起。即便会面临消失的境地,飞羽真也依然引领着大家的希望,苦难压不倒意志,他一直是这么勇敢且温柔、不普通的小说家。

    “你和我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很相像的,我们都是故事的旁观者。”

    在无法动摇变化的旁观中,见证可远可近的各种物语。只要是幸福的,光阴就可以过得飞快,这个故事也会很短,但相反,若是痛苦,时间就会无限延长,写不够承载故事的纸。

    幸福与痛苦交替着存在,造就了世界的厚薄。

    在全知全能书出现之前,他的故事很短,改变世界的书出现后,他的故事持续了两千年,人民摆脱了贫瘠,又陷入了米吉多的战争。

    “多年的纠葛演变到现在,起源之人只剩我和他了,最后半本残页在我手里,我明白,他迟早会找到我的。”

    “因此在我走之前,我想要确定你的想法。”

    “没有什么是能伴随你永久的。如果我做不到的话,我希望你可以有所选择。”

    “对待故事的结尾,你会怎么做呢?”

    **

    “我会赠给你一份礼物,那是天上的星星。星星是旅行的人的向导,是他人的小灯,是学者研究的问题,是商人的金子,是独一无二的你心中的光辉。”

    她给小空读着绘本最后的五分之一,配着图画的书总是可以翻得很快,中土的冒险结束了,小王子的故事也即将落幕。

    “你要走了吗?”

    她听见身旁的孩子这样问道。

    现在的小孩子共情能力都这么强的吗?她只不过是在读一个离别的结尾而已啊。

    “飞羽真说,听故事的时候,不能只从表面去看,很多东西都是相通的,肉眼看不见的,用心才能看得真切。”

    ————————————————————

    仲夏夜啊,是很漫长的。树荫里不停鼓叫着蝉鸣,萤火虫的微光划过乐谱般的轨迹,她提着灯,坐在廊下掩映着背后朦胧黄月的纸门。

    薄暮消退的夜空,今晚看不到星星。

    “我们总有一天会长成大人的。”

    隔壁的女孩子半躺在地板上,仰望着屋檐切割之外的那片漆黑无垠。

    “我们会忘记看英雄、童话故事的心情,进入大人的世界。我好不想成为那样的大人啊,也不想与现在做告别。”

    “我不会放弃看书,那可是我喜欢的故事,我要当个负责任的读者。哎呀,你敲我干什么?”

    “我是说,也许等我们长大了,你就不会喜欢这样的故事了,这终究只是故事哦,遇到不得不做出抉择的时候,你该怎么办呢?飞行员最终也是要和小王子分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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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年夏日祭的最后,她一个人坐在集市的椅子上,吃着已经凉掉的章鱼烧发呆。

    川流不息的人群熙熙攘攘,一眼望不到头,根本找不到走散的尾上先生和小空。

    生活费还不足以在这儿买一个手机,她悲哀地发现,她连大家的手机号都不知道。

    椅子的角落相比集市中心寂静了许多,她望着天空,沿着月亮的轮廓开始百无聊赖地数沉默在夜色中的星星。

    北极星在哪儿呢?如果能找到的话,也许就能发现回家的路了吧。

    多少是自欺欺人的安慰,可对当时的五木亚弥来说却很有用。

    直到烟花又嘭嘭嘭炸开了三次,流星坠落地平线,好像被花火点燃一般,黑夜深处隐藏的小小光亮在此刻又渐渐变得熠熠生辉,美丽异常。

    仿若住着小王子的星星,在人来人往的人群里悄悄落到了地上。

    “五木!”

    富加宫贤人站在万千灯影前,与庙会风格迥异的剑士服在人海里显得十分亲切,他的头发被夜风吹得有些凌乱,与平时惯有的沉稳形象相行渐远。

    “贤人,抱歉这个时候打扰你,你能帮忙找一下五木吗?小姑娘被人潮挤散了。”

    电话那头,尾上亮的声音后夹杂着人群吵嚷的杂音。

    在茫茫人海寻找一个人犹如大海捞针,不过,还是找到了不是吗。

    嘭!嘭——

    不知是奔走未平的急促,还是今天的烟花确实很多,与怦然的心跳声相仿,星屑之花又一次绽放。

    人声鼎沸渲染的光晕里,他向她伸出了手。

    **

    “我不能继续讲接下来的故事了,我要和小王子道别了。”

    兵刃没入流苏的身体,终结了他在等待中漫长的一生,血污顺着伤口流淌出指缝,一滴一滴,渐渐失温至冰冷。

    头顶有萤白的流星划过天际,他躺在柔软的青草地,仿佛看到了千年前同一片天空下与好友相携的日子。那里有曾经纯真的快乐,有篝火映衬的大家年轻的脸庞,那么宁静永恒。

    直到最后,我还是希望你能回头。

    如果不能陪伴你一同踏上那条无望的黑暗之路,至少我也想要你相信一点,两千年来,人类并不是只具有无底洞的贪婪与欺骗。

    “飞羽真老师让我明白了,‘只有用心去看,才能看得真切,重要的东西,肉眼是看不见的。结尾还没有到,这个故事就没有结束。”

    “我想一直陪伴他们到最后。”

    这是那个同为旁观者,让他也费心力操心了一把的女孩子最终的回答。

    我听见了想听的答案,这片土地、人民的未来绝不会就此消散。

    他感到稀薄的生命正在流逝,眼前的景色模糊着凋谢殆尽。

    是了,我死后,奇幻世界也会一并崩塌的。

    等耳边归于寂静后,他闭上了眼睛。

    无数泡沫腾空而起,没有奇幻世界与危险相连的扭曲,它只是漂浮在梦幻的色彩里,如孩童般晶莹剔透。

    **

    他们总说,人这一生会死两次,一次是当我们停止呼吸时,而另一次,是当最后一个我们认识的人叫出我们的名字时。

    只要记忆永存,故事、说书者,还有重要的人,就会与我们同在。

    “我并没有离开,在其中一颗星星上,我会继续生活,在那颗星星上,我会继续欢笑。”

    “所以,每当你夜晚仰望星空时,你会觉得,仿佛所有的星星都在笑,像一颗颗清脆的小铃铛。”

    “星星之所以美丽,是因为你记得,那上面住着你想念又独一无二的人。”

    离去并不可怕。

    无论何时,我们都不是一个人。你能看见吗,头顶凝望的天空?即使我离开了,我也会在天空的某一处,与你遥遥相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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