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载的故事快到了尽头，不论是主体与分支，寿命都已行将就木，如今残片的力量也只够维持意识体的稳定，岌岌可危的一切随时都有可能归为黑暗。
你知道吗？做梦的人迟早都会醒的，而它带来的所有感觉，会在人身上挨个剥夺后将意识放逐回原来的地方。
现在，序幕不就开始了吗，剥夺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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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味觉失灵了？
牵着尾上空走在街上的五木亚弥还在想着这件事。
基地任务繁忙一时走不开，受尾上先生的拜托，顺道也去看看还在修缮工程里忙活的店长大叔，她接过了送小空回幼儿园上课的任务。
爱吃零食的人嘴巴总是闲不住的，不管长成了大人还是处在小孩子的年纪，等她反应过来时，她已经和尾上空一人一盒拿着流动料理车买来的烧鸟串走出老远了。
络绎不绝的行人穿行过他们四周，看着尾上空吃得吧唧吧唧香的样子，犹豫地举着串签和它僵持了好一会儿的五木亚弥张着嘴巴还是咬了下去。
白色衣裙的孩童人影从面前熙攘的人群间隙一闪而过，一股奇怪的牵引力刹那间穿越过重重人海直击她的意识，仿佛来自同个心有灵犀的源头，它顺着血管流经四肢百骸，嘴巴里根本尝不出滋味的烤串也渐渐充满了盐与炭火的焦香。
她猛然抬头看去，缥缈的裙裾如同浅滩波浪，随着飞扬的发辫很快淹没在了川流不息的潮水中，消失不见了。
白色的蝴蝶结发带和连衣裙……那不是露娜吗？露娜怎么会一个人出现在现实世界？流苏先生呢？他去哪儿了？
“亚弥姐，发生什么事了？”
将剩下的竹签扔进桶里，左看右看没等到身旁之人同时跟上来，尾上空困惑地转过身去，几步之遥外，伫立在原地的五木亚弥眯起了眼睛，正对着天空在看什么东西。
不太明亮的艳阳洒落进斑驳林荫，投射在锈蚀掉漆的垃圾桶盖上，对比以往朝气蓬勃的天色，似乎有些过于暗了。
镶嵌黑边的荧红紫光从另一边翻涌而至，如打碎了试管的化学药剂腐蚀过片片滚动的云层，不断增大的孔洞吸走了天空的生气，它像块死去干瘪的海绵，随着霞光的消弭融入了沉沉暗夜。
“我要走了。”
“等说书人的故事讲完，他就到了该走的时候。”
“两千年不见，这也许是最后一面吧。”
血色斑点打湿了胸口衣袋诉说怀念的满天星，它零散地七零八落，带着遗憾与宽慰，最终湮灭在了汹涌而来的崩塌末日。
那一刻，她确实觉得有什么隔离已久的屏障碎裂了似的……难道说！
几乎来不及多想一秒，五木亚弥抱过尾上空，立刻取出书之门挑开了传送，只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咔嚓咔嚓的电流禁断声从书中发出哀鸣，奇幻世界特有的巨大光页翻动在恍若未觉的人们头顶，和氧化的铁锈一样，迎面而来的侵蚀快速枯萎了这片划入圈禁的地带，逐渐往五木亚弥的方向膨胀过来。
奇幻混沌里孕育的张牙舞爪的米吉多怪物倾巢而出，如扑食的蚂蚁般涌入了乱做一团的街道，无头苍蝇似四散奔逃的人有的还没发出恐慌的惊叫，就呜咽着倒了下去。
书之门也用不了，看来必须得尽快跑出这里才行。
一脚踹开在她面前刚落地还没站稳的米吉多量产怪人，五木亚弥二话没说抱起尾上空就跑。
“小空。”
“嗯，我已经在给爸爸打电话了。”
尾上空也是见过世面的孩子了，去往幼儿园的路上发生了怪物围城这么大的事，又事关人命，被亚弥姐扛上后，他第一时间就按下了尾上亮号码的快捷键。
拉长的电流忙音从听筒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声响，刺耳的音阶随着往前的奔跑听得就像是此刻惊魂未定的心悸曲线。
该死的，居然也一点信号都没有。
这样下去不被怪物抓到也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能跑出这个被屏蔽的与世隔绝的地方。
少说话才能保持更多的体力，何况现在还是被人抱着跑，尾上空切断通话后就默不作声了。
艳丽的怪异红霞燃灭了天际，怪物脚掌摩擦大地的咚咚声与此起彼伏的哀嚎不停传入耳朵，深吸了一口气，五木亚弥咬了咬牙，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保持平缓的呼吸频率继续向前跑。
现在可不能回头！
她看到露娜的时机绝不是碰巧，奇幻世界…或者说流苏先生必定发生了什么变故，是斯特利乌斯的手笔吗。
“看来你还挺想念我的。”
寒凉的音调在脑内突兀地发出回应，带着主人似是而非相熟已久的问候。
不速之客真会挑时间。
五木亚弥也懒得和斯特利乌斯废话，她现在哪有闲功夫与他瞎扯，知道她处在生死攸关的境地还专程来插一脚。
“不速之客会选特别的时段登门拜访，不然怎么能叫不速之客呢。”
“好心”地解释了一遍词语的基本含义，斯特利乌斯朦胧的轮廓与其身处的背景慢慢在她的脑内世界凝聚成型。腐朽木门吱呀吱呀，曾经环绕着飞龙的蓝天绿地荡然无存，只有破破烂烂还屹立在山顶的建筑。
那是千年来都没有损毁的，流苏的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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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时间不停，任何事物都会迎来自己的暮色，崩毁的奇幻世界已然步入了黄昏交界的过渡阶段。
曾几何时，流苏先生请她喝过咖啡的那个小木几桌现在只孤零零地残留着一张背面锈蚀的塔罗牌。
“不用这么看着我，崩塌是奇幻世界的必然结果。”
翻开破旧的牌瞧了瞧，三重圆圈画就的□□图案周围环绕着各式神灵，禁锢在这一片牌面的天地，斯特利乌斯兴致缺缺地又盖了回去。他最不信高高在上的神明，自愿背负起命运之轮，画中的阿努比斯却为自己带来了死亡，在他看来是很无聊的英雄主义。
“你把流苏先生怎么了？！”
他听见那个拥有奇幻世界力量可惜不会加以利用的女孩子在激动地质问他。也是了，毕竟这是他亲自下的手。那个被他亲手杀死的人，为了守护所谓人类的未来奉献了后半生，为人类考虑到哪怕没有人会记得他做的一切也毫无怨言地守在这里。
“这个世界迟早是要毁灭的，我不过是帮他早一点结束了命运。”
腐朽的低矮房顶一抬头就能看见坑坑洼洼的缺口外晦暗的天空。多少年前，他们曾经为同一个理想期待着每一天的来临。
那个人向来是这样的，不是吗？为了大家能过上吃饱穿暖的日子跋山涉水地奔波，就连在被他捅穿身体命在旦夕时也妄想着能将他拉回来。
实在是太愚蠢了。
斯特利乌斯只是恍惚了片刻，就讥讽地笑了出来，这笑声很短暂，里面有癫狂的苦涩，也有苦涩的悲凉。
“维克托，他也是个可悲的人，他深知自己的厄运，却还是选择抓住徒劳的希望，才会沦落至此。说到底，他选错了路。”
“流苏先生为大家的希望找到了突破口，只要做出改变，那就不是徒劳的宿命。”
“人类总是不到黄河心不死，既然如此，我也来给你占卜一下吧。”
拨开桌上的盒盖，斯特利乌斯从牌堆上取出三张牌来，千丝万缕的复杂花纹交织在背面的命运支线，即使保护它的铁盒已经烧焦，它的牌面依旧展亮如新。
“平衡已经打破，离开的征兆会逐渐在你身上显现，你觉得，看着神山飞羽真他们受苦，你能保证不去依靠全知全能的力量吗？”
“想要掌握自己的生机就把力量用到和我一样该用的地方，一切的生或死才能不被起源之书主宰。”
倒扣的牌调转了正反。
五木亚弥的面前，赫然摆着一张愚者、一张高塔与一张战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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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黑剑最后预言的几种结局中，我看见了斯特利乌斯。”
“从目录开始，米吉多对起源之书的兴趣就不比真理圣主少，可在之后圣主却成了明面上最抢风头的那个敌人，要想尽可能不费吹灰之力拿到全知全能的力量，想必推波助澜让圣主充当出头鸟是掩人耳目再好不过的方法了。”
“你说过，你身体的稳定性和全知全能的平衡相关，斯特利乌斯既然会出现在那么多个结局，那么就决不会放过任何与之有关的因素。”
“他真的没有见过你吗？”
富加宫贤人不魔怔的时候，思维清晰到可怕。
“未来的导向已然发生变化，后面是谁也预料不到的，看着重要的人濒临死亡消失在面前，一次就够了，我不想再经历，你明白吗？”
一遍遍的轮回是那么难熬，钻心剜骨到痛不欲生，他不能再失去儿时的挚友，不能看着怀里温暖的躯体逐渐变成越来越轻的躯壳。
“我知道，我知道的，没有人喜欢失去，贤人。”
“你还期待着小时候三人间的重逢，人生的遗憾，一次就够了。”
在此之前，死亡对她来说和回家没什么两样，对于这里的人却是真正的永别，五木亚弥已经看着富加宫贤人死过了一回，无论如何也做不到重蹈覆辙一次。
不管斯特利乌斯要做什么，她也有自己需要遵守的东西在。
“贤人，我不会死的。”
我不会死的。
大家都不会死，这个故事不会就这么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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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用完了支撑自己的全知全能之力，你会死哦。”
林间绿叶凋落之际，五木亚弥跑出了很长一段路。
身后的侵蚀与怪物一直紧追不舍，她和尾上空也只在不易察觉的角落休息过两三次。
躲避侵蚀关注风吹草动的同时还要注意不被脑内的谈话分心而被怪人攻击到，她属实有点累。
斯特利乌斯很明显没打算轻易放过她，似乎这样的递进让他很满意，以往挤牙膏般的信息这会竹筒倒豆子般全部冲击在了她身上。
“想必你也注意到了，自主醒来与人为的提前还是有区别的，先是边界，再是五感，你会慢慢脱离这个不属于你的地方。”
首先来临的，是味觉吗？
五木亚弥躲藏在街角的墙亘后，计算着冲出去的最优化路线。
怪不得，她对于世界的边界感越来越明显。
这是要醒来的前兆。
有过做梦经历的人都知道，人的意识在将醒之时，对梦境的干预与感受将会越来越淡。最后的最后，她也许会像个感官缺失的残疾人一样，回归灵魂的混沌。
这就是他的目的吗？
用扔到别处的板砖引开了徘徊的追兵，她拉着小空快速地沿着草丛绿化偏多的大路冲了出去。
吸引开一部分也会不断有新的冒出来，奇幻世界最不缺的就是源源不断的杂兵造物。
“一下子说出来了多没意思，当然是要在感受到有可能改变自己的命运后，再给予冲击性的事实，才会显得更有趣不是吗？”
“我说过，你会选择哪边才是对自己正确的。在这样威胁到生命危险的境地下，想必更好抉择吧？”
转弯拐角处，米吉多抡起的沉重铁锤砸了下来。
你是选择让自己的意识存活下去，还是选择让他们活下去呢？
我可去你大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