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7 章

    距离上次的对战过去了好几天,纵使大家的警惕力度不减,却依然没有发现米吉多再犯的踪迹。

    成长型驱动书就连引发的奇幻世界区域也是残缺的半成品,以往的探测设备都哑巴吃黄连似的失了效。

    要想一劳永逸地解决此事,从内部击破或许是最简单直接的办法——只要有人主动进入米吉多的精神世界。假装被擒对真理之剑的剑士们来说只是卖个破绽的功夫,但没有人能保证自己被吸入后能依照计划执行而不会同样精神错乱。

    专注于难解之事很容易麻痹对时间的概念,等窗台外沿积累了一层半化的雪霜刨冰时,外界的夏蝉虫音已鸣奏过第二轮旬月,篝市海滨迎来了一年一度盛大的纳凉花火大会。

    整理好北区地板上堆放地乱糟糟由她带领尤里和芽依杀至五折采购回来的仙女棒与桶装礼炮,五木亚弥在暖气熏烤的室内坐了下来,翻看起物归原主交还给她的《冒险日记》。

    是为躲避米吉多还是躲避其他说不清道不明的因素呢,这几天她硬是在甜品店高强度工作来还清欠下的人情债,然后于昨天——花火大会的前夜被看不下去的店长大叔光荣地“扫地出门”。事实往往会和急于回去的心情背道而驰,那扇引导她穿越的门仿佛在施工中又多加了几颗螺丝似的拧地死死的,如同她关闭的心门一样,怎么都打不开。

    “不试着向外前进,会一直在原地打转的。”

    “躲避是懦弱的一种体现,它只会显得你不愿承认自己有颗敏感脆弱的心,所以我想努力跨出那一步,找到不美好世界里仍属于我的那份爱与希望。”

    日记书写的文字记载了一个远比她勇敢的五木亚弥,记忆的影响真的如此重大吗?在她闯进书本世界的二年多里,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她早已发生了改变。

    端在手里的茶杯晃了晃,茶汤浮现出五木亚弥身后墙垣烛台挂画的影子,涟漪搅动的水面响起米吉多最后没入画中时的声音。

    你知道自己是怎样的人,习惯孤独,不擅交际,厌恶冷漠的社会,失望于人心之恶,没有结果的事及时止损,认定平静无波的人生中幸福只是奢侈的定义。

    正视自己排斥世界的本性吧,过于清醒的局外人思维迟早会害了你,到最后你会发现你需要这份力量。

    不得不说,它在忽悠人上挺有一套的,基本全中的引诱发言再整一些话筒名牌的配套设施,可以和神秘学者塔罗牌大师祐未去电视台心理学栏目竞争砖家。

    不过即使被它看破又如何,她早已接受了这样缺点甚多的自己,不会因为一两句迷惑的说辞就自投罗网。反倒有一点令五木亚弥在意的是,为什么非得在休闲区释放袭击,展览区明明也可以下手,是因为她刚好落单跑到那里了吗?

    合上日记,她正打算深入细想,一旁的楼梯上就传来了蹬蹬蹬的跑步声。

    “飞羽真,等等,这是你的吗?我看到落在大桌上了。”

    须藤芽依举着一本保存仔细毫无翘角的薄薄硬皮书,追上了抱着文件袋行至大厅半道正和五木亚弥打着招呼的神山飞羽真。

    时间之海的蔚蓝海岸,封面上倚靠礁石的老人年复一年守望着看似静止的海平面。

    “穿越黑洞,漂流宇宙,回溯时空,与她相望于永恒的两端。分住在‘山顶’、‘海边’两种不同时空的少年与少女偶然相遇于一次夏日祭典,在这段唯一重合的时间里他们约定好来年重逢,可滨之村、山之村相差了二十倍的时间流速令少年与少女迟迟无法再次相见。直到有一天,少年踏上了前往‘海边’寻找少女的旅程……”

    须藤芽依直截了当地翻到了封底,这大段的简介几乎就要被她读完了。

    “《海を見る人》……这是贤人的吧,之前在出版社的交流会上,有一个前辈送给他的。我看过,是个充满幸福的故事。”

    弯低腰端详了一下封皮,感觉到催命短讯正在口袋里疯狂震动的飞羽真及时收住了他认真努力的编辑须藤芽依犯了职业瘾的长篇大论。

    “不说了芽依酱,我得赶紧出门去会场了,晚上的花火大会我一定会赶回来的,可不能少了我的参与哦。”

    手势搞怪地指了指自己,向五木亚弥挥了一半再见手的小说家随即被想起追上他初衷的须藤芽依反客为主地推出了门。

    自从上交了火炎剑后,飞羽真回到了他平静的生活,经历了种种的大家也没有就此分散,不管相隔多远,每个人的心依旧相连,如同那张相框里颜色不朽崭新如初的真理之剑全家福。

    “时间之差意味着总有一个人会先一步快速老去,起源之海一端的山之村夏日祭对于另一边的滨之村来说一个星期就可以经历两次,时空的相悖注定少年迷路在了中间。再次听闻少女的消息时,她已经掉进了起源之海。从少年所站海边的角度望去,少女一直保持着接近静止的临界点速度极其缓慢地下落,直至他守望老去的今天。”

    这真的是个幸福的故事吗?

    简介不读完着实为难强迫症。趁着编辑大人扒拉飞羽真的功夫,五木亚弥好奇地探头过去看了看后续。

    “对了,一直没有问起,亚弥这两年过得好吗?”

    闹腾的身影一屁股坐了下来,须藤芽依拍了拍手,就着倾倒茶水的动作小心地移开了那本决不能被她染上水渍的精装书。

    “嗯,生活很顺利。和父亲母亲相聚的时间变多了,顺利毕业升学也交到了朋友,或许人际交往并没有我想象得那么糟,推理社的诸位都很好,祐未虽然说话神秘兮兮的但她其实十分能理解别人的心情,坪仓学弟看着像个亲和的幸运A却是个老惨的幸运E,为了支持我的工作经常劳烦他主动来搬东西,是推理社的活动物品哦——和大家待在一起的时间很充实。”

    “坪仓学弟?”陌生的名字引起了啜茶人的警觉。

    “是啊,坪仓是一个很好的后辈。呃…有什么问题吗?”

    不解地看向须藤芽依,对方在茶杯后炯炯有神的样子令五木亚弥不由地坐直了身子。

    被移到安全地带的书本于简介末尾画上了终结的休止符,整池静止的蔚蓝仿佛正在缓缓流动,湿润细密的海水缱绻温柔地冲刷着岸上星咏的日夜。

    “亚弥,你喜欢贤人吗?”

    大转一百八十度弯的话冷不丁地从口中杀出,方才还侃侃而谈的五木亚弥瞬间愣住了。

    你喜欢贤人吗?

    “我……”

    眼前的海平面好像暗了下来,涨潮的浪花颠簸起伏着席卷过此间无垠的沙滩。

    倏然开始杂乱的心跳咚咚敲打着发闷的胸腔,尤比阅读遗忘的记忆所描述的点点滴滴还要来得茫然无措。

    见五木亚弥沉默着不说话,替富加宫贤人松了口气的须藤芽依才总算放心地咽下了哽在喉咙口差点当场会噎死自己的茶水余孽。

    “亚弥,如果你现在能体会到我所说的喜欢的心情,恰恰说明它并非只留存在记忆里由过去携带。”

    “答案是需要自己去寻找的,不记得的话也没有关系,最重要的不是内心的感觉吗?”

    **

    何为幸福的定义呢,我想它对于每一个人来说都是非凡且不同的。

    海滨浴场捎来远方咸暖参半的风,黄昏沉睡着褪去了深橘云彩的外衣,纸灯笼罩的烛火点燃了寂静的城市,炸煮烤物的沿街摊贩上空蒙上了大片夜晚香醇的炊烟。

    烟花燃放还未开始,大会街道已可以预见到之后摩肩接踵的景象。

    尾上亮和尾上晴香牵着小空走在最后,承诺一言九鼎的飞羽真四处揪着在小吃摊间扫荡的尤里,和哈哈哈兴奋地在露天舞台激情嗨唱的大秦寺不同,伦太郎与芽依正围绕着“不同摊位的苹果糖哪个比较甜”在打嘴仗,跑上来的尾上空拉着她冲进了脚步所及的“网兜不要破挑战”专区,新接手了两盒章鱼烧的富加宫贤人看着其余上窜着热气的小食袋无奈地笑了笑。

    我的运气好像续费过了?盯着手里破天荒兜中的天选独苗金鱼,五木亚弥在金鱼恐慌的眼神中放弃了对水袋生态的继续研究。

    米吉多不知道会不会跑出来煞风景,大家都只能穿着相对简洁的便服。虽然与烟火闹市的气氛不太搭,但总比某位约会时只穿真理之剑剑士服的剑士好多了,严格遵循花火大会浴衣穿搭的新堂伦太郎在出发前众人目光的压力下,老老实实地取出了他衣柜里和须藤芽依唯一的一套情侣装。

    “全是剑士服会很像凶神恶煞的□□吧。”

    “仔细一想,的确挺像的。”

    “贤人,连你也这么说……亚弥桑,我郑重声明我们的剑士服是具有人文情怀的服饰。”

    “呵,所以你和我约会都只会穿它是吗。”

    “我有每次都穿吗?我都没怎么关注……啊——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不愿意芽依桑等太久,所以每次都是立马就赶来了。”

    “嘛嘛,伦太郎这点还是很坦率的,以后我会监督他的。”

    “话说回来,为什么又只剩我们四个了?”

    “哦,亚弥问这个的话,在我们钩水气球的期间,一个激动变回了光之剑形态的尤里带着飞羽真起飞了,现在应该已经降落到另一头的套圈摊了吧;大秦寺先生闯入了决赛,正与上任卫冕冠军决一死战中;尾上先生他们家在雕刻造型糖果摊和糖果薄片杠上了,说是怎么样也要完整地分离出一个装饰图案块来。”

    “……大家在节日里也很拼尽全力啊,那我们现在还继续去长街中心吗?”

    为飞起来的飞羽真老师致以诚挚的敬意,五木亚弥垫起脚望了望人声鼎沸的前方。

    长街中心的广场是烟花集中燃放的最佳观赏地,对祭典慕名而来的市民和旅游者都会去那里。

    “这个么——”

    身边紧挨着的女孩抬头思索着停驻了脚步,沿街照明古朴晕黄的暖调漫游过身后的景色。

    烟花当然是要和喜欢的人一起看了。

    肩膀上传来的突兀力道轻轻地将她朝右推了出去。

    如同闪烁教堂彩窗的华光,深蓝的天空被下方形色的人间照亮,须藤芽依挽着新堂伦太郎站在灯火烛光祝祷的台阶上微笑,远远地,新娘的捧花抛了过来,她跌跌撞撞地撞进了富加宫贤人怀里。

    “贤人,亚弥我就交给你喽。”

    **

    海岸边沸腾起暑气的潮热,月轮渐显朦胧。

    一年一度的夏日祭烟花盛典就要开始了。

    广场上组成了一圈又一圈的人墙,翘首以盼的人群怀揣欣喜等待着倒计时结束。

    要问两个人和四个人最本质的区别是什么,两个人更容易像水塘中两片弱小的浮萍,被涟漪的波动一搅,就会各自飘向别处。

    没被米吉多做成汉堡,也要挤成热狗了。刚才还好好的,现在四周繁杂拥堵,熙熙攘攘地就和需要时刻注意左拐右弯的迷宫一样。五木亚弥使出了浑身解数摆脱不可抗力,眼看着就要被新一波上来的潮水冲散。

    我不会就这样把贤人先生弄丢了吧?顺便也把自己弄丢了?

    她伸长脖子努力地向外看,头一次深恶痛绝地体会到身高不够顶的坏处。

    混合的嘈杂声越来越高,热闹将所有低音掩盖,即将随波逐流。

    波浪抖动着它摇晃的地毯,流浪的浮萍在旋涡的水花里打了个转,又沿着路线飘回了原地。

    命中注定地,一只手穿越了重重人海的围堵,从中紧紧地牵住了她的手。

    不是说过了吗,我不会让你迷路的。

    十指相扣的暖意透过跳动的血管脉络曼延上心脏滚烫的体温,在夏夜曛醉的空气中清晰可闻地发酵,残破闪回的片帧记忆重叠发亮,好像可以就此安心地交托那颗孤独的心,被牵着一起走向不确定的未来。

    人群一下下从面前穿梭着擦肩而过,被保护着磕磕碰碰地来到了中心外能看到烟花燃放的另一片天空下。

    “亚弥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吧,这里的位置比较清静,也不会那么挤。”

    山岗吹来萤火虫流光飞舞的风,她和富加宫贤人如蒙大赦地倒坐在平野山坡的长椅上,在脱离大部队的最后一刻见证了倒计时归零。

    星屑轨迹并排交错着跃上半空,伴随万千朵盛开的火树银花轰然炸响,海边传来了仲夏夜吟唱的行星组曲,霁月蒙纱,黑夜翻转,刹那间漂染在万紫千红的长河,无数星辰粉碎了烟雾,他们置身在一场宇宙温和绚烂的大碰撞。

    “好像从海底盛开的花呢。”

    “亚弥也觉得星空很像深不见底的海吗?”

    “嗯,在海的深处,也会有着看不见的东西存在呢。不过可惜的是,烟花也只存在一瞬。”

    “看不见的东西……是啊。”

    富加宫贤人望着布满彩星的天空,火花迸发的光芒照亮了他年轻成熟的脸庞。

    天空在不断变换中变得明亮蔚蓝,复活节的兔子下仿佛有一个等待在那儿年复一日注视着海洋的少年。

    “你知道吗?烟花和昙花是不一样的。”

    “昙花有着生命规定的限制,它会在盛放后凋谢,而烟花不用遵循白昼黑夜的理性。”

    “我曾读到过一位作家的话,‘世界在灿烂的那个瞬间闪现出它飞翔的可能性,万物于陶醉和恍惚中飞舞交错,最后坠落死去。’我们认为烟花美丽,是因为在那一瞬它表现了我们情感爆发的奔涌。我很认同,可我并不想这么想。”

    “天空与海洋相对,从我们的角度看,他们的大部分时间是静止的,但其中依旧存在看不见的流动的生命,在大海之下的世界里,具有所谓星座的东西。”

    “我注视的海洋里,有一个我愿意守护一生的女孩子,烟花的灿烂虽只有一瞬,但我想说的是,对她来说的一瞬间,对我来说即为永远。”

    只要看着她,我的一生就会很幸福。

    太阳升起来的时候,鳞光银白的海面辉映着已从少年垂暮的老人。

    星月夜不是辉煌迈向死亡的终点,在大海、天空和两人之间,接壤爱意的是恒星染色的花火。

    富加宫贤人捧住她的脸,温柔的神色和后边绽放的烟花的一样融化了一地。

    琥珀色眼睛的倒影放大了她的脸,她可以清晰地感受到正被珍惜地拥抱进对方的怀抱。

    比失去梦想更失望的事情,是无法信赖心中的自己。

    爱这样的感觉啊,就像是走进了星空的回廊,起初觉得天上杂乱无章,但时间久了,便发觉一摊死水般的墨蓝色海洋其实原本就生机勃勃,群星是可爱的,月神的船桨搅动出汩汩无措慌张又砰砰直跳的波纹,睡梦下苏醒的我们随着被吸引的亮光,在惴惴不安的向往中改变着转动的轨迹,奔向了另一颗炽热相连的心。

    ——“亚弥,去谈一次属于自己的恋爱吧。”

    细碎的吻亲昵地沿着唇角啜吮上来,祭典张贴的海报被风席卷着路过长椅边,漫天缀萤,霓虹光点扑闪的流焰在水墨铺陈中连成了一片,如同亿万光年外飞扬过此地的流星。

    “这份喜欢,如果没有让你感受到,是我的错。”

    “所以,你愿意接纳我进入这片海洋吗?”

    **

    星空是美丽的吗?也许在那里,存在着璀璨流动的烟花。

    在那个通往自由幸福的路上,梵高找到了真正的快乐。

    我们谁都并非形单影只,时间之外会有一个注视着你的人在等待,于希望中走向灿烂的未来。

    虽然我现在还不能具体地言明幸福的定义,但现在我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我正被汹涌的幸福包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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