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分钟后，贴着猫肥家润春联的门打开，从择善从里面探头叫杜归远：“进来。”
“你穿这个吧。”从择善从鞋柜里拿出一双一次性拖鞋递给杜归远，也不知道是从哪家酒店顺的。
杜归远一边换鞋一边问：“你养猫了？”
“没有，哦，春联是我朋友买多了送我的。”
杜归远进门，看到自己大衣搭在沙发扶手上，自然的像是这个房子的一部分。房间里有暖气，穿外套会热，杜归远脱下外套，放到那件大衣旁边。
“虫子在厨房。”从择善朝左指了指，“蜘蛛，好大。我把它扣到碗底了。”
“干得不错。”杜归远夸完从择善，走到厨房那边，站在门口，目光所及之处，一片狼藉。
杜归远转身看从择善，“有没有被玻璃划到？”
“没有。”从择善找出扫帚，“你先出来，我扫一下。”
“给我吧。你找个纸箱盛碎玻璃。”杜归远伸手接过扫帚，“有抹布或者不穿的衣服吗？”
从择善点头：“应该有，我找找去。”
杜归远先把碎玻璃扫到角落，然后把食材归置到台面上，顺便掀开那个缺了一角的碗，把蜘蛛抓住，扬手丢到窗外。
从择善拎着纸箱和旧衣服回来的时候，杜归远正在洗刚刚掉到地上的菜。
从择善一进来就看见那只碗碗口朝天立在台面，脚步不由自主想往后缩，杜归远听到动静向后看了一眼，只觉得从择善怕的要死但故作淡定的模样儿很可爱。
“进来吧从择善，我已经把蜘蛛丢出去了。”
“哦。”从择善上前一步拉住杜归远的衣角，她轻轻拽了拽杜归远，“你放着吧，我待会自己收拾。”
“地上还有碎玻璃，记得用布再把地板擦一遍。”杜归远停下手里的活，叮嘱道。
“知道了。”
杜归远关上水龙头，慢慢放下自己挽起的袖子，温声邀功道：“我给你处理了虫子哎从择善。”
从择善咬唇，隔了一会儿接话：“你可真是帮了大忙了。”
杜归远听罢慵懒地用手撑到水池边，看上去不像是客人的身份。他心情颇好地说：“所以请吃顿饭吧。”
“我可以自己做。”杜归远补充。
从择善放下纸箱，弯腰拉开冰箱门，找出自己下午刚买的肉，“高压锅炖牛肉怎么样？”
“配上手擀面应该很不错。”
“没有手擀面，只有方便面。”从择善心想她家里甚至连米面都没有。“凑合吃吧。”从择善说完又觉得请人吃饭这样说有点不太好，“或者我给你叫外卖？”
“不用。我接受，我能凑合。”杜归远表情很是认真，像是怕再多说一句就要被从择善给请出去。
从择善抿着嘴角压下笑意：“谢谢配合。”
杜归远很快找好了配菜，打算在牛肉里放些香菇胡萝卜一起炖，做成红烧口，再炒个不太辣的麻辣土豆丝。
从择善轻轻松松切削好胡萝卜，转身看到杜归远案板上的肉才切了不到三分之一。她啧了一声，“要不我切。”
杜归远听出从择善语气里的嘲讽之意，忍不住撂下肉吐槽：“你知道你家这刀有多钝吗从择善！喏，这还有个豁口，比你那碗的豁口还大。”
从择善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唔，我之前好像用这把刀剁了排骨。你等等啊，我再给你找一把，我好像还有一套刀具没拆。嘶，我放哪儿去了。”从择善自顾自念叨着拉开头顶的橱柜门，下一秒，一袋开封的螺旋意面从柜子里蹿了出来，哗啦啦倾泻而出。
从择善惊呼一声，手忙脚乱去接，但很遗憾，一根都没接到。大部分面砸到了杜归远脑袋上。有几根不长眼的，钻进了杜归远领口。
从择善一边说抱歉抱歉，一边狂笑不止。
从择善心想，天塌下来果然有个子高的在顶。
杜归远不由得也跟着笑，“不是，你别光顾着笑，你倒是给我掏出来啊。”杜归远一手拿刀一手抓肉，没有多余的手去掏脖子后头的意面。
于是从择善找了个盘子，踮起脚去找杜归远身上的意面，“你低一下头，我看不太到。”
杜归远听话稍微弯了点腰，他能感受到从择善的鼻尖在他后颈来回扫过。
星星一颗一颗挂满枝头，意面一粒一粒落到盘中，杜归远的心跳砰砰，砰砰。
“好了！”从择善顺手帮杜归远理了一下被扯变形了的毛衣领子，然后蹲下身捡地上的意面。
“别动啊。”从择善说。
杜归远清了清嗓子，问：“从择善，你是要把意面捡起来然后洗洗吃掉吗？”
“是啊，总不能扔了吧，多浪费。”从择善仰起脸，“或者我给你煮方便面？”
“不用。我又没有洁癖。”杜归远抬手把橱柜里的东西简单整理了下，从里面扒拉出来一套新刀具。“是这个吗？我拆开用了。”
新刀在手，杜归远切肉切得相当丝滑，而且肉块大小匀称，从择善不由得夸，“我用尺子量着切都切不了这么齐整。”
“顺着肉的纹理切比较容易，你看，纹理这样的话，就这样放，然后这样切。”杜归远用最后一小块肉演示给从择善看。
从择善小声嘀咕：“这哪看得出来啊。”
杜归远心道你看不出来无所谓，一个家里有个会做饭的就行了。
炖牛肉是杜归远做的，从择善主动提出土豆丝她来炒。杜归远犹豫片刻，把锅递了过去，他也好奇从择善这些年厨艺有没有进步。
事实证明不退步就是一种进步。
土豆丝微糊，但能吃，影响不大，吃起来跟她以前做的味道差不多。
从择善自己也唱了一口，有些遗憾地说自己这次没发挥好。
杜归远心道这菜有什么可发挥空间。
“从择善，你对自己要求也太高了吧。”
半小时后，牛肉炖好，跟土豆丝一起端上桌。杜归远身上的粉蓝格子围裙还没脱，从择善身上穿的是米白色家居服，两个人面对面而坐，面前各有一小碗意面，吃的算是又中又西。从择善家的餐桌和客厅之间没有隔断，现在屋子里只亮了餐桌上方的一盏主灯，暖黄色的灯光照在色泽鲜亮的食物上，引得人胃口大开。
从择善先动了筷子，“快吃快吃，这饭竟然做了一个小时。”
杜归远拿起手机，对着餐桌拍了一张照片。
“你干吗？”从择善的筷子正落在一块牛肉上。
“拍照纪念一下。”杜归远按灭手机，“这可是做了足足一个小时的晚餐。”杜归远没说出口的是，和你一起。
“真不容易。早知道点外卖了。”从择善夹起肉，正要往嘴里放，手机却响了。
杜归远直觉不妙，果然，电话接起，对面是个男的。
“学长？”
“我刚做饭，没看到。”
“什么东西？啊？你直接寄到我公司就好。”
“什么？你在我小区楼下？”
从择善挂了电话，立时又拨了个语音通话，电话一通就中气十足问话：“许茹诗！你把我地址跟赵攀说了？！什么？他使什么诈，他能诈得到你？说什么鬼话。行了你别狡辩了，咱俩没完。”
从择善放下手机，捋了一把炸毛的头发，然后看了眼坐在餐桌前的杜归远。
“我有个朋友，要上来给我送个东西。”
“嗯。”杜归远起身，“你朋友要进来吗？”杜归远其实想问很多，比如这个所谓的学长是谁，比如这个学长是不是在追求从择善，再比如从择善说这话的意思是不是让他回避一下。
“不知道。”从择善很无语，赵攀说自己有礼物要送她，还必须亲自送，因为要当面看她的反馈。“可能吧。”
说话间，门铃响了。
从择善过去开门，赵攀穿着板正的皮大衣，拎着一个扁平的正方形包裹。不用猜，那是一张装裱好了的照片。
赵攀：“我好像来得不太巧。唉，没想打扰你吃饭的。”
从择善：“不会。”从择善看赵攀没有送完东西就走的意思，于是把人让进了门。
赵攀看到玄关有一双男士休闲鞋，并没多想，他知道从择善一直单身，单身女性家门口放些男人的东西很合理。
“需要换鞋吗？”赵攀问。
“不用，直接进吧。”
“你还是给我找个鞋套吧，实在没有塑料袋也行。我总不能第一次来你家就把你家地板踩脏。”
“我不是跟你客气的学长，我家里没准备那么多拖鞋。而且我也不是什么讲究人。”从择善引赵攀进屋，正想开口帮赵攀和杜归远互相介绍一下，却发现餐桌边没有人了。不仅没有人，连多出来的碗筷都没了。
但是桌上的食物还在冒着热气，提醒着从择善刚刚不是梦。
所以杜归远这是，藏起来了？
“择善，你做的什么好吃的，太香了。我竟然不知道你厨艺这么好。”
“啊？没有没有。”从择善注意力回到赵攀这边，“对了学长，你要送我什么？你的作品吗？你现在都是大摄影师了，我可不敢收。”
“从择善，你跟我说这些就生疏了。什么大摄影师，都是外头吹的。我几斤几两你还能不知道，能得奖纯靠运气罢了。”赵攀说罢正色道，“这幅作品，就只有你能收。只有你有资格。”
从择善不明所以。
“拆开看看。”赵攀将照片递给从择善。
从择善看了眼赵攀期待的目光，而后解开了棉绳，将牛皮纸一层层剥开，直到相框终于显现。
拍的是她。
“我整理相册的时候发现的这张。当时还不认识你，我想拍咱们学校的湖，但是那天没有拍到满意的。照片一直存在卡里没有再看。上个月整理到大学时拍的照片，发现有一张你刚好走进我的镜头。我稍微裁了一下，本想私自珍藏，但越看越满意，一个劲儿地想把它送给你。希望你喜欢。”
从择善根本不记得这拍的是哪天的她。
“谢谢，我很喜欢。”
“不如请我吃顿饭作为感谢？如果你做的有多余的话。”赵攀朝餐桌望了一眼，“我今晚还没吃饭。”
“行啊。我给你拿碗筷。”
从择善抓起餐桌上的手机进了厨房，背对着餐桌给杜归远发消息。
“你在哪？”
杜归远：“好像是，衣帽间？”
从择善：“出来。”
杜归远：“你确定？”
从择善：“你为什么要躲？”
杜归远：“怕你被人误会。”
从择善：“有什么可误会的？”
杜归远：“怕你喜欢他。我在这，不合适。而且我现在突然出来，好像更说不清了。”
从择善没再说话，她直接走到衣帽间，一把推开门：“出来吃饭。”
衣帽间有一张小沙发床，杜归远现在正盘腿坐在地毯上。
赵攀从餐厅那边跟了过来，叫了一声从择善，问怎么了。
“等我一下。”从择善说完关上了衣帽间的门。
“杜归远，刚刚电话里，我对他是什么态度，你听得出来。”
杜归远慢吞吞道：“嗯。你不喜欢他。”
从择善：“那你为什么要这样？连碗筷都收拾起来了？”
杜归远：“我想尽量显得我很大方。”
“什么？”
“我不想出去。因为就算你不喜欢他，我也会吃醋。听起来有些离谱对吧，可是我就是该死的没法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