拟嫁

    祖家这小院子是个典型的前后两进带一个跨院的凰朝小院,麻雀虽小,正堂、厢房、游廊、后花园、柴房、马棚、下人房,一概俱全,而且祖芷烟为表诚意,还给她留了一对老年妻夫做看家护院的下人。这对老年妻夫受雇于祖芷烟,并非祖家世代家仆,柳笙用着倒也没什么不放心的,她得了这小院子之后,这小院子还一直没派上用场,她也就没急着替换成柳家自己的婢仆。

    此刻她叫开了门,老年妻夫瞧见她待会这么一个清冷美男,都面露了然的神色,老妻夫准备被褥和换洗的衣裳给这云雪,又烧了好大一锅热水,让云雪洗沐。云雪身上带着伤呢,粗略地洗过,换了身衣裳就出来见柳笙。

    柳笙此时坐在院子的正堂之上,给那老年女子进行交待:“翌日我着人送五十两银子来,算这位公子这阵子的花销,不可让他出去见人,柴米油盐都由你们妻夫去采购,街坊四邻倘或问起他来,就说是你们祖大人的远房表弟。”

    那老年女子躬身答应:“小人晓得,相国放心。”

    云雪在屏风后头听着,只觉心头一凉,但他自己给自己鼓劲儿,他生得如此漂亮,柳笙瞧见他明明有心动之意,他不信,凭他的美貌与手腕拿不下来这位柳相国。

    “妻主”,他装作没听见柳笙的话,拖长了声音喊了一声,而后踩着小碎步就走了出来。

    他身上是新换的水红色双层心字领及膝长衫,下面是条极显腿长的深紫色薄罗软裤,腰上系了一条浅粉宽款腰带,把腰身衬得如同美人蕉一般又细又长。小脸上还带着湿漉漉的水珠,发丝没来得及细细地梳,零零乱乱飘在鬓角,凭空显出几分妖艳的风情美来。

    柳笙还是第一次见他一身红色,眼眸微微地眯了眯。她就算是再不喜欢,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云雪生得是真好看,这个容貌这个身姿,就算是放在整个凰朝的美男子堆中都是不逊色的。

    只是,她蹙了蹙眉头,她家的子鸣可怎么办呢?

    “妻主,奴家洗好了,妻主也洗一洗吧,雨地里走过来,身上潮潮的。”他说到这里,自己吩咐那老年女子:“再给妻主烧些热水,我服侍妻主洗个澡。”

    “不必,本相待会儿回府洗。”

    “妻主,您就在这里洗吧,奴家服侍您,何必急着回去呢?”云雪有些着急,上前一步,来挽柳笙的胳膊,柳笙往旁边一闪,躲开了。

    云雪脸色有些郁闷,嘟了唇,清冷的眼睛往下一耷,委屈巴巴地喊柳笙:“妻主,您对奴家太见外啦。”

    “先别慌着喊妻主,本相有话同你讲。”柳笙出言拦截,声音冷肃。

    云雪抿抿唇片,做出可怜兮兮的表情来,眼睛却往上瞟着柳笙,仿佛唯恐错过她一个表情,“妻主您说,奴家听着呢。”

    柳笙也不赶这老年女子走,径直当着这老年女子的面对这云雪道:“我之前答应过子鸣放弃你,子鸣是我的结发夫郞,我们妻夫恩爱十八年,我既答应了他,便不能够出尔反尔言而无信。我想你还是另外嫁人的好。”

    她才说到这里,云雪就急了,云雪万不料柳笙把他带回来仍旧不肯收他,情急之下,便扑上前去,跪在柳笙椅子前方,摇着柳笙的膝盖问她:“妻主,妻主,你不喜欢云雪吗?还是云雪长得不够漂亮?妻主,你怎么能够因为正君哥哥不肯接纳云雪,就放弃云雪呢?妻主,云雪已经是你的人了,你要是不肯收云雪,云雪就唯有一死。妻主,妻主,你忍心看着云雪死掉吗?”

    冤孽,柳笙闭了闭眼眸,这个云雪算是知道用什么法子拿捏她最有效了。

    “妻主,”云雪觑着柳笙的神色,见她闭上了眼睛,一幅很烦恼的样子,便知道她狠不下来心拒绝自己,心中暗暗得意,趁机提出自己的方案,“妻主,正君哥哥容不下奴家,奴家可以先给妻主做外室呀,这个小院子就挺好的,奴家住在这里,妻主时常过来,奴才在这边伺候妻主,也是一样的。”

    柳笙用手指敲敲自己的眉头,打断了云雪这自以为贤惠的发言:“你不肯另外嫁人,那就先在这里住着,至于本相收不收你,须到一年以后再说。在这一年之内,本相不要你服侍,你也不要惹事生非,更不得去相府哭闹,倘或你出去闹腾惊扰了子鸣,本相就永远不会纳你。如果这一年之内,你改了主意,想要另外嫁人,你随时可以走。”

    云雪有点没想到居然还要等一年之久,他委屈巴巴地道:“妻主,干嘛要等一年啊?这也太久了点吧?”

    柳笙有点不耐烦,眼眸间划过一丝严厉,沉声道:“子鸣初有身孕,本相如何能同他提此事?一年之后子鸣诞下亲生孩儿,心情愉快,本相或者可以同子鸣谈一谈此事,你要是能等就等,不能等,现在就可以走。你也不必再寻死觅活威胁本相,本相身为凰朝右相,一两条性命还担得起!”

    云雪被她这冷酷的话语冷漠的神色吓得打了个哆嗦,低声恳求她道:“奴家知道啦,妻主,奴家会等妻主的,只是,奴家一个人住在这里有点怕怕的,妻主能不能常来看看奴家?”

    他这话说得很有些卖惨的意思,表情也可怜巴巴的,就连肩膀都缩成一团,柳笙略有不忍,但转念一想,她若经常踏足此地,消息必然会走漏,那梁子鸣就一定会知晓,她担不起她家鸣儿有可能动胎气的风险,毕竟,她家鸣儿年龄大了。

    柳笙硬下心肠拒绝他:“整个京城都有天武军巡逻,安全上你无需多虑。”

    云雪听她这么说,心里越发失望,却决定死马当活马医,最后再试一次:“妻主您既然考虑一年之后收奴家,那您何不偶尔过来让奴家服侍您呢?正君哥哥有孕,不能服侍您,只颜侧君一个,伺候得了您吗?您不腻吗?您偶尔过来一趟,奴家见到您,奴家心里踏实,您也一点不吃亏啊。”

    他这话说得倒也算合情合理殷勤小意,说到最后还给了柳笙一个讨好的笑。那高俏的鼻梁清冷的双目锋利的薄唇,漾着讨好的笑容,犹如生了绮思堕下凡尘的神子,很能激起人的爱恋之意。

    柳笙再次暗骂了一声冤孽,仍旧拒绝了:“没有子鸣的准许,本相是不会让你服侍的。这对子鸣不尊重,对你也不公平。”

    什么叫对他也不公平,云雪想不明白,只觉柳笙是拿话糊弄自己呢。

    他撇撇唇角,不服气地问柳笙:“妻主也太护着正君哥哥了,难道奴家连正君哥哥一个手指头都比不上吗?”

    柳笙并不回答他这个问题,只正色道:“一年之后,若是子鸣仍旧不同意,本相会物色个年轻官员,把你嫁过去。其实嫁给年轻官员做正室,对你而言不见得是坏事,你可以考虑一下。”

    她说此话的时候,便想起了兵部尚书徐淳原来的侍儿冰儿以及大理寺卿叶衡府上那个所谓的义子守正,她想那两个侍儿都是伺候过女子再另外嫁人的,没听说新任妻主如何嫌弃他们,说白了,男儿家便是嫁人之前再有瑕疵,只要有过硬的靠山,妻主也得捧着敬着。

    有她这个当朝右相照应着,这云雪想要嫁个如意的妻主嫁过去还不受气,也不算是什么难事。

    不过这些事,都是豪门世家的秘辛,她堂堂右相不能像个长舌男一样嚼舌根,当下也就不给云雪细细地讲这些个男儿的事情,反而开始在心里盘点她所熟识的地方寒门出身的年轻官员,看哪个是还没有娶正夫的。

    云雪来凰朝的时间短暂,此前又一直在太乐坊里当差,对于这些豪门世家的秘闻,自然没那么清楚。听柳笙如此讲,只以为柳笙是拿话哄他,好早些摆脱他,心里头又是失望又是愤怒。

    可是失望愤怒之下,他看着柳笙这张姣好出众的容貌,却一点都生不了柳笙的气。

    他是个漂亮男儿,自幼自视甚高,根本不相信如此漂亮的自己竟然会被女子放弃拒绝。他不能接受柳笙为了梁子鸣而放弃他,他认为柳笙对他是有好感的,全是那个正君梁子鸣吃醋妒忌,阻了他进入柳府享受荣华富贵的路!

    他在内心中把所有的责任都归结到梁子鸣头上,他想就是梁子鸣这个善妒的丑八怪男,导致这么好的妻主对他敬而远之,他心里头把梁子鸣骂了个狗血喷头,想着得同那个督主的人商量一下,怎么样把这梁子鸣给弄死。

    对,就是得把梁子鸣给弄死,只要梁子鸣死了,柳府就是颜可心做主了,他本就是颜可心带进柳府分宠的,颜可心就算是扶正了,底子也是个侧室,想来没资格也没立场反对他进府。等他成功进入柳府,再给柳笙生下一两个女嗣,这后半生可不就要什么有什么了?

    梁子鸣全然没想到,不过是一晚上的功夫,他就被云雪惦恨上了。他此刻瞧见深夜回府的柳笙,还以为柳笙在政事堂忙得晚了,心疼极了。

    今日大雨,女儿柳瑾瑜早早地就被他放回房去歇息了,但是柳笙未归,他就硬撑着等候,哪怕困得眼皮子打架,侍儿们都劝他先行入睡,他也不肯。天到亥时末刻,终于等得柳笙回来,他指挥着侍儿给柳笙烧热水,自己亲自拿着帕子给柳笙擦额头,口中温柔叮咛,“妻主,这样大的雨天,忙到这么晚,也太不爱惜自己了,下回可不能够这样了。朝里的政事那么多,哪里是熬夜就能处理得完的?白白地熬坏了身体。”

    夜色深沉,他有些困了,声音也黏黏糊糊的,柳笙心里头又愧疚又感动,伸胳膊环住了他:“鸣儿说得对,妻主记得啦,好在明个儿起休沐三日,妻主这几日都不出门了,在家里陪鸣儿。”

    梁子鸣听她这么讲,也就不揪着不放了,他向着她温柔一笑,把帕子向下移,隔着热腾腾的水雾给柳笙擦肩擦背。

    柳笙享受着夫郞的殷勤,又有些舍不得,捉住梁子鸣的手腕放在唇边轻轻一吻,对人言道:“鸣儿,妻主自己洗就好,你有着身孕呢,这些琐事不必做啦,且去床榻上歇着,妻主洗好了就来陪你。”

    梁子鸣听她这么说,也就不再坚持,他自己也很在意肚子里的孩儿,唯恐有什么不稳妥,他低头在柳笙额头上落下一个吻,温温柔柔地道:“妻主,那鸣儿先去躺着,妻主早些过来。”

    “好。”柳笙待梁子鸣离开浴室,心里头便暗暗松了口气,还好她没有留在祖家小院,子鸣如此贤惠,她万不可负他。唉,也不必等一年之后了,她这些天就给云雪物色个年轻官员,想来有了合适的妻主,云雪也就不再缠着她不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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