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如讳又住了三天院，回到家那天，她请人帮忙把头发剪短了。杜晓雅问她为什么，她只回了一句方便。至于左手的手表，一回房间她就用牙把它取下来了，跟“哥哥”这个称呼一起尘封在抽屉里，再也没有打开过。

    正所谓伤筋动骨一百天，考虑到她的身体状况，许如讳被告知不用参加期考了。听到这个令人振奋的消息，她高兴得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弯起的嘴角，得意得好像赢了全世界。学习委员气得不打一处来，恨不得去讲台上拿两根粉笔丢她。

    “你就那么高兴？”

    许如讳很想违心地说没有，但死活垂不下去的嘴角将她出卖得彻底。

    “学委，你要是不用考试的话，你也会像我一样高兴的。”

    笑话，她很爱学习的好吗？

    学习委员气哼哼地走了，许如讳则坐在课桌上享受着一切来自学校跟同学的关怀。因为伤的右手，作业不用写，笔记有人抄，加上脚也不利索，饭也有人帮打。她的生活，简直比皇帝还要幸福。

    杜泽铭近来发现，许如讳好似变了个人。对他再也没有那么亲昵，昔日那双讨好的眼神也不见了。怎么说呢，她对他的态度，就像未设定人类友好程序的机器人一样，比陌生人多一点，再亲近却又难如登天。她手上一直带着的手表也不见了，只剩下一条光秃秃的手臂。

    摔坏了吗？见她一直带着，还以为那个手表对她很重要。

    他对她突然转变的态度仅仅有些不适，并未对她生出什么特殊的感情。这种情况好比做动物实验时，一直只吃胡萝卜的兔子突然换了口味，改吃青草一样地突然而平常。他只是一个古板记录行为数据的实验合同工，记录只是为了完成任务，完全不会费神去在意或思考兔子行为改变的诱因。

    他坐在房间里想着许如讳的变化，半掩的门口传来敲门声。杜泽铭循声看去，是许如讳。她正冷淡地看着他，毫无感情地重复着来自父亲的指示。

    “叔叔找你，麻烦你去书房一趟。”

    她说完就转身离开，没给他多问的空间，也没有任何多余的眼神。杜泽铭饶有兴味地看着门口，勾唇冷笑一声，而后站起来往书房走。

    许如讳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一点也不在意。相反，他觉得更加自在，因为许如讳的眼眶里，再也没有那些叫他恶心的眼神。

    圣诞节时他也没收到她的礼物，像是完全被忘却了一样。她不理会他，却微笑着将准备好的礼物递给杜晓雅，后者一如既往地跳起来朝他炫耀。

    “姐，我可以现在拆吗？”

    “当然。”

    许如讳围着岑芳织好的红色围巾坐在沙发上，一边吃拐杖糖，一边看妹妹折腾。杜晓雅迅速将礼物扒了个底朝天，看到那套精致的圣诞场景折纸时，惊喜地叫出声。

    “是圣诞老人和圣诞树！还有驯鹿跟雪橇。”

    “喜欢吗？”

    “超级喜欢！”

    “姐你自己折的吗？”

    她笑着点头承认。

    杜晓雅小心地摸着立在纸板上面的驯鹿，生怕一个大动作就把它弄坏了。她之前上过手工课，也跟着学过一些，对它们的繁杂程度很清楚，费神且费力。这份礼物，完美击中她的审美点。

    “话说回来，姐你好像一直很喜欢送手工礼物啊。”

    “用钱买到太容易了，甚至几秒钟就能解决。小雅你又不缺用钱买到的东西，所以我就想给你做点手工的。”

    “看看看看，姐她多有心，哥你就只会给我买买买，从来没有亲手做过任何礼物！”

    杜晓雅张牙舞爪，朝杜泽铭控诉着，许如讳则在一旁尴尬地笑，几秒后便敛去笑意，喝起桌上的茉莉茶。杜泽铭单手拿着礼物，手肘靠在沙发的扶手上，笑着威胁道：

    “好啊，那你别要了。”

    “别！”

    杜晓雅扑过去抢，被他大力按住教训。

    “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那么毛毛躁躁！万一扑空了摔倒怎么办！”

    杜晓雅满脸不服气，却又得乖乖求着他，两人闹来闹去，最后她还是成功得手了。许如讳依旧喝着茶，小雅给的拐杖糖太甜了，她吃一会儿就要呷一口茶解去口腔里的燥甜。兄妹俩的闹剧，在她的眼里如同过家家。从前的她会羡慕，会盼望，会期待，现在的她，只觉得蠢。得不到的东西，为什么要费尽心思地强求？反正到最后都是不同程度的羞辱，她为什么不给自己留点体面？家人，呵，他从来就不是她的家人啊，她在自作多情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