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日复一日地重复，而这种重复，对许如讳来说其实是最好的。重复意味着平淡，意味着没有意外与各种让人头疼的事情发生。然而好日子向来是不长久的，她倒霉的运气敲着黑板，像班主任一样跟她警示着。

    这天正是他们吃饭的时候，有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喝醉了，脱光了上衣在酒店大厅里到处闲逛。许如讳去了洗手间，有幸躲过男人难得的发疯。姚瑶先是被这番操作吓住，然后厌恶地嘟囔了两句，开始打电话给门口的安保人员，叫他们进来将客人劝走。双方互相僵持着，男人似乎被说动，转而往自己的房间走去。然而回去的路上，他揪住一个换班的礼宾小姐，按住她不让她走，随后开始扒她身上的衣服。礼宾小姐一边哭，一边双手抱肩护住自己身上的衣服。她想叫，却发现喉咙出不了声。男人激烈的动作让她疲于思索，只是拼了命躲避着那在她身上上下窜动的手。过道上没有人，许如讳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听到了隐约的呜咽声。她跟着声音走去时，发现同事衣服上的扣子已被男人拔开，衣服露了半肩。

    许如讳快步上前，一脚踹过去把男人踹开，将同事挡在身后。男人一时不察，被猛地踹倒在地。她一边观察着他的动作，一边带着身后的人往大厅移动。摸了摸口袋，发现空空如也，许如讳这才想起呼叫机被她放在了前台桌子上。她开始高喊“保安”，声音一次比一次大。男人从地上爬起来，像是被她激怒了，不仅不跑甚至朝她扑过来。许如讳对准他的裆部就是一踹，趁他痛苦弯腰之际又给了他一个侧踢。男人在地上挣扎了两下，然后被匆匆赶到的安保扣住。跟着一起来的还有杜泽铭，他在前台找不见她，四处寻找时听到喊声便带着人过来了。因为公司的事情多，他能来找她吃饭的时间并不固定，这次更是恰好赶上了意外。

    许如讳没理会他，转过身去安慰自己不幸被骚扰的同事。同事用力地抱住她，双手捂紧了她的脖子。许如讳被勒得喘不过气，难受得脸红。杜泽铭看得呼吸一滞，正要过去把她们分开，却被她示意停下。许如讳用手为自己的脖子腾出一点空间，然后不停地轻拍着同事的背部。她坚定而又温柔地安抚着受害人，不让男人靠近，一句话也没说，任同事这么抱着，手上的动作片刻不停。杜泽铭呆呆地站在原地，忽然想不起自己此行的目的。

    他发现了好多东西，太多了。许如讳不曾展现的另一面就这么表露在他面前，尖叫着要他好好看看，让他为自己瞎掉的眼睛付出代价。过去朦胧的印象仿佛是被打破的玻璃，慢慢割开彼此那样陌生的面目。一起生活了十几年，他从未了解过她啊。

    愧疚吗？是的，他愧疚了。杜泽铭此时被心里浓重的愧疚笼罩着、压抑着。从前被他刻意忽视掉的伤害与冷漠如今展开了适时的报复，掐住了他的喉咙，叫他呼吸不得。许如讳那双温柔的眼睛在受害者看来是安慰，在他眼中却变成了控诉，谴责杀人者的控诉。

    他亲手杀死了他的家人！

    像是无法接受这样的眼神一般，他再次飞快地逃离这个令人不适的现场，成为一条夹着尾巴逃跑的灰狼。同胞的鲜血在身后掉落，一声一声地砸进他的脑中。杜泽铭狼狈地躲进车内，而后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对不起。”

    “对不起。”

    微弱的声音在车内循环，不知在说给谁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