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睡好的许如讳睁着两只黑眼圈上了班，哪怕对她再熟悉不过的姚瑶，见到她时也不免吓了一跳。姚瑶建议她找个热鸡蛋敷一敷，许如讳打着哈欠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圣诞夜后的酒店，日子平淡得有些无聊，无聊得痛苦。许如讳盼着自己可以忙一些，这样她就能忘记许多事情。在心烦意乱的情况下，连平时胡搅蛮缠的客人都显得分为可爱、讨她喜欢了。

    “漂亮小姐，要不要跟我一起去享福啊？”

    一个精瘦的男人倚着前台的玻璃桌，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她们聊着。许如讳冷眼看着他调戏姚瑶，她倒要看看，这个男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小金鱼好歹也是在一线历练过的人，装出一副感兴趣的样子问了起来：

    “您可别光是说得好听，具体干什么去呀？”

    “在酒吧里走走秀，工资很高的。一天就只用工作四个小时，一个月给你八千！”

    “八千呐！包吃包住吗？”

    “肯定包，比你们这个破酒店的前台好干多了！”

    “饭好吃吗？”

    “能不好吃嘛！天天山珍海味，鲍鱼龙虾的伺候！”

    “有烤鸭吗？”

    “有！还有大肘子！”

    许如讳越听越觉得好笑，看着姚瑶反客为主，拿话牵制起来时更是乐到不行。

    “天天这么大吃大喝的，可不得胖死？就这样还能走秀？”

    “能啊！我给你看看咱们的舞台，好多胖妞也能走呢，人家可混得风生水起。”

    “这么好的工作，有啥要求吗？”

    “要求倒是有。别看工资高，咱们呐得到各地去出差，全国巡演！还有一个，得会喝酒！”

    “哟，这不陪酒小姐吗？您是来错地方了吧？要找小姐，您得去公安局找啊。”

    “不是不是，诶，你可小点声儿！见你年纪轻轻大有前途的，怎么这么不识趣儿呢！”

    白费一番唇舌，男人气哼哼地走了。许如讳抱臂看了一眼他离去的方向，开口道：

    “花场走秀？”

    “看来是。”

    “这东西可害人不浅。”

    “唉，也不知有多少女孩子被骗。走秀走秀，说得好听罢了。要是能有那么容易，要专业模特做什么？怕是做久了，就得被逼着去卖了。我看网上有人说，到了哪种地方，你不想卖，别人就得掐着你的脖子要你卖。”

    “看来知道得挺多的，真人不露相啊姚瑶。”

    “害，许姐你就别笑话我了。我刚毕业那会儿找工作，可踩了不少的雷呢。说起来，都是一把辛酸泪啊。”

    “刚毕业都会辛苦点的，但总算是苦尽甘来了不是？”

    “这么说也是。

    “对了许姐，靖哥他辞职了你知道不？”

    许如讳没看她，望着门外摇了摇头。

    “你说他，怎么好端端就辞职了呢！不过我还是得说，靖哥就是靖哥，辞职也是风风火火的。

    “经理当时问他将来打算干什么去？你猜他说什么？他居然这么回道：老子要去实现儿时的伟愿，拉起弯弓射大雕！

    “许姐你不知道，当时经理的脸憋得跟猪肝似的，愣是忍着没出声，也不知是笑得还是气的。”

    “是么？”

    许如讳越听越觉得难过，心情也愈发沉重。专挑她不在的时候，连踪迹都不让她知道。姚瑶觉着气氛不对，识相地闭上了嘴。两人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她虽然好奇，但眼下不是多嘴的时候。

    还是过些日子再问吧。

    小金鱼叹出一口长气，不禁惆怅起来。没了靖哥，其实日子还挺无聊的。

    许如讳果真没再见到张靖了，他整个人彻底消失在这座城市里，或者诚心在躲着她。她曾试着给他发信息，不为别的，只是打算说几句平安顺利之类的祝福。但发出去的消息都变成了红色感叹号，消息被拒收。

    他做得还真是彻底，一点都不拖衣带水的。

    许如讳平静得很，既不难过也不沮丧，只是心沉沉的，做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劲，觉得无趣。但她也不快乐，伤害一个人外加失去一个朋友，两者还是同一位，任谁也开心不起来。村上春树曾在《不必做梦》一文中遗憾过分离：“也许我们必须怀着人与人之间没有什么‘下一次’的想法，来面对我们的人生。”她当时读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触，内心也没有任何可以算得上牵挂的联系。然而时至今日，村上的想法却再正确不过，他们永远不会再见，分离即是永别。许如讳回忆起当初跟杜泽铭的争执，或许，她没必要那么执着于仇恨？但那漫长的恨意，那盘旋于心口的风雷，实在无法因那些轻飘飘的话语就此消散。

    时间会给一个答案的吧。

    她这么想着，心里依旧没有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