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淼她何时会的这些？”江嘉柔半晌才反应过来，舟中哪还有人在，小声惊呼：“母亲不曾给她请过先生教习舞艺的。”

    安阳郡主此时也不知该如何作答，江淼已然回来了：“献丑了，还望大家能喜欢。”

    遂一入席江淼又恢复了往日里软糯的模样，让人无法跟刚才瑶池内翩然起舞的少女联想起来。

    钟霞霜一双略带苍老却依旧精明的眸子打量着归人：“江淼这舞跳的极好，不知安阳郡主给你寻的是哪里的先生？”

    安阳郡主一听已然是慌了，她并未给江淼请过先生，当初不过是江华说要留着她的，江淼闻言上前一步施礼回到：“臣女体弱，母亲未曾在这些事上苛求臣女。方才一舞不过久居外郊偶然习得，臣女听闻女子习舞亦可强身健体，故才有方才一出。”

    江淼的回答进退有度，既是说明了安阳郡主对她慈爱又说明了此舞不过偶然而学，钟霞霜的目光中分明夹杂着怀疑，却笑得开心说道：“你倒是有心，甚好，赏！”

    有了江淼这一出，终是让剩下的贵女们为难了，本还跃跃欲试的大家在听到太后一句甚好的评价后均有些心虚。

    “皇祖母，国公府的小姐刚才一舞甚美，暄儿颇有感触，不如暄儿为祖母抚琴一曲吧。”宋暄虽也是公主但不像宋曦有母妃撑腰，她的生母只是后宫中一位普通妃嫔还红颜早逝。早年被钟霞霜养在身旁，长大后便有了自己的宫殿，这样的身世让她并没有宋曦一般的张扬性子。

    或许是很早就失去了生母的庇护，她在人前总是懂事乖巧的模样，“暄儿有兴致便去吧。”钟霞霜是知道宋暄弹的一手好琴的。

    当初在宋暄还小的时候便跟随宫廷先生学习各种才艺，其中教琴的先生对她多有赞赏，小时候的宋暄还总是弹琴给钟霞霜听，稚嫩的小手略有生疏地拨弄琴弦，却也能弹完极难得曲子，只是后来宋暄住到自己的宫殿后便很少再来钟霞霜那弹琴了，每次请安后便兀自回宫，也没跟谁特别亲近。

    “江小姐一舞恍若莲中仙子，又好似月女下凡，故暄儿为祖母弹一曲《荷塘月色》以映方才之景。”

    语罢，宋暄端坐琴前，素手抚弦，悠扬入耳，教江淼顿首。

    娴熟的指法，得体的停顿，交融的情感，原来南玄也不是没有好琴师的，这里不就有一个？

    江淼看着合眼弄弦的宋暄，当初乐明楼东家一人是她杜撰出来的，但现在弄仙君却是遇到了真知音。

    清冷的月华洒向瑶池，水波微晃，夏虫轻触水面荡起的涟漪被晚风吹拂蔓延到更远的地方，菡萏亭亭于月下盛开，不染污秽的花朵好似和皎洁的月光天生般配……

    “暄儿的琴依旧弹的这般好，来哀家这，让哀家好好看看。”这琴音让钟霞霜仿佛回到了多年前，那时眼前的小女孩也是这般弹琴给她听，展示着今日在先生处所学的技艺。

    “暄儿好样的，来，哀家也有赏赐！”宋暄走上前去也未表现得和钟霞霜多亲昵，只是在钟霞霜收回手后安安分分的行礼谢恩，倒是在回座之前往安阳郡主这便看了一眼，但江淼貌似在安心吃着茶并未留心。

    杨柳岸旁，“皇兄这是看愣神了？”宋煜看着一旁的宋辉，刚才江淼那一舞这边青年们无不惊讶，连同原本对婚星一事颇有厥词的宋煜也是惊住了，可他看向不远处的皇兄们，皆是盯着池中丽影时，不知为何竟生出了几分烦闷。

    宋辉回过头来：“皇弟似是对这些不感兴趣？”竟是将话头抛给了宋焕。

    宋焕此时已经收敛目光高举杯盏，淡淡的话语中兴致不高：“皇兄莫不是忘了，皇弟一向欣赏不来这些的。”

    杯盏投下的阴影将宋焕眼底的神色遮挡住，让人不可观其一二，宋辉似是不满意宋焕的回答，转而看向离自己最远的沈珩：“恩亲王呢？也对这些不感兴趣吗？”

    沈珩平淡一笑，众人随着太子这一问也看了过来，恩亲王的存在感其实很低，不爱于大家攀谈，从一落座开始就一声不吭的，相邻的皇子公子也无特别交好，若不是太子这一问，大家都快忘了还有这么一号人物：“殿下说笑了，臣觉着甚美。”

    “呦，我们一向清冷的恩亲王也这么夸奖，看来江淼这一舞当真极好啊。”宋煜本欲意让宋辉难堪，加之之前种种，可这话头既然被传到沈珩这了，那便只能由沈珩来替宋辉吃这么一遭吧。

    谁知沈珩仿佛没听出宋煜话中的讽刺一般，继续说到：“淑美伊人，孰心不振？”

    这一句话倒是说出了在座各位的心中所想，坦荡又真挚。

    君子观舞，观其仪态更观其意，江淼方才那一舞早已绝尘，若是只看见了伊人的婀娜身姿倒是他们没有情操了。

    “哈哈，恩亲王此话倒是将那舞又提高了不少啊。”“恩亲王也是实话实说，的确舞的好！”众公子被沈珩这一句话直接打开了话匣纷纷议论起来。

    宋焕听着众人的声音在心里暗暗有了打算，只是未能如意的宋煜此时只能愤愤端起茶杯一饮而下，沈珩就这样圆滑的把话题堵上了，他又能如何，一盏清茶被他这般动作变得好似是杯烈酒般，宋辉看向这头的宋煜，眼眸下阴狠掩藏。

    “湳清县主画的真好！”瑶池旁又传来惊叹。

    只是相甚远，曲能入耳，舞能远观，这画，柳岸旁的少年们就是无眼福的了。

    只见画卷上一残荷独立，周围皆是凋零之景，作画时间不长，寥寥数笔，但勾勒出的画面却是极美的。

    “用万花凋零来衬托残荷气节以自喻，宜佳郡主家倒是出了一介才女啊。”钟霞霜见此画也是赞不绝口，但她看见的并非残荷高洁坚韧，而是我花开后百花杀的登峰造极之景，这不正是她所追寻的权利之巅吗？

    各花入各眼，同花不同情。

    渐渐的日头也上来了，赏荷宴也快结束了，本该就此散场的宴席却因为一人的到来而延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