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淼走后丘雅环甚至都未停留片刻，径直起身出了凤霞宫，若非要护一下江淼，她是不愿来走这一趟的。

    看着那人嫣红的裙摆，笔挺的背脊，姜梓荞眼底闪过一丝恨意，她这个贵妃当真是仗着母族目中无人，哪怕有安靖帝特许，但此时却是实打实的未将她这个皇后放在眼里。

    “贵妃也是太不把皇后放眼里了……”曲凝没有错过姜梓荞眼底的波澜。

    “……武将家的女子大都不拘小节，无碍，若是贤妃妹妹实在看不过，倒是也能前去说上一说，到时本宫定为你做主。”姜梓荞微敛眼眸，讥讽出声，曲凝想拿她当枪使也无需这般明显。

    钟菲菲则是看着腕上的双虎纹鎏金翡翠，两虎相争必有一死，美目流转，到最后离开都未曾再讲过一句话。

    “国公府江淼应邀而至，烦请通传。”

    “淼淼！你可算来了，先前听说你被母后叫过去了，我还担心会她会为难你呢，”

    通传的婢女刚转身宋暄就已经走来了，少女一身天蓝色常服，发间只有几朵钿花，未施粉黛却出水芙蓉，江淼眼中映出少女的模样，脑海里飘过一句：天然去雕饰。

    “快进来，我准备了些糕点快来尝尝合不合你胃口，恩？怎么还未送来，淼淼先自己逛逛，我去小厨房那看看。”

    江淼笑着点头，等宋暄走远后初露才走上前，贴着江淼耳边低语。

    不一会宋暄就带着几个宫婢回来了：“淼淼，这边。”凉亭内摆放着精致的茶点。

    “承蒙公主相邀，臣女不知公主喜好，便自作主张选了礼物，还请公主莫要嫌弃。”说罢挥手，半夏捧着一方绸缎上前。

    红绸下不知包裹何物，三尺由余，宋暄见状却是惊讶说道：“淼淼怎么还公主公主叫的，直接唤我暄暄吧！”又不解的看向红绸：“淼淼这是带了什么礼物送我？我可拿不出什么好的回礼的。”

    江淼看宋暄一副真挚的样子莞尔一笑：“暄暄？呵呵，并非什么贵重的礼物，那日宴会见你琴艺卓绝便想着你应该会喜欢。”

    红绸掀开，一把墨色梅花印七弦琴映入眼前：“这是早年间，我住在外郊闲来无事时自己做的，虽比不上名家所做却也能入耳。”

    初露在江淼选出这把琴时还颇有不解，当初这把琴可是寻了许久良木，再加上钻孔雕刻均是江淼亲力亲为，那白嫩的小手不知被磨破了多少口子，本想着这琴做好了定会是江淼的喜爱之物，可是她却从未弹过，却在今日赴约之前叫人翻了出来。

    “……这，这是你自己做的？”宋暄不敢置信，手却不自觉得抚上了琴弦，浅拨幽音，宋暄便已经知道这是一把不可多得的好琴：“那淼淼是不是也会抚琴？”

    江淼点头不予置否：“略懂一二的。”

    话音刚落宋暄就叫开了亭外候着的一众婢女，还将小几上的碗碟挪了挪说着：“既然是淼淼亲手制的琴，那便由淼淼来为其正音吧。”

    江淼虽从不曾弹拨此琴却也应了下来。

    不同于宴会上的繁琐流程，将琴放置稳妥便坐下拨弄弦音了。

    从未被惊动的琴弦依旧可以发出细腻的音调，低沉时好似来自沉默岁月的浅吟，高昂时好似积蓄力量的喷发，若是琴真能幻化出灵，大概现在正在诉说自己自诞生之初到如今终于露面的心路历程吧。

    江淼次次抚琴都仿若与世隔绝一般，全力将自己注入到琴音呢喃中，这次也不例外。

    曲罢稳弦抬眸时，江淼才发觉一旁的宋暄此时已经泪打双颊。

    “……暄暄？”江淼轻声呼唤带回了宋暄的思绪，她连忙擦拭：“淼淼弹的太好了，我一时之间……”

    江淼见状递去锦帕：“是让暄暄想到什么伤心事了吗？没事的，我在。”

    只此一句话便让本来噤声的宋暄再度溃不成声。

    一年早春，小女孩被带到了奶奶身边生活。小女孩起初并不太懂为什么母亲不能再陪自己了，大家只说这是规矩。小女孩懵懵懂懂的以为每个人都是这样，而且奶奶对自己也很好，每每做的新裙子都格外好看，料子也软，比之前自己身上穿的不知要好多少，还有果脯蜜饯甜羹，奶奶这里的也多很多。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小女孩长大了。她逐渐认识到自己的身份跟寻常人家不同，那也不只是奶奶，而是太后，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总归是疼她的。

    再后来女孩开始跟随各种先生学习，但这样一来就不能粘着奶奶了，先生们说若是学的好了奶奶知道也会开心的，女孩便相信了。每日都努力学习各种技艺，教琴的老师说琴音可静心，奶奶最近总是烦闷不知为何，但女孩看在眼里却不会医术，于是每每学到了新曲子便去弹奏给奶奶听，这似乎很有用，奶奶每次听完都会笑，还夸赞女孩又进步了。

    冬日里的一天，今日先生下课早，说是天寒让女孩早些回去休息，女孩抱着琴回去时看见院子里梅花开的正好，不知怎的就被吸引住了，刚走到梅树下便隐约听见景窗后传来声音，女孩认识那是奶奶和桂嬷嬷的声音，可是该怎么解释今日回来的这么早？奶奶会不会认为她不好好学习生气？女孩终究没踏过景窗，而是在景窗这头的梅树旁静静站着。

    “弄梅宫那边的事可有人提起？”

    “回太后，无人。”

    “再让人去看看，不可留下任何把柄……”

    琴落地被积雪抱住，未发出声响。女孩大概是猜到了什么却又懵懵懂懂，只是弄梅宫那不是她出生的宫殿吗？里面住着的是母亲……

    那日之后女孩依旧按时到先生那报道，只是先生再提出天寒早日下课时女孩都不愿，说是想再多学一些，先生也不好拒绝，只当是这年轻的小公主醉心琴技。

    再后来安靖帝突然许了女孩一座单独的宫殿，女孩终于从安寿殿搬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