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算时间，沈珩已经出发十日了，应是不日便要到邺洲了。

    乐明楼里，江淼漫不经心的看着楼中姐妹排练新舞一边转头看向雅桑问到：“梵琰最近都没来吗？”

    雅桑本在帮忙抠动作，被江淼这么一问停下手中的活想到：“梵琰？是好一阵子没看见他了。”

    江淼看着台上正演着一出双生娇花的舞，历来领舞只有一个，其他舞姬皆为陪衬，但乐明楼这回子的新舞却是别出心裁，双花并蒂，一明一暗，枝头相争……从沈珩开始忙时便不见梵琰踪影，难不成？江淼心里顿时萌生了一个大胆的猜测，但也仅仅是猜测。

    “主子，前面邺洲了。”

    宫车里，沈珩依旧一袭白衣，银线勾边，清润儒雅的脸上一双漆黑的深瞳中风卷云涌，时不时闪烁的光亮勾人又危险，长乐长安随着沈珩一道来的，一路上有长乐在，车里倒从不无聊。

    “安安你看这个，好可爱！”“唔，这个好好吃，我们再买点!”“哎哎哎……等会等会，还有这个我还没买！”

    幸好沈珩作为安靖帝亲封的赈灾使较押送赈灾物资的军队先行一步，不然就长乐这走哪吃到哪买到哪的架势，少不得要落人闲话。

    沈珩伸手勾了勾车帘，外边已经到了邺洲地界，早就看不见在先前路过之地的青山绿水，入目的是一片荒凉，地上的裂痕深的地方好像可以吞噬车辙，两旁的树木也七零八落，周遭更是难以看见烟火气。

    按道理他们快到邺洲城城门了，周围不应该是如此，至少不会不见人影。

    空中，阳光丝毫没有淡去的意思。

    沈珩收回手说道：“邺洲的情况应当会更糟。”

    长乐听见后闭上了叽叽喳喳的嘴，长安也是一副冷脸，是啊，原本安靖帝收到的折子上便说了是大旱，但未曾亲临，谁也不知道这大旱到底到了何种程度，现下看来，只怕城内情况十分不妙。

    邺洲知府虽知道今日便会有都城来的赈灾使，但这府门他确是不敢出的，于是在城门迎接沈珩一行人的只有两个府兵，而且还都用面巾掩面，沈珩看见后眉间不被察觉的微皱了两下，开口依旧客气：“劳烦二位了，还请二位带路。”

    “下官恭迎赈灾使恩亲王！”

    本来迎接的人在看到沈珩一副单薄的样还有些鄙夷，哪曾想居然是亲王，立马慌了神色同知府一道行礼，沈珩却毫不在意，轻托知府的手臂说道：“大人无需多礼，本王奉命前来，主要为共同赈灾。”

    知府笑盈盈的又奉承了几句这才领着沈珩一行人进府，刚一进府便看见前堂有一妇女一少年在等待，知府连忙趁机给沈珩介绍：“恩亲王第一次来邺洲吧，下官复姓欧阳震，这是内人姚氏，犬子欧阳眴，还不见过恩亲王？”说着便向面前二人示意，接了二人的礼后沈珩便入了上座。

    姚氏立马叫上婢女奉茶，沈珩接过茶后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恩亲王，下官为您在府上收拾出了一个院子，希望亲王不要嫌弃，这邺洲中现下也没别的地方可以落脚的了。”

    沈珩自然知道，从城门到知府府邸，一路上城中主街的铺子个个大门敞开，但并不是在等待宾客，而是被人用蛮力破坏的，从门外粗略一看便可知里头的乱象，各种瓶瓶罐罐被摔碎在地，还有一些烂掉的食物上面蝇虫满飞，别说没有看见一个城中百姓，就连野狗都看不见一条。

    “恩亲王早先奔波数日，不如今日先在府上稍作休息，明日再着手赈灾事宜？赈灾物资也要明日才到。”

    沈珩看着手中刚打开的茶盏，轻轻的嗅了一嗅，随即放下说道：“多谢欧阳大人了，既然如此那本王便不推辞了。”

    沈珩说罢便要起身一副现在就要去休息的模样，欧阳立马示意众人起身行礼，随后笑呵呵得给沈珩带着着路。

    “那亲王好生休息，下官便不多打扰了。”沈珩微笑点头目送欧阳震。

    这知府院落收拾倒十分不错，干净整洁，同现在邺洲城中的景象可谓是天差地别。

    “主子，这欧阳看起来倒十分和善。”长乐一边将沈珩的衣物摆放进衣柜一边说着，但沈珩却不这么觉得：“邺洲天灾，府上用的茶却价值不菲，这样的知府能是什么和善之人？长安，照原计划行事。”

    沈珩在姚氏端上那一盏茶时便注意到了异样，这趟邺洲应是没来错的，长乐不知这阵子他忙着收拾主子的行李时主子和长安密谋了些什么，出于好奇手下的动作也加快了，他要赶紧整理好去问问安安。

    入夜，邺洲城内更是安静的吓人，就连庭院中都好像能听见风的声音。

    长安出门半日，终于回来了：“回主子，邺洲城内大部分有钱人都逃难去了，剩下的人都在夜间出没偷抢商铺的东西，至于城外村落，今日我去探查，似乎有些不妙……”

    沈珩放下手中的书册，缓缓起身说道：“疫病。”

    长安没出声，算是默认了，重灾之后，必有疫病紧随其后。

    在村落里其实也不怎么能看见人影，但长安巡视一圈最终还是发现了一处动静，那人许是在城里找不到什么东西了，这才跑到农家来看看有什么吃食，等那人离去后长安才现身，屋内本就清贫，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但一旁一个人形状的白布立马吸引了长安的注意，长安用长树枝撩开覆盖在表面已经落了些灰的粗麻布，下方一具被掩盖住五官的尸体赫然在目，看身形应该是男子，而封闭五感则是疫病横行时才会有的做法，疫病之下，死尸必须封五感焚烧至灰烬才可。

    “……邺洲早前应当焚烧过不少尸体，其中应该还有活人。”沈珩身侧的白衣在夜风的缭绕下缓缓摆动，儒雅的面庞上，眼里迸发出狠绝，疫病因死人而起但在活人中传播极快，若想控制并非易事，而官员们为了自己的乌纱帽则会用最直接的方法：不论死活，只要感染那便用烈火烧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