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说起来沐瑾有今日皆因我而起,她有错吗,自然有!但她无辜吗,也有些无辜!

    沐瑾本是凡间一株刚育灵的木槿花,而彼时花神之心化作重翎的伴生莲,也随着他一并转世投胎成了凡人女子沐锦。

    沐锦不慎将灵血滴落在了院中的木槿花树上,那时的木槿花还未开灵智,只有刚刚萌芽的一缕灵息,朦朦胧胧间因这滴血嗅到了沐锦神魂中蕴含的浩瀚灵气。

    木槿花循着本能追寻渴望着这股子纯粹的灵气,它无意识、毫无节制地吸食着沐锦身上的灵气,导致沐锦日益虚弱,而木槿花树也逐渐开智,凝聚灵元。

    在凡人女子沐锦奄奄一息即将身陨之际,没有任何善恶是非观念的木槿花妖还未幻化自己的妖身,便直接夺舍了沐锦的身体,一点点融合了她的神魂,导致半生莲投胎后孕育出的凡人女子沐锦的一缕意识直接消散陨落了。

    自此木槿花妖直接取代了半生莲转世的存在,她继承了沐锦的记忆,用着沐锦的身体、身份和名字,因融合的神魂中有着我爱意的牵引,沐锦与重翎自幼相识牵绊。

    随着年岁和人世间阅历的增长,沐锦也渐渐的从最初的懵懂中学会思考,产生了属于她自己的自我意识。

    在重翎第一世陨落后,沐锦也几乎融合完了伴生莲的全部神魂,也就是我的花神之心,她闭关许久孕育出自己的花妖神魂成功晋升为了有修为的大妖,而从前沐锦的凡人身体因为日益的修炼和唤醒了神魂之力也不再是凡躯了。

    已经不再懵懂的花妖便改名沐瑾,逍遥世间。

    直到她再次遇见第二次转世的重翎。

    沐瑾不清楚这冥冥中相遇的因果指引,只知道她对这个男人有着特殊的执念和爱意,而且即便转世了她也能一眼便能认出他,她接受了这份爱意,也乐于耽溺其中。

    此后,在重翎身死后的每一次轮回转世里,沐槿都会执着的追寻着他。

    重翎完全渡化因果历劫圆满之时,沐瑾亦追随着他去往了天界,未成想遇见了魔族的伏击。

    彼时重翎神魂刚刚苏醒,神格还未归位,是沐瑾舍命相救才逃过一劫,沐瑾也因此灵元破碎,神魂重创之下奄奄一息。

    在那之后便是他们与我在登仙台上初相遇的那幕了。

    而初遇时的沐瑾因着身体和神魂的由来都是源自我的花神之心,所以她的意识对我有着本能的警惕和惧怕,或许是知觉中害怕我收回她所拥有的一切。

    在沐瑾的记忆里,她与重翎几世的相爱相守都是真真切切的经历,正如她自己所说,起初或许是因为我留在花神之心中爱意的影响和牵引,那么后来她在反复经历那么多次与那些转世从初遇到相识再到相爱的过程后,这份情爱真真假假的都已经不再重要了,她自己的感受才是最重要最真实的。

    只可惜,她不明白,重翎与转世的他们是不同的,严格来说沐瑾爱上的每一个转世的重翎都是不同的,但她未能看清这个道理。

    在初归天界之时,重翎因着那些记忆的回归和胸口封印着的半幅花神神格中情丝的影响,未能有清醒的理智去分辨这些情感。

    所以即便是在沐瑾的视角里,我也能感受到那时重翎的挣扎和迷茫。

    重翎将从凤凰谷取回来准备还给他母亲金鸾的神元之心情急之下给了沐瑾,未曾想沐瑾并不适配这颗神元之心,发生了严重的反噬,导致本就重创不稳的神魂更加虚弱。

    后来还是我出手用花神之力为她笼聚了那即将消散的一缕神识。

    沐瑾和重翎并不知晓,其实那时候的沐瑾已经陨落了,她的灵元在破碎的那一刻,沐瑾就已经在消亡了,她的神魂是融合了花神之心而产生的,她的身躯是属于花神之心转世的沐锦,花妖沐瑾自己唯一残留的就是那一抹自我的神识。

    与金鸾神元相冲也是因为她虚弱的神识根本无法再融合这样蕴含强大神力的存在。

    从前沐槿能自主掌控自己的身体时,是她在融合花神之心,但当她已经虚弱至极的时候,花神之心便开始反过来融合她破碎的神魂,此消彼长,才是世间万物运转的规律。

    所以我寻瑶光蕊救她,也不过是蕴养着她的这抹神识,让她残留的神识能与花神之心保持住平衡,不至于最后被吞噬融合。

    沐槿可以自己陨落,可以有千万种方式陨落,但她不能陨落在我的花神之心之下!

    那时候的我还被半幅花神神格的情丝影响着,每日所思所想都围绕着重翎,任何能与重翎发生隔阂的祸端我都要尽力排除。

    再后来,我将重翎胸口的半幅神格取出来后,他为了了结因果,拿着我的另外一颗神元之心去救沐瑾,结果却未料到会被沐槿全部融合。

    他们自然是不会料到,因为来自并心莲的两株莲心必然是天生相互吸引的。

    就相我也没想到因这前前后后的种种巧合,沐瑾居然彻底融合了我的两颗神元之心,她的这幅身躯也完全成了我另一具神力的分身。

    难怪此前我神魂中的牵引越来越强,天帝和司命神君恐怕也未曾想到他们寄托在沐瑾身上的那一抹生机,亦是我的生机。

    沐瑾拿到了花神神格彻底晋升花神,她由人身变妖身到仙身再化神躯的身体,已经彻底完成了与我神魂的适配。

    沐瑾因我而得道化灵,便替我在人世间承担了花神神格的部分情劫,又阴差阳错的因我而获救,最后也毫无意外的成了我脱离这无尽归墟唯一的转机。

    这世间万般因果巧合,造化种种,真是让人唏嘘。

    我看着记忆里的沐瑾无论是起初的懵懂无拘、率性天真,还是后来晋升大妖后的亦正亦邪、我行我素,每一张鲜活的笑颜背后都是她真切经历的成长。

    这份成长让她有了自己的意识和人格,且她本是无善无恶的妖,在每一世重翎转世的影响下,也逐渐能明辨是非,对人性和妖性的善恶有了自己的理解和认知,她又怎么能不算独立的人格呢,若说她是我的影子也有些片面了。

    我心中喟然,她起初懵懂不自知的入局,与我在懵懂中被情爱蒙蔽的样子太像了,所以我愿意给她一次机会,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

    就像天命也给了我一缕生机一般!

    处理完沐瑾的事情,我便循着神魂中赫凌花枝的神力指引找到了莳澜神君。

    在这无尽归墟中一切虚无,无时间无空间,一念间便可出现在任何地方,只是浩瀚虚空中任何地方也都与眼前无异。

    我出现在莳澜神君的身边时,他也似有所觉,猛然转身盯着我。

    “你身上最后残留的赫凌之力不是在初入这无尽归墟时都耗尽了吗?怎么又重新出现了?!”

    我无视了他困惑又凌厉的眼神,直接从神魂中取出了那随手折下的一截赫凌花枝递到他眼前。

    “花神神格里的情丝可有解决的办法?”

    莳澜神君似是未听见我的话,他看着我手上的花枝,神情震荡,眼中像是正在掀起一场风暴。

    他凝视了许久才缓缓的接过花枝,我看到他的手甚至有些微微的颤抖,口中轻轻呢喃着一些细碎又古朴的话语。

    那不是我熟知的语言,但我居然也听懂了大概,那是一支祝祷赫凌神树的古老歌谣,大意是称颂祂育万灵而生,居群芳之巅,能趋福泽避祸殃,指引万物应和四时轮转,实现生机往复循环……

    所以之前我猜测的没有错,额间的赫凌花多次灼热警示我,确实是因为祂能预警危情,从而指引我留下生机。

    我看着这样的莳澜神君,心中亦有些动容,思忖着要不要唤醒他。

    “锦歌!”大哥的声音陡然响起,“感知到你神力波动,可是有什么事情?”

    我这才想起,应该先告知大哥我能离开这无尽归墟的事情。

    想到之前大哥说能打开鸿蒙封印的希望都指向外面,而具体该如何做并没有说,或许,他们是知道就算说了也不可能实现吧!

    但现在不一样了,有我在,他们破开封印的希望也是时候再次燃起来了!

    果然,在听完我将事情简单叙述一遍后,大哥亦是满脸震惊,不可思议。

    “锦歌,你说的当真?”

    “你……你说你能去到外面?”

    大哥不可置信的和莳澜神君同时开口。

    我示意大哥看莳澜神君手中鲜艳的花枝,并向他保证我所言非虚。

    其实大哥从来不怀疑我说的话,从小到大,就算我对所有人恶作剧,也从未对大哥说过谎,他之所以向我确定,想来也是因为心中太过震惊的缘故。

    我当着莳澜神君的面,将我在外面的情况向大哥交代了个大概。

    “天帝……”大哥眼神凌厉,语气冷冽:“真是好手段!”

    这话听得我脊背一凉,我知道他生气了,我记忆里大哥几乎很少生气,但是他神色一旦开始变冷,我本能的就会乖巧得不得了,并替惹祸的人捏一把汗。

    我转移注意力,再次向莳澜神君问出了先前的那个问题。

    “花神神格里的情丝可有解决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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