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断山1

    哀悼与祭奠总是迟来。

    白布掩着溺水的少年,也挡住了岸上行人的指指点点。邬一白牵头,找了家殡葬馆解决阿墨的身后事。

    “说来也奇,我记得周成川死前的表情,像是惊惶,不想让阿墨看到自己那模样。”

    “骗人骗己。”梧珉沉默了一会,“那样一个疯子,却如此在意自己的僮仆,挺可笑,也挺可悲。”

    “人总是很复杂的。”邬一白意味深长地瞅了梧珉一眼。

    梧珉挑挑眉。

    “镇子外不远是苍断山,过了山,就到沧宗了。”

    “日后,有劳邬公子照料小侃。”

    “不客气。”邬一白起了范,拿手蹭蹭鼻尖,“你呢?”

    “我就不去了,毕竟不是沧宗中人。何况玄派沉冤未洗,我贸然出现,免不了引起什么轩然大波。”

    邬一白故作夸张地叹道:“这可如何是好?剑主这身份,搁哪儿都不合适。”

    “……”

    “不如这样,”邬一白赶忙接上话头,“不如这样,我寻一个清净去处,剑主暂住住,至于这琉璃物的案子么,咱们也一块查。”

    “也好。”

    邬公子出手阔绰,在全傩镇最好的客栈包了三间上房,此刻正优哉游哉地躺在绸缎席子上哼小调。

    “客官,您点的茶水!”小厮殷勤地叩门进来,揣着十二万分的讨好把邬公子点名的茶水端到这位财神爷面前。

    “有劳。”榻上的邬一白捋过散落的长发,“来时我见到不少官兵打扮的队伍往镇外走,是怎么回事?”

    小厮面露苦色:“客官有所不知,最近这苍断山上,可不太平啊。”

    “苍断山?出了什么事?”

    “早年苍断山出事,客官可听说过?”小厮这下可挤眉弄眼起来。

    “三四年前,傩镇本地门派集体上山,指控玄派派主修行鬼道,誓要武林彻查玄派。后来,这些请愿的门派代表被发现暴毙在苍断山下的无名山洞中,经沧宗等查验,他们才是鬼修,而对玄派的指控,也就不攻自破。”

    “客官知道的清楚,这可就好说了。事发之后,那些小门派个个噤若寒蝉,渐渐地在当地都算销声匿迹了。可是这前几天呐,有走街串巷的出粪人去官府报官,说一天早上,好几处大宅子都空了,连个人影也没有。官府一查,可不都是当年那几个小宗派吗,您看这……”

    “然后呢?就这么失踪了?”

    “奇就奇在这儿,”小厮压低了生声线,“前天,上山的樵夫早早就回来,一个个丢了魂,咬定在山上见到了鬼。官府哪里肯信,遣会武的上山打探,谁知也都铩羽而归,说见到了武艺高深的人,也不说话,见他们靠近了就赶,这深山可进不去啊。县令大人也慌了,昨儿派人请不远处的沧宗高手去了,估计还要些许日子,这些天大伙儿可是提心吊胆啊,每日巡城的府兵也都派去巡山了。”

    “有这等事?”邬一白捏着下巴,抬眼瞅瞅小厮,“这种没实证的事,沧宗顶多派个外门大弟子过来,消息估计都传不到内门。”

    小厮讪笑几声:“这大宗门的事,我们这等人哪里知道呢,茶放这儿,客官您慢用啊。”

    邬一白温温一笑,等那小伙计离开了,径走到窗棂边长身玉立地静静站着,不甚着急的模样。

    不多时,天空中磨磨唧唧地飞来一只鹰,倒不是飞得慢,它那一副长风好去的矫健身板,偏偏绕着窗棂盘来旋去,逗人似的不肯降落。

    邬一白没眼看,叹口气,摩挲手上的扳指。

    那鹰却像突然得了什么急急如律令,噌地一下就稳当当落在了窗棂上。

    邬一白更没眼看,嘴上嫌弃地啧声,手倒是没消停地把扳指推向鹰脚。那鹰聪慧得很,爪子轻轻巧巧扣住扳指,又扑棱棱飞远了。

    梧珉踩着满地落叶上山,却没发出定点声响。

    傩镇外行人不多,就连武人打扮的零星路人也都行色匆匆,梧珉不像邬一白,有困惑就爱不动声色地打听个遍,她更像一匹孤狼,凭直觉独行。

    不久便入深山,薄雾微凉,郁木成林,梧珉弹了弹指尖的雾珠,忽然一顿——弥涂山上的浓雾,历历在目。

    梧珉勾唇而笑,神色如常地往前走。忽然,一个彪形大汉拦住了她的去路:

    “山上危险,请姑娘留步。”

    梧珉目光不紧不慢地游移过汉子麦色的脸庞,倒游移出几分戏谑的意味来。

    “大荒流云。”

    那汉子一悚,眯缝的眼睛里登时流露出狐疑的神色来,他将信将疑地回道:

    “紫电青霜……川泽骇瞩?”

    “危楼将歇。”梧珉眼中像盛了什么不可明辨的幽险,在阴冷到仿佛能凝水成霜的夤夜中透出三分诡谲,七分威权。

    汉子更为惊悚,攥紧了将出鞘的刀把:“大人没跟我们说上面要来人。”

    “你们的大人?”梧珉嗤笑,“他可不一定有见我的本事。我想想……你的命脉是在心口,不错吧?”

    汉子惊惧地后退一步。

    “如果你信我的话,可以试着调息内力涌向水突穴,你的修炼停滞在初阶瓶颈很久了,可以试试这个。”

    他打了个寒颤,还是下意识照梧珉的话去办,不多时,那汉子陡然一喜,朝来历不明但高深莫测的梧姑娘谄媚哈腰:“大人您请。”

    “你们大人呢?”

    “大人他刚离开。”

    “……阵眼,在哪?”

    “山顶,天池旁的老松下。”

    “很好。”梧珉向他微微颔首,唇角一勾,端着那一脸矜贵幽秘走了。

    那汉子凶煞的麦色脸上堆着献媚,恭恭敬敬目送梧珉离开。待到梧大人孤矜的背影远走不见了,他才急不可耐地盘腿坐下,将要修行。

    可是甫一运功,先前畅通自如的水突穴忽然跟关了闸似的,对一切内力令行禁止。内力回涌,在他尚且狭窄的经脉处稀里糊涂地打着转——修道中人,将其称之为走火入魔。

    那汉子忽然大喊一声,捂着胸口,倒下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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