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然

    果不其然,他们第二天早上起晚了。叶一竹原本想睡着前提醒他多定几个闹钟,可一晚上折腾下来,她一挨着床就陷入沉睡,一觉到天亮。

    两人手忙脚乱,嘴也没闲着。

    “光想着提醒我,你自己怎么不多定几个闹钟……”

    他看起来也不是特别着急,从厕所晃荡着回房间,见她一脸烦躁在拆快递。

    昨晚的衣服都是烟酒臭味,完全不能再穿了。刚好她留在这里的快递是一件羊毛大衣,“我帮你拆,笨手笨脚的。”

    她把手里的东西全扔给他,然后抱着自己的内衣和打底跑去厕所,惊慌又害臊的样子惹得他哑然失笑。

    “我的公主,七点四十了,咱们可以走了吗……”

    他扯着嗓子走到洗漱间喊她,却被眼前的一幕美到失语。

    只因为看到她装扮整齐站在镜子前梳头发。

    黑色的羊毛大衣版型很好,她整个侧面又薄又有型,微微仰头,侧脸线条清秀流畅。

    经过昨晚,她脸颊还微泛红润,整个人越发光彩,举手投足都散发出迷人魅力。

    他疏懒斜靠在墙上就这样久久凝视她,不自觉拿出手机找角度拍了张照片。被发现后,他轻笑一声把手机揣回口袋,然后转身离开。

    要跨坐到后座时,她刚要叉开腿,两腿间一阵涩痛。她咬唇倒吸口凉气,用力拍他后背,才算解气。

    正在插钥匙的顾盛廷一头雾水。

    本来补课期间校园就没什么人,他们又踩点到,更引起了保安的注意。

    “下次早点到,这门说关就关了。”

    顾盛廷笑嘻嘻的和保安大爷又是打招呼又是道歉,还不忘停下在校门口的餐车选早餐。

    紧赶慢赶总算赶在早读开始前抵达教室,两人要分开时,顾盛廷拉住叶一竹要给她早餐。

    坐在教室里的人百无聊赖,纷纷抬眼偷看他们。

    “叶一竹,就差你一个人没交数学试卷了。”

    又是出来准备去送作业的方哲州碰到他们。

    叶一竹忙着应他:“试卷就在抽屉,等我一下。”说完她不耐烦推了把顾盛廷,让他上楼,“等会儿课间再说吧!”

    他被一根吸管搞得心烦意乱,难得压着怒火乖乖听了她的话三步作两步跑上楼。

    方哲州站在楼梯角等叶一竹,莫名觉得这一幕很熟悉。

    只是去年那时候,叶一竹和顾盛廷好像还不认识呢。

    *

    那晚叶一竹没上英语课的事被刘圻梅知道了,从此往后,只要她有空,就会亲自到学校开车接叶一竹放学。

    顾盛廷本来打算今晚继续带她去和章矩他们玩,可她一句话没留下就被刘圻梅接回家,让他的兴致也减了大半。索性下了晚修就回宿舍躺着打游戏,但越打心越乱。

    床单上还余留有她的体香,他难免心猿意马,初尝禁果后,他更容易躁动,最后直接去厕所自己解决了一次。

    本来他还想用老套路——先去玩,玩上头了把她接到他这里。可计划得好好的,她突然被接回家上狗屁英语课也就算了,还一个晚上都没给他发过一条消息。

    至于学得这么认真吗?

    他精疲力竭躺在床上,想到半年之后,她也许真要去美国……

    脑袋里像有无数只苍蝇在嗡嗡作响,最后他低吼一声,爬起来换衣服直奔会所找章矩他们。

    熟人局他玩得很尽兴,快要到十二点的时候,他终于坐不住走出去想给她打个电话。

    路上碰到刚好送完酒出来的许佳安,两人擦肩而过,还是她先认出他,停下脚步踌躇半天。

    顾盛廷不可置信,摁灭手机压着声音对她说:“你疯了,都被人拍照片了还敢来?”

    见他没有很意外,许佳安就知道他认出了照片上的人就是她。

    又或者是叶一竹告诉他的。

    “签了合同的,必须把这一个月干完。”她不敢看他的眼睛,就像在二楼后座第一次被他认出来一样。

    顾盛廷觉得好笑:“雇佣未成年人还要签合同,你小心别被人骗了。”

    “我和你们不一样。”她打断他的话,声音毫无波澜,平静叙述着一个于她而言残酷的事实。她的话让顾盛廷一愣,脸上戏谑的笑慢慢消失。

    “可是我不明白,我来这种地方端酒打工赚点生活费碍着谁了?叶一竹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知道以她的身份,想让我在学校身败名裂不是件难事,可那天的事明明就是一个误会,她……”

    她死死咬着苍白的嘴唇控诉,越说越激动,眼中噙泪,路过的人看到了,都不由望向顾盛廷,浮想联翩。

    顾盛廷反应了半天,耐着性子打断她的话:“我知道那几张照片是叶一竹来的那天被拍的,但就凭那几张照片就断定什么,是不是有点太可笑了。”

    许佳安的眼泪夺眶而出,却偏执扭过头不再看他,冷笑道:“她是你女朋友,你当然为她说话。”

    “是,她是我女朋友,我当然不能让人误会她。”

    许佳安没想到他会这样回复,脸上的情绪荡然无存,只有一行行泪还在无声地流。

    顾盛廷见不得女孩子掉眼泪,也知道许佳安在经历那种事情后心态的转变,他修眉紧蹙,似乎很为难,但想了许久,还是决定把真相告诉她。

    “许佳安,我的话你可以不信。但是叶一竹是怎样的人,她屑不屑于做这些事,你也和她同班了两年,应该心里有底。”

    许佳安没有说话,脸上难掩的失落和冷漠拒人千里。

    “校庆那天的事我和她都说开了。至于照片的事,你应该还记得你倒酒的时候把酒洒到一个女孩身上了吧。”

    听到这里许佳安才神情微动,抬眼疑惑去看顾盛廷。看到她卸下了防备,顾盛廷暗自松了口气,边说边伸手接过她手里的酒盘。

    一拿才知道这东西是有些分量的。

    “那个女生也是咱们学校的,你应该有印象,校庆主持人的名额最后不是给了她吗。”说这句话时顾盛廷小心翼翼观察着她的神情,生怕再次触动她心里的伤疤。

    此时正好路过一个男服务生,顾盛廷朝他打了个响指,从口袋掏出张红色人民币夹在酒瓶底下,连同托盘一起给他。

    “谢了,兄弟。”

    谁会跟钱过不去,那个服务生本来满脸勉强,此时却是乐开花,心甘情愿帮许佳安把托盘端走。

    原本许佳安听到顾盛廷的话就十分愕然,再看到他“自作主张”帮自己,她的心砰砰砰跳个不停。

    顾盛廷转身,和她入神的视线在空中交汇,她一时觉得尴尬、心虚,火速低下头。可所有兵荒马乱的情绪都盖不过心头的悸动。

    事到如今,她还是没有办法接受他和别人在一起。不甘、委屈还有满肚子想问的话一股脑冲击着她,眼眶一热,刷刷又就掉下几行清泪。

    顾盛廷刚想开口,她就突然俯身一手按着左腹一手捂嘴止不住干呕。其实刚才顾盛廷就把她漂浮的步伐和发红的脸颊尽收眼底,现在她的反应更是证实了顾盛廷的猜想。

    “你喝酒了?”

    许佳安有些恍惚,觉得他在愤怒的质问。她抬起一双泪眼倔强望着他,淡淡开口:“刚才有个客人死活非要看我喝酒,不然就不让我出来。”

    “你他妈傻啊,明知道一个女孩子在这种地方工作有多危险……”

    她沉醉于他此刻只为了她一个人而发的脾气,失魂痴痴地笑着呢喃:“对,我就是傻。”

    他有些怔忡,难言的目光在她化着浓妆的小脸上巡视,一时难以与平时在学校清朗纯净的她联系在一起。

    她又俯身作呕,问他:“能扶我去洗手间吗?”

    “几点结束?”

    许佳安突然拿手握住他扶着自己的腕,转了个方向,凑近去看他的手表。她艰难从制服口袋里掏出手机给他,“十二点了,帮我打个卡吧。”

    他接过她的手机,没有说话。

    靠在门口十分手生的完成了一系列操作,退回到主界面时,由于他用不惯国产机,许佳安的手机握在他的大掌里又如同袖珍之物,手一滑,拇指就触到了相册图标。

    他心里一惊,连忙想退出,可目光一扫,便不由得被里面赫然排列的几行照片吸引住。

    摁灭屏幕后,顾盛廷满怀心事的看着走廊里昏暗却华丽的灯光,头一偏,视线和从男厕所走出来的成博宇对个正着。

    刚刚他和许佳安在走廊的一幕,全都被成博宇尽收眼底。

    可成博宇习惯于置身事外。

    他看得出来,顾盛廷对叶一竹是认真的,也始终相信经历了重重困难才走到一起的两人彼此深刻的感情。但同时,他也看惯了这个圈子里的男女乱象。

    可事情偏偏坏在,许佳安并不是这个圈子里的人,可她却好像一直徘徊在顾盛廷和叶一竹这段关系的边缘。

    最终,他还是忍不住走上去,对顾盛廷说:“一次是偶然,两次是意外,三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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