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倩站在自己家的楼下向上看去，自己家里亮着一盏微弱的灯。

    她慢吞吞地走了上去，用钥匙打开门，走了进去。

    没走几步，就踢到了快递的箱子、玻璃渣、啤酒罐和外卖的包装袋。看来这几天她没在家，家里也没什么人收拾。

    她母亲像具尸体一样醉倒在沙发上，蓬头垢面，脚上踩着拖鞋，也不知道躺了多久。

    程倩的家庭条件很好，但是她也不知道母亲为什么要搬来这个连电梯都没有的小区。陈桂莲每天除了打麻将就是喝酒，无所事事，醒了就打电话给她爸爸要钱，醉了就乱砸东西，如果陈倩当时不幸在她面前，也会挨打。

    她已经好多天没有回来了，陈桂莲给她打了很多电话，她都没有接。

    她实在厌恶自己的这个家，如果不是必要，她也不想回来。

    她拿起扫帚，把家里的卫生打扫了一下，把垃圾装进垃圾袋，然后放在门口。

    就在她打扫卫生的时候，陈桂莲醒了，她睁开惺忪的双眼，然后看到了程倩。

    “你去哪里了？”她问，“我到处找你，子舒说你最近老跟社会青年混在一起，是真的吗？”

    程倩冷冷地看着她：“是真的，我还跟他们睡了。”

    陈桂莲勃然大怒，下意识伸手拿过一个东西就砸了过去：“你跟你爸一样不要脸。”

    程倩额头一痛，一个吹风机掉在她的脚边，她冷笑道：“当然啊，他是个坏种，我当然也好不了。垃圾自然是产出垃圾，这有什么问题吗？”

    陈桂莲蹦了起来，她习惯性要破口大骂，但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她的怒气突然消失了。

    “老师说你旷课一个多月了，是真的吗？”她小心翼翼地问，“还说你这次期末考试六门功课都不及格，她是不是在说谎？”她的声音逐渐变得尖锐起来：“你说啊！她是不是在说谎？”

    “我都交了白卷，”程倩道，她看着自己的母亲，“她说的是真的。”

    陈桂莲呆住了，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是当她看到程倩面带嘲讽的表情时，怒火又蹭蹭地往上冒：“你想干什么？反了吗？”

    她红着眼睛，到处找趁手的东西，一边口中念叨着：“子舒高三以来成绩越来越好，这次考试全校第五，平时还知道外出打工补贴家用。你看看你，穿成这个鬼样子，还在外面鬼混，我看你是讨打。”

    她终于找到了扫帚，拿起来就劈头盖脸地抽打程倩的后背，下手毫不留情：“我当时怎么生了你？要不是你……要不你……”

    程倩红着眼睛，一把推开了她，不理会她气得发疯的尖叫，冲进房间取走了户口簿，一转身冲出了家门。

    她今天是来拿户口簿的，那个男人说要帮她转学到另一个城市，帮她开启新的生活。

    但在这之前，她要做一件事。

    程倩很轻松用短信把闵子舒在课间约了出来。

    上次的事件过后，她们就不是一个学校了。后来在KFC程倩见过闵子舒打工，还给她找了点小麻烦，但是没成功。

    闵子舒出来了，程倩突然发现自己这个发小最近气色很好，人也变得自信明朗了许多，她想到了自己母亲的话。

    眯了眯眼睛，程倩开门见山：“陪我去做一件事。”

    “我不去，”闵子舒回答，“下午我还有课。”

    程倩有点意外，曾经的小跟班居然敢反抗她了，这让她颇有些接受不了，她的脸沉了下来：“考全校第五名了不起了？运气好而已。这就飘起来了？”

    她有些阴狠地盯着对方，话风一转：“别以为我不知道沈珠那件事你在背后动了手脚，当心我告诉阿姨，看她打不死你。”

    闵子舒有些奇异地看了她一眼，口气软了下来：“你要我做什么？”

    程倩盯着她看了一会，她心里感觉有一丝不对劲，但是长期对闵子舒的高姿态让她忽略这种不对劲。

    “想办法帮我骗个人出来。”最终，她交待道：“你放心，不要你做什么，就把人骗出学校就行，剩下的跟你无关。”

    没错，程倩不打算放过周绾绾。被母亲责打的怨气还在胸中盘桓，她反正从此以后也不在这个城市了，临走之前，她要周绾绾母女付出代价。

    于是，正在午休的周绾绾被同学叫了出去，见到了一个陌生的马尾辫女生。

    “你是周绾绾吗？”女生打量了一番后，面露一丝不忍之色。在得到肯定答复后，女生犹豫了一瞬继续道：“我是苏安的好朋友，她说有很重要的事找你，希望你能到校门口斜对面的巷子里找她一下。”

    周绾绾没有怀疑，她连忙有些羞涩地点点头，跟着女生离开了教学楼。

    程倩一直在远处监视着她们，她总觉得对闵子舒有些不放心，但是看到她如往常一样，不情愿又乖乖地按照自己的嘱咐把周绾绾骗出了校园，心里还是充满了得意。

    从小到大，程倩向来看不起闵子舒，也从来没想过要把她当做一个平等的人来对待。闵子舒也许是搞了一点小动作，但也不足为患。

    这种得意在闵子舒陪着周绾绾走进小巷子里的时候到达了顶点。

    程倩从暗中冲了出来，一棍子打在周绾绾的额头，周绾绾顿时向旁边倒去，闵子舒连忙抱住她，对程倩怒目而视：“你要干什么？！”

    程倩从口袋里掏出工笔刀就要往周绾绾身上扑去。

    她想不到的是，闵子舒居然冲上来要夺她的刀，两个人纠缠间，程倩用力抽出工笔刀，在闵子舒的手心划了一条大口子，鲜血直流。

    闵子舒一边倒吸冷气一边盯着程倩道：“姐姐，差不多了吧？”

    程倩喘着气，眼睛里露着凶光：“你在跟谁说话？”

    “差不多了，”一个人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吴姐估计已经把整个过程录下来了。”

    苏安从天而降，稳稳落在地上，在程倩惊恐又畏惧的目光里笑眯眯地走上前来：“好久不见，倩倩，你真是越来越让人作呕。”

    其实程倩本身又长得好，打扮时髦，从外人来看介于青涩和成熟之间，别有一番风味。

    但是在场的几个人眼里她狰狞的表情太过丑陋。

    一个白领丽人手上拿着微型摄像机从暗处走了出来，正是许久未见的吴姣。

    “不仅录下来了，而且因为巷子里没有人，收声也挺不错的。”她看了看摄像机里的回放，十分满意，“告到他们家破产是没问题的。”

    苏安指了指吴姣，对脸色苍白、隐隐意识到什么的程倩介绍道：“容我介绍一下，这位是吴律师，她专门为受侵害的妇女儿童打官司，业界小有名气。”

    她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估计以你爸爸的钱是不够收买她了，得加价。”

    程倩苍白着脸回到了那个男人为她安排的住宅。

    她的电话被很快拨响了，她接了起来。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户口簿拿到了。】程倩回答，【你什么时候来接我？】

    【我的秘书一会来接你，你没有惹什么麻烦吧？】

    【没有，】她果断地否认，【赶紧来接我，要不然我妈要来找我了。】

    十分钟后，一辆黑色的汽车驶入小区，程倩拎着一个黑色的行李箱站在路边。

    一个陌生的男人从车上下来，帮她将行李箱放进了后备箱。程倩自己打开车门上了车。黑色的车子乘着夜色绝尘而去。

    第二日，正在集团的会议室看着报表的薛宇辰收到了一条短信。

    他点开短信，发现上面是一段视频。

    他面无表情地欣赏完，然后发现自己的办公室里多了一个人。

    一个长得很普通的男人。

    “你是怎么绕过大楼的安保进来的？”薛宇辰并不惊慌，反而颇感兴趣，“你知不知道现在只要我喊一嗓子，你就会被冲进来的保镖打成筛子？”

    男人摊了摊手：“你知道，”他说，“其实有时候死挺简单的，只要一发子弹。活着可难多了，要被人无限地折磨，比如像我一样，还要在大白天在大楼的玻璃墙上飞檐走壁，从1楼爬到44楼。”

    “说说你的来意。”

    “苏安让我告诉你，如果不想被人曝光你和视频上这个女孩子的关系，就帮她一个忙。”

    “凭什么？”薛宇辰反问，“这个视频上的女孩跟我有什么关系？”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叮——”一声，进来了一个短信消息。

    他点开，然后发现是两张照片，一张是他跟程倩两个人在她住处的照片，另一张是他的秘书帮程倩放行李箱的照片。

    薛宇辰眯起了眼睛，脸上露出不愉快的神色。

    “看来我的小朋友被你们抓住了小辫子，”他淡淡道，“让她开价吧。”

    几天后，总裁的秘书处来了一个身量娇小的新人，她客客气气地向其他秘书致意道：“今天第一天入职，请各位多多指教，我叫苏安。”

    薛氏总部的各位秘书都是清一色高学历、肤白貌美大长腿的都市丽人，她的出现像白天鹅群里掉进了一只大白鹅，显得画风有点子跑偏。

    外形的问题先摆在一边，她的毕业院校和履历也都不怎么突出，可以说毫无亮点。

    不过大家奇怪归奇怪，也没有多说什么。总裁的口味她们也没太摸的清，也许人家就好这一口呢。

    不过这位苏秘书的服务态度也不是很好，薛总让她倒咖啡，她居然冲了一杯速溶就送了过去，薛总居然皱着眉头也就喝了，什么都没说。

    而且她们还发现，薛总让她拿东西，她居然敢冲薛总翻白眼，把找来的东西态度恶劣地扔在了他的桌上。

    薛总居然什么都没说，照单全收。

    秘书们都惊了。薛宇辰虽然看起来是个花花公子的样子，但是工作起来可是很不讲情面的。在座的美貌秘书们都被他一视同仁地教训过，非常心有余悸。

    这个苏秘书到底是什么来头，简直太嚣张了。

    要说是情人也不像，薛总的口味还是很挑剔的，苏安这种只能过得去的样貌在他交往过的女朋友里，几乎是没有的。

    而且俩人下班各走各的，秘书处的各位不止一次看到薛总去和情人约会，而苏秘书在公司加班的情况了。

    这简直是太诡异了。

    直到有一天，苏秘书黑着脸把加班做的报表和整理的文件摔在薛总桌子上时，怒吼道：“你踏马的有完没完，当心我炒了你。我能炒你一次就能炒你第二次。”

    秘书们终于懂了，哦……原来是老下属。

    这样看起来薛总还是很重情义的嘛，态度这么恶劣的下属都能忍耐。

    她们有些感动，暗暗下决心要更加努力地工作。

    薛宇辰好整以暇地坐在自己的椅子上，看着黑着脸的苏安：“既然要扮演我的秘书，就要像一点，总不能什么事都不做吧？”

    苏安道：“你再让我加班，我就把照片和视频发到网上去。”

    薛宇辰挑了挑眉：“好吧，你准备一下跟我出差，我明天去宁氏集团的总部谈点事情。但是跟我接洽的人是宁臣峰，我不能保证你能见到宁清。”

    苏安恶狠狠地盯了他一眼，甩上门扬长而去。

    过了一会，贴身秘书打开走了进来，问道：“王，要不要给她一点颜色看看？”

    薛宇辰看了他一眼：“最好不要，你不了解她。这个女人看起来心无城府，实际上洞察力极强，你还没动手，她可能就先你一步发觉了。不要找麻烦，还不到时候。”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