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楠似乎有些诧异，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道：“你这么大岁数了，这都看不出来吗？”

    不愧是亲姐妹，刀子扎得又准又狠，苏安恨恨地闭了嘴，化悲愤为食欲。

    吃饭的时候挑了个苏妈去盛饭，苏爸去拿报纸的空档，苏楠不经意地问她：“那个跳楼的女孩有没有再入你的梦？”

    苏安点点头，想了想又摇摇头：“估计以后都不会了。”

    这时苏妈妈过来了，姐妹俩默契地转换了话题。没办法，苏爸苏妈都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尤其是苏爸，简直是从小到老根正苗红的代表，对鬼神之说特别反感。再说两个人年纪都大了，也经不起惊吓。

    下班以后，苏安又去吴姐家探望她，没想到碰到了闵子舒也在家里。闵子舒看到苏安的瞬间有些惊恐又有些惊讶，吴姐介绍道：“子舒，这是我公司的同事苏安。”又对苏安道：“苏安，这是珠珠的同学闵子舒。”

    闵子舒从书包里取出一封信递给吴姐，信件有些破破烂烂的，很多处是用透明胶带黏起来的，里面的信纸也是这样。

    吴姐有些惊讶，颤抖着手接过信件，打开看完以后，捂着脸哭了起来，过了好一会心情才平静下来。

    “谢谢你。”吴姐似乎释然了很多。

    两个人从吴姐家出来，闵子舒和苏安一前一后沉默地走了一段，忽然开口问她：“姐姐，你就是梦里救过我的那个人吧？”

    闵子舒梦醒以后，有些细节记不太清楚了，但是梦里有个很温柔的姐姐曾经保护过她，今天看到苏安，她立刻明白过来。

    苏安点点头，没有否认。

    闵子舒站在花坛边上，看着花坛里怒放的紫色杜鹃，自言自语道：“姐姐，沈珠是个很美好的人。”

    她低下头：“我和程倩是发小，她这个人从小就很霸道，见不得人比她好。而我就比较懦弱，一直被她欺负。我妈但凡给我买点什么好东西，都会被她找借口要走。我跟父母亲说过，我妈就说我小题大做，太过于小气。发展到后来她什么事都喜欢指使我，有时候还故意让我做一些危险的事吓唬我。”

    “高一上学期，程倩她们两个非让我从二楼往下跳，我吓得直哭。沈珠正好路过，当时她特别生气，直接就把我给拉走了。”闵子舒抬起脸，她长得很普通，属于掉在人群里找不到的那一种人，但是此刻她眼里却有异样明亮的光芒：

    “这世界上如果真的有天使，一定就是沈珠这样的。她正直、善良又充满正义感，像太阳一样明亮耀眼。姐姐，我以后也要做和她一样的人。”

    她又低下头：“我知道自己成绩不好，也不怎么优秀。程倩长得又好看学习成绩又好，老师和同学都喜欢她，就算我揭露她霸凌沈珠也没有任何证据。但是我相信日久见人心，她也许会一时得逞，时间久了一定会被人发现真面目。”

    她有些不安：“姐姐，你会不会怪我太懦弱了，连帮最好的朋友报仇的勇气都没有。”

    苏安静静地听完了她所有的话，她摇了摇头：“没有。”

    苏安看到闵子舒给吴姐的信那刻，就猜想到沈珠自杀的真相应该是写在信里了，程倩等人害怕真相暴露，就把信撕毁了。闵子舒想必是事后第一时间就去垃圾箱里翻找碎片，然后把信一点一点粘黏起来，再伺机送给吴姐。

    她已经做了自己力所能及的事。

    苏安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子舒，那些社会青年拍下的照片和视频你知道在哪里吗？”

    闵子舒道：“都在程倩偷偷注册的邮箱里，她从线上发给过沈珠。她妈妈管的严，她有一次借口来我家玩，偷偷用我的电脑上网登陆过。”

    那就好。

    苏安拨通了苏楠的电话，将事情过程说了一遍。

    苏楠在电话里道：【直接报警，将邮箱地址作为证据提交给办案的警察，他们有技术手段可以冻结邮箱，查看发送过的邮件记录。】

    苏安没有让闵子舒出面，拿到邮箱地址以后，这个月第二次出现在了站前派出所的大厅里。

    给她做笔录的还是上次那个中年警察，他一边做笔录一边不可思议地问她：“这次的事情你又是怎么发现的？”

    苏安硬着头皮道：“我去学校的时候偶然碰见的，她妈妈是我的上司，我去给她送个东西。”

    这种事死无对证。况且苏安能详细地描述出那几个社会青年的外貌，幸运的是这几个家伙都是这个片区有案底的人，很快就被找到，带回了派出所。

    警方证据在手，稍稍一盘问，就把事情问了出来。

    事情闹得很大，整个沉渊市都轰动了，原本以为是学业压力自杀的少女，居然是被社会青年拍下不雅视频威胁后选择轻生。所有人都为沈珠感到惋惜，一时间媒体纷纷谴责这几个作恶的社会青年。

    吴姐一家人得知真相后，坚决不接受民事调解，只要求依法判刑。

    苏安听闵子舒说，程倩和她的家长被校长约谈，几天后悄悄转了学。考虑到程倩是未成年人，也是为了学校的声誉，事情最终还是在极小的范围内被压下了。

    这个结果也在意料之中。

    几天后的一天，苏安刚下班到了小区。她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接通后一个陌生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苏小姐吗？您的快递到了。请到小区门口取一下。”

    她最近有网购过什么东西吗？苏安有点纳闷。但是她也没有多想，小区大门就在不远处，她几步路就能走到。

    来到小区门口，不见快递员的踪影，一辆黑色的皇冠轿车从不远处缓缓滑了过来，车窗被摇下，一张陌生的脸出现在眼前，电话里的声音开口道：“苏小姐，请上车吧，有一些事要向你核实。”陌生男子掏出警官证，“希望你配合一下。”

    苏安坐上了黑色皇冠轿车，轿车启动，往沉渊市开发区方向开动。车上的人只有司机和那个陌生男青年，没有人说话，苏安试着打破沉默问道：“那个……我可以问几个问题吗？”

    青年男子长着一张俊秀斯文的脸庞，戴着银边的眼镜，穿着白色条纹衬衫和黑色西裤，打着领带，一副商业精英的打扮，很有礼貌地回答：“不可以。”

    “哦。”

    “那……我可以和家里人说一声吗？”

    “你的手机信号在车上是被屏蔽的。”

    苏安看了一下，果真如此。但是她也没有太紧张，一来她的直觉并没有向她报警，二来她上车之前用孙嘉教自己的外应通灵法试着推算了一下，心中模模糊糊有了数，也不怎么紧张了。

    青年男子在颇有兴味地观察了一番她的反应以后，苏安以为他会问些什么，但是他竟然也没说什么，又收回了目光，闭上眼睛开始养神。

    车子开进了开发区路边的一栋有很高院墙的二层小楼的院子里，苏安被礼貌地请到了二楼的一间空着的接待室里。

    过了一会，一个精神矍铄、头发花白的中年人打开门，迈着稳健的步伐走了进来。

    “小苏同志你好，许充国，你可以叫我老许。”许充国像个态度亲切长者，温和地自我介绍道：“我是你姐姐苏楠的直属上级，今天请你来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问一些事情。”

    他请苏安坐了下来，单刀直入道：“你的情况苏楠在加入我们部门的时候曾经汇报过，但是一直以来因为种种原因，也没有机会帮你解决。但是昨天听去执行任务的同事说，有一个怨灵在进入你的梦境以后怨气消除了，我们都想知道是怎么回事。你愿意跟我们说说吗？”

    许充国的话信息量太大，苏安一下子愣住了。许政委也没有催促她，而是请人倒了一杯牛奶给她：“小朋友就不要喝茶叶了，喝点牛奶有助于稳定情绪。”

    苏安有些感谢他的体贴。

    许充国道：“你姐姐昨天晚上去执行其他任务了，要不然今天就会请她直接带你过来，希望寇恂没有吓到你。”

    哦豁，原来那个“文质冰冰”的男青年叫寇恂。苏安想了想，正准备开口，突然手机“叮——”地一声，屏幕亮了。

    短信的打字栏无声无息地拼出了几个汉字：“不要提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