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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骨生仇怨起01

    “宁溪,往后这就是你弟弟了,要好生照顾他。”

    兰宁溪躲在娘亲身后看他,小少年头发枯黄,瘦的跟皮包骨似的,只那双眼睛又黑又亮,声音也乖乖巧巧的:“宁溪姐姐。”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叶将离。”

    “宁溪,去叫你父亲回来吃饭。”

    “我去吧,兰姨。”

    叶将离从兰宁溪身侧一溜烟跑出去,她转头看去时只剩乌黑发尾消失在门外。

    他来她家已经有一年了,早已不复刚见面时面黄肌瘦的样子,逐渐暴露少年活泼性子。

    母女俩等了许久,日头西落,斜阳撒下金灿灿一片。

    兰宁溪垂首看自己拉长的影子,影子瞧不见脸,模糊了身量,看着竟如同大人一般,只有她自己知道,这具年幼的身躯下真的住着一个成年人的灵魂。

    她在另一个世界迎接死亡,在这个世界重获新生。

    一高一矮两个人影出现,兰母指尖碰了碰碗壁。

    “菜都凉了,我去热热。”

    兰宁溪帮兰母端菜进单独隔出来的灶房,叶将离不好意思的摸摸后脑勺。

    几人用完饭,兰父包揽下刷碗的活计,叶将离想要帮忙被他格挡开:“去去去,可别给我添乱。”

    这夜,兰宁溪在黑暗中睁眼,翻了个身闭上眼,再翻了个身正对窗外,起身推开窗迎着清风望月。

    她睡不着。

    木门吱呀一声,兰宁溪扯过被子一盖一倒。

    来人站在窗前影子投在薄被上,兰宁溪翻了个身背对窗,人影消失,不久后窗门轻轻阖上。

    是父亲?

    怕那人还没有走远,兰宁溪继续闭眼装睡,不多久又听到一脚步声,直到听到院门关上她才起身。

    被褥随她坐起身的动作堆积在腰侧,取下外衣披上,兰宁溪跟了出去。

    离她家不远有一河岸,父亲每天都会去那里,果不其然在那里看到两个人。

    兰宁溪躲在芦苇后,一双眸子在月色下无比透亮,猫儿似的无声凝视着两人。

    倏忽一人匍匐在地:“杨叔,求您教我修道!”

    兰宁溪随母姓,叶将离口中的杨叔全名杨修白,也就是兰宁溪的父亲。

    杨修白站在河面上如踏平地,听他此言未曾回身:“你为何修道?”

    “我……”

    叶将离抬起头目光坚定:“我想要力量,让任何人都不能再欺我辱我,我要比他们都活得更好更自在!”

    杨修白转身:“是人皆会有执念,执念太深便会入魔。”

    叶将离攥紧了拳头眸色暗沉。

    他失败了?这个理由不足以杨修白带他修道?

    杨修白伸出手:“过来,将离。”

    叶将离想说自己没他那个功夫能在水中站立,稍一犹豫间,杨修白指尖一勾,叶将离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拖着飘到杨修白面前。

    “哎!”叶将离身子摇晃几下方才站定,随即一脸惊喜:“杨叔,你答应教我了?”

    杨修白一眼扫来,兰宁溪正准备溜走的步子一顿。

    “怎么了,杨叔?”

    叶将离转头看去,夜风拂过芦苇似浪层叠起伏,萤火虫明明灭灭无所依。

    眨眼间兰宁溪回到自己寝卧,深陷柔软怀抱,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宁溪也想修道吗?”

    到底不比小时候了,十三岁的女娃娃身量不低,费力的转了个身迈进娘亲怀里,茫然道:“我不知道。”

    兰母一手环着她以免跌落一手扯过被子给她盖上,抬手顺着她柔软的发。

    “就这样过着平淡的日子也挺好。”

    兰宁溪抬眸:“在我印象中娘亲、父亲的面容从未变过,是不是等我老了依然不会改变?”

    她突然感到恐慌,子女送走父母是常态,难道她要让自己的父母在她暮年时经历丧女之痛吗?

    兰母眼神更柔:“宁溪,不用顾虑太多,虽然我们都很不想将你送出去,可你以后遇到喜欢的人会有自己的家人,就像我们一样。”

    爹娘不能永远陪在你身边。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修道与否只是你人生中要做的一个选择。”

    按你心意行事。

    这些潜台词兰宁溪听懂了,手覆上心口,她的选择。

    叶将离一口鸡蛋一口葱油饼往嘴里塞,嚼吧两口咽下,哽到了哐哐锤胸。

    兰宁溪早就吃饱了,此刻捧茶浅酌看他,颇觉有趣。

    叶将离被她看得不好意思的摸摸后脑勺,手刚摸上头发哇的一声惊叫。

    “水水水!”

    他忘了手上有油了!

    兰宁溪弯了眉眼,真傻。

    木盆哐当一声落到地上,兰母放下筷子疾步过去:“发生何事?”

    叶将离手忙脚乱捡起木盆,探出头说:“手滑,兰姨不用管,我来收拾。”

    送走家中唯二两名男子,兰母洗完最后一个碗,兰宁溪接过来擦干水放好。

    又洗了遍手擦干,兰母将碎发别到耳后。

    “我们也开始吧。”

    虚空中无数瞧不见摸不着的灵气乱窜,无形的手引他们入体流转周身,最终汇聚于丹田。

    此过程重复千百遍,丹田一点点充实,再睁眼体感回归,只觉腹中饥饿难耐。

    兰宁溪鼻尖微动:“烧鸡?”

    兰母进屋,手里正是一盘烧鸡,刷了特制蜜汁金灿灿的。

    “就你鼻子灵,快来吃吧。”

    兰宁溪趿拉鞋过去坐下,兰母给她擦手,她乖乖的等兰母擦完手,罪恶的小手直奔鸡腿。

    “啊呜!”

    唇齿留香,好吃!

    兰母看着她笑,兰宁溪叼着鸡腿仰头:“娘亲不吃吗?”

    兰母摸摸她的头:“娘亲吃过了,你慢慢吃,我去给你父兄送饭。”

    “唔好。”

    倒了杯茶放一边,兰母出门去。

    用完饭收拾了,兰宁溪盘腿掐指,再度陷入修炼之中。

    这天叶将离回来的早,坐在长凳上左右晃悠,开心的像个小孩子,眼巴巴的瞅着兰母。

    兰母哪里会看不出他的小心思,配合着问道:“这么开心,是有什么好事发生?”

    叶将离露齿一笑:“兰姨,我能引气入体了!”

    兰母沉默一瞬,随即勾起嘴角:“将离真厉害!”

    叶将离眼睛不自觉往兰宁溪房里飘,担忧道:“最近怎么不见宁溪姐姐,她生病了吗?”

    兰母笑笑:“她啊看你修道也想修修,常常忘记用饭的时辰,我们先吃,给她留了饭。”

    “哦。”叶将离耷拉下眼皮闷闷不乐。

    月朗星稀,昏暗夜色下屋内烛火映照出暖色。

    杨修白给兰母披上披风,兰母顺势后靠进杨修白怀里:“跟你一样,一修炼起来就不知天昏地暗。”

    “哈哈哈!心神集中,短短时日积攒此等磅礴灵气,我们家宁溪有此天赋这还不好?”

    兰母瞪他一眼:“宁溪还未辟谷。”

    饿出个好歹来他做爹的不心疼她这个做娘的心疼,这可是她十月怀胎盼来的亲骨肉。

    杨修白自知理亏连连陪笑:“瞧我说的什么鬼话,夫人知为夫嘴笨,莫要与为夫一般见识。”

    兰母冷哼一声撇过头去不理他。

    “夫人,夫人。”杨修白好是一番温声软语。

    兰母突然想到一事,问:“你有在用心教导将离吗?怎的现在才引气入体。”

    “夫人应当看得出来,将离资质平平,修道一路上必定坎坷。当年我路过战乱后的村庄,他于废墟中跌撞至我面前……夫人,我知晓你又想说个人有个人的命数,我们不该干涉,可那股求生劲令我生出恻隐之心。这些年来,我当是不负他所求,至于以后的路,合该他自己走。”

    兰母抬手覆上杨修白环抱她的手臂,无声安慰。

    兰宁溪缓缓睁开眼,眼前两人相依相偎,她是不是‘醒’的不是时候?

    “饿坏了吧。”

    兰母推开杨修白去端饭菜,杨修白下意识抬手挽留,奈何兰母动作极快,抓了一把空。

    得,有女儿在夫人哪里看得见他。

    “咳咳咳!”杨修白用咳嗽掩饰尴尬。

    兰宁溪偷瞄,在第一现场谨慎吃瓜,看父亲吃瘪她挺开心的,父女情是什么?有瓜好吃吗?

    “来,多吃点。”兰母递上筷子。

    兰宁溪从小就独立,拿的稳筷子后就自己吃饭,每天自己穿衣,刚开始穿的不对,板着一张小脸也不求助,她父亲想笑不敢笑,生怕惹恼了小家伙。

    杨修白专程给她做了张小板凳,小小的身板坐在上面洗衣裳,不让任何人帮忙。

    看到别家小孩乖乖的接受喂饭、穿衣摆弄,兰母时常烦恼自己少了许多乐趣。

    兰宁溪皱着张小脸:“吃多了积食会睡不着。”

    “不怕,娘亲带你出去走走消食。”

    兰宁溪无语,古代不像现代一样霓虹灯映亮半边天,今晚是轮弯月,光照不足,出去就是摸瞎。

    兰母点了点她的鼻头乐呵呵笑起来:“以你娘亲的修为夜里看物不是难事。”

    兰宁溪后知后觉,啊,她忘了这是个修仙的世界了。

    屋内其乐融融,谁都没留意窗外一个影子忽闪而过。

    不对,有人注意到了。

    杨修白眼神一扫,似是透过紧闭的木门看清那人离去的身影,眼神收回,装作不曾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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