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悟略微低下头。
之前因为白鹤的术式而怪异的情况已经不见了，少女身上围裹的是磅礴并且平稳流动的暗金色咒力。
“小翎～”
“嗯？”
“什么时候才能和我认真的打一架？”他用撒娇的语气问道。
“……这个约定的要求，可以换成别的吗？”
“诶？为什么？”大猫猫不解。
藤原翎瞥他一眼，“有可能真伤害到老师的事情，我不要做。”
五条悟新奇地问道，“真的有那么危险吗？你的术式。”
当初樱井诗织那会，六眼虽然没得到具体详细的情报，但也知道她的术式相当超纲，史无前例的级别，大概是能改变咒灵与人类之间维持现状的程度。
从冥冥发过来的视频里面，三个孩子被扭曲成糖果大小的圆球再消失的冲击力堪比艺术恐怖片，那是纯粹的暴力与压制级别的破坏。
也不需要什么花里胡哨的发动条件，只是动动嘴唇就能轻易地做到。
相当反派角色的术式。
藤原翎“嗯”了声，“很危险，我很害怕会控制不好，所以换成别的要求吧。”
“那等小翎能够完全熟练运用你的术式时再说好了。”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
怎么就是不懂呢，这个人。
“对象是五条老师的话，那种术式，我一定宁愿对自己用都不会对你用的。”
“也把老师想的太柔弱了吧。”五条悟不甚在意地说。
“和那些没关系。”她的语气很轻，但是很认真，“你是我想要保护珍惜的人，就算是我自己的术式，我也不要拿它对着你。”
“……”五条悟愣了一下。
她已经犯过错了，她不知深浅地将言语具现化了出来，周身深厚的咒力轻而易举地完成了术式的发动，又自然而然地作用在樱井诗织身上，将其真的扭曲成为了咒灵。
一句玩笑话而已。
想起自己曾经做过的事，藤原翎微微皱起眉，试图平复心底涌上来的苦闷的痛感。
这是地雷啊。
细微的负面情感足以让她给人的感觉产生变化，六眼看不明白她的术式，但咒力还是能看得一清二楚。
五条悟沉吟道，“那就换一个吧！”
“……嗯。”
“那这种的怎么样——？”五条悟揉揉她的脑袋，“今后小翎需要别人帮忙的时候，不要逞强而是直接来找我。”
藤原翎停住了脚步。
她平静的目光落在五条悟的嘴唇上，停留了一会。
“下次说这种话时要摘下绷带啊，五条老师。”她喉间发出了一声轻笑，“看不见眼睛的话，不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
“没必要说这种话骗人吧，你把我当什么了啊。”
“当做我最敬爱的老师。”
“那还要怀疑我？”
藤原翎沉默了下，“……因为……人可以轻易说出根本不想做的事情。”
“呜哇，好深刻的感悟！难道被男人骗过感情吗？”
“爷爷教的。”藤原翎顿了顿，“爷爷很厉害。”
想起那天看见的她哥哥身上也有种相似的沉着静然的氛围，再想一想这孩子在会议上说出的那些话，没有相当出色的家庭教育绝对养不出来这两个小孩。
怎么养出来的？确实很厉害。
“还挺好奇的……”五条悟摸摸下巴。
藤原翎立马打断他，“我想吃开心果味的圣代。”
“转移话题技术也太烂了！”
藤原翎无奈地捂住脸，“……别好奇了，这个话题到此为止吧，下次有机会的话，会带你去见的。”
五条悟顿了顿，“哦”了一声。
她可以轻易地说出带他去见亲人的承诺，有关自己的情绪却一点都不喜欢表现呢。
真不知道该怎么让这孩子变得率直一些。
“那就用那个吧，替换条件。”藤原翎说，“如果到了我想要依靠老师的时候，不要觉得我麻烦啊。”
“我怎么可能会觉得你麻烦？”五条悟轻拍了拍她的脑袋，“你可是要和我一起制霸咒术界的同伙诶。”
藤原翎面上露出清浅的笑意，“说的是呢，我们是同伙。”
“啊，差点忘了。还有个很重要的事情要和小翎说——”
“什么？”
“今天晚上要开一年级的联谊会哦！”
“？”
-
说是未来的同学，可是开学一个月了都没见过藤原翎来上过课，除了那一天短暂地见过一面……对方那会还是要去找硝子小姐治疗。
五条悟撺掇着说“都开学一个月了大家一起开联谊会增进一下感情吧”！就准备好了烤肉要用的器具和食材，眼看着已经到了晚饭时间，两人一熊猫围在桌子周围，将东西一一摆上。
“那个笨蛋教师肯定会迟到的。”禅院真希一边将土豆片码好，一边说道。
“不知道小翎会不会来呢——”熊猫说。
“啊？都没来上过课吧，那个特级优等生。”
“鲑鱼。”
熊猫摊摊爪子，“那种等级的咒术师好像是会上头被盯上的，又不是像悟一样身为五条家家主，有地位能让自己为所欲为。”
禅院真希啧了声，“好歹让学生来上课啊，对高中生的校园生活出手，那群老头有够烂的。”
“真希的观点老师也大赞成——”五条悟突然打开了客厅房间的纸门。
他们话题的中心跟在他身后，笑着朝两人一熊猫挥挥手，“晚上好，好久不见。”
“？！”熊猫大震惊，急忙瞄了眼钟，“才刚六点半啊，悟竟然没迟到？”
“哎～我明明平时也没迟到哦？”
“是因为有藤原在吧。”禅院真希说。
熊猫也对着藤原翎挥爪子，“小翎也来了啊！今晚要玩的开心一些噢。”
是会说话的熊猫……上次就很好奇了，等下可以摸摸他吗？藤原翎一边想着，一边走过来，“已经在准备了吗？我也来帮忙吧。”
她总是轻易地可以跨过不太熟悉的人之间会有的距离感。
和随意又强大到别人无可奈何的五条悟没有礼貌地无视距离感的方式不同，她能用那张无害的笑脸和保有礼貌的接近，使人感受到很强的亲和力，像是漂亮又温柔的偶像，很难不让人想要相信她。
所以那天五条悟没能想到，她会在高层们的面前说出那种话。
所以也只有五条悟知道，少女漂亮又温柔的外表下面是一颗冷漠又偏执、几度寻死且千疮百孔的内心。
他隔着绷带，将视线落在视野里暗金色的咒力上，那咒力平静磅礴、宛如无风的夜晚海潮，也像是死海。
多交些朋友吧，小翎，再一次发现自己还有爱人的能力才能重新变得正常啊。
他在心里说道。
要用的调味料、烤盘和各种食材很快就准备好，大家围在了一起开始烤肉。
没什么相处距离感的人之间，记住对方的喜好和照顾对方会变成理所应当的一部分，加上前段时间住在一起养成的习惯，藤原翎下意识把烤好的肉和菠萝一起递给了坐在旁边的五条悟。
对上三位同学投过来的震惊目光，藤原翎愣了下。
“……怎么了？”
“藤原你……”禅院真希艰难地问，“被悟这家伙压榨了吗？这段时间这个混蛋教师是不是一直逼你去出任务？”
“诶？没有。”她眨眨眼睛，“真希怎么这么问？”
“悟欺负你了吗？还是抓住了你什么把柄？”熊猫也皱着脸，用力地挤出问句，“为什么要孝敬他？”
五条悟根本就不是为人师表的那块料！何德何能有学生为他烤肉！
“诶——？才没做那些事情噢！我和小翎关系超好的耶！”大猫猫不服。
藤原翎直接转移了话题，笑眯眯地看向另一旁的禅院真希，“真希也可以直接叫我翎哦，我们来把关系变好吧。”
“……你这家伙。”禅院真希噎了下，“也太自来熟了吧。”
“嗯？因为第一次见到真希就被吸引了嘛。”
少女用一副可爱到犯规的笑容贴近禅院真希，“看起来好帅气，又好漂亮，第一次遇见这种女孩子，我超喜欢的。”
禅院真希不自在地偏过脸，“……夸我可没什么好处。”
“耳朵红了哦——真希——”熊猫揶揄道。
“闭嘴啊！专心吃你的烤肉！”
“啊，棘同学，那个还没烤太熟，等一下。”藤原翎说着，将靠近自己这面烤好的肉夹了过去，“这几个OK了。”
“腌鱼子。”狗卷棘点点头。
“真希是姓禅院吧？”一边将新的烤肉放到烤盘上，藤原翎一边问，“完全不像呢，禅院家的人给我感觉都超糟糕的，但是对真希就很喜欢。”
——怎么动不动就打直球啊？这个特级优等生。
禅院真希哼笑了声，“那群老头子要是听见你这话，估计会开心地鼓起掌来。”
本来他们也不承认禅院真希这种连咒灵都看不见的人是禅院家的，看她说完“要成为禅院家家主”的话再与家里断绝联系跑出来当咒术师，一定就像在看笑话一样。
藤原翎不懂，她歪了下头，“为什么？”
“因为我是禅院家的吊车尾啊。”她满不在乎地说着，“他们恨不得我没出生呢。”
“啊……”没想到是这样，触及到对方尴尬的家庭状况，藤原翎露出同情的表情，“那种笨蛋家族怎么想都好啦，我觉得真希会成为很厉害的咒术师哦。”
“……”禅院真希无法将她的表情和话语很好地放在一起理解，“你是在同情我还是禅院家？”
“都有？”她笑着说。“不过比起你被他们抛弃，我觉得他们失去你的损失才更大。 ”
说着双方都同情，禅院真希本人没有感觉到被同情的冒昧，这个人的话语好像只是在说单纯觉得她遭遇不公，对她的个人又表达出很明显的肯定。
“你这家伙可真敢说……”禅院真希咧嘴道，“个性还不赖嘛。”
不是她讨厌的类型。
“总有一天，我会成为和你一样厉害的咒术师哦，特级优等生。”禅院真希露出带着挑衅意味的笑容。
“麻烦比我再厉害一些，这样我就可以找真希陪我出任务，我负责划水啦。”她笑眯眯地回应道。
熊猫也笑眯眯地看着两个女孩子，“关系一下子就变得真好啊！”
没有否认，禅院真希主动问起了有关她的话题。
“……你这段时间不来上课，一直都在出任务吗？”
藤原翎回答道，“也不全是在出任务，之前是我自己的状态不稳定，不过现在没问题了。”
“那就来上课啊。”
“就是就是，校园生活可是很宝贵的。”熊猫也说道。
五条悟咬着烤肉模模糊糊地说，“看啊小翎，同学们都这么想念你诶～”
藤原翎沉默了下。
“嗯……好，下周开始我会去上课的。”
“？”五条悟凑近她，“为什么之前老师让你过来上课，你就完全不理我？”
藤原翎看他一眼，犹豫了一下，凑到他耳边小声地说，“……因为当时还没有把握，我的做法会不会牵扯到同学们。”
五条悟挑了挑眉毛，这孩子在高层们面前装比时相当敢说，后续的行为倒是谨慎得很。
“那怎么不问我？”
“老师……”她顿了顿，跟着同期一起改了称呼，“悟的话，一定会说有你在所以没关系这种话吧？”
“……”还真是。
她露出“果然如此”的眼神，无可奈何地说，“所以我要自己做判断啊。”
悄悄话说完，随着藤原翎后撤拉开距离，原本温热的耳边温度骤降，五条悟后知后觉地碰了一下耳尖。
度过了氛围很融洽的联谊会。
同学们都是特别好相处的人，吃完烤肉一起玩了会卡牌游戏，最后结束的时候藤原翎如愿以偿地抱了抱毛茸茸的熊猫，说是咒骸可是抱起来软乎乎的，对方又很大只，能把她整个抱进怀里，安全感和幸福感直线上升。
和他们一起上学的话，好像也不赖。
本来还很害怕同学们会被牵扯进上面对她的牵制里，不过看样子这三个人在咒术界都没有像样的所属，她最担心的禅院真希早就和禅院家里断绝了关系；熊猫是咒骸，咒骸这种称呼——处在没几个人把他当成真的是个东西的情况；狗卷棘是咒言师，属于没落的家系。
总之，都不会受到因为和她成为同学而产生的影响，也不会被利用来对她做些什么，那些人不会把手主动向五条悟的学生伸过来。
上次见面时她还不了解咒术界里这些情况，这一次联谊会她连三个人的具体家境和情况都摸清了。
咒术界的规矩和体系腐朽又烂，实力至上的主义却很合她的心意。禅院家和加茂家对她态度亲切，其余一些咒术师家系也对藤原翎表现出臣服之意。
权利真是让人着迷的东西，藤原翎心想。
知道的越多，就越清楚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时候该披上哪一件外衣，怎么说话办事才能达到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