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变成了三个人一起出门。
夏油杰现在的心情很贴近于“朋友处于被传.销.组织的头头洗.脑状态，很担心他会不会被人噶腰子”。所以就算非常讨厌猴子，但选择跟来了。
没办法，藤原翎给他的印象很差，那张嘴说出来的甜言蜜语也好、诡异的试探也罢，少女总是游刃有余地处在先发制人的一方，种种表现无一不标志着她是个危险人物。
同时夏油杰不得不承认，能把人类诅咒成咒灵的能力相当变态，甚至有那么一点扭曲他的观念。加上她的天赋和能力——怪不得在高专能那么肆无忌惮，大不了看大家不顺眼就去报复社会，在咒术界这样强者为尊的世界，她的术式就是最顶级的排面。
这样的人处在似敌非友的地位，很糟糕。
不过这一点对于高专的人来说也一样就是了。
鹤丸选的私人影院不小，套餐里送了两桶爆米花和可乐，再选好视角最佳的一排座，藤原翎坐在两个人中间，正对着屏幕中央。
在面对害怕的事物时，她完全就是个小孩子。
恐怖片刚开演五分钟不到，在几次憋回去的尖叫声之后，旁边的少女已经紧紧捂住眼睛，肩膀耸动，发出细微的抽泣声。
被吓哭了。
“不是老板说要看恐怖片的吗？”鹤丸又心疼又无奈地小声说，“十分钟还不到哦。”
藤原翎在哭，没理他。
夏油杰：……
你真的假的，你是咒术师吧，更吓人的场面不是见多了。
“好啦，吓人的部分过去了，钱都花了要认真看啊小翎。”鹤丸说着，递给她一只手。
藤原翎用沾满泪水的手抓住他的，低低地“嗯”了一声，听起来委屈死了。
清醒一点啊，她是咒术师，怎么可能真被这下三滥的特效吓到，长的更吓人的咒灵应有尽有。
夏油杰扶住额头，恋爱脑的男人他真的理解不了。这个人竟然是那个一直以来性情冷漠的鹤丸，他更理解不了。
“呜哇——”
屏幕上的女鬼张开血盆大口扑过来，身边的女孩子小声尖叫起来，下意识抓住了身边的东西。
一只手紧紧握住鹤丸的手，另一只手用力攥着他的袈裟。
“顺转术式——”
夏油杰：？
感受到身旁骤然聚集起来的暗金色咒力，他立马握住女孩子颤抖着摆出术式发动姿势的手，“别在这里用术式。”
太高调了，他可不想等下被猴子们围起来。
藤原翎轻轻地圈住他的手指，夏油杰意识到手里握住的那份柔软温热，他偏过头，对上少女还挂着泪水的眼睛。
以及——渴求他对她心生怜爱之情的、像在撒娇一样的表情。
夏油杰眼皮重重地跳了一下。
她到底想干什么？
那一瞬间的暧昧感很快消失，藤原翎心惊胆战地转回头继续看电影，每次屏幕上快要出现什么东西的时候，鹤丸就伸出另一只手挡在她面前。
这场电影看的很艰辛。
一旁的夏油杰在思考，要是鹤丸一直这么恋爱脑下去，要不要真的揍他一顿，试试看能不能把人揍清醒。
-
看完电影，夏油杰说商场那种地方猴子太多，就不跟着了。他温柔地笑着朝两人挥挥手，转身叫出了白鹭咒灵，踩在巨大的鸟蹼上离开了。
“杰超讨厌普通人的。”鹤丸说，“不管他了，我们去逛街吧。”
藤原翎点点头，“我晚上想吃铁板烧。”
“我们回去做吧？不然杰吃不到饭了。”
藤原翎古怪地看他一眼，“你们关系怎么这么好？”
出门约会都要带他。
鹤丸摸着下巴思索了一下，“因为我们把彼此当做替身？他可能是觉得我和五条悟有些像，再加上他本来就是很重感情的性格，我又和他在一起五年了——”
“五年前他就这么讨厌普通人了吗？”
“那会是超级讨厌的状态，这些年杰也变圆滑不少啦，拿消毒酒精就能勉强解决，换作以前被普通人碰到都会反胃吐出来的地步。”
藤原翎眨眨眼，“这症状还能当上盘星教教主，想来你们吃了不少苦。”
“嗯——吃苦吗？”鹤丸思索着说，“杰不太一样，我觉得他偏向于喜欢自找苦吃。”
“？为什么这么说？”
“他就是喜欢钻牛角尖呀，有的时候还会自我矛盾。”
藤原翎笑了笑，“这种性格才有资格当教主，不然宗教思想一天换一个样，信徒会写举.报信的。”
“……但是我觉得，他的思想和他的本心完全在背道而驰。”
这她倒是听起来很有兴趣。
“……”藤原翎问，“为什么那么说？”
“杰是个很温柔的人。”鹤丸用心疼的语气说，“但也是很感性的人，所以如果重要的事物被破坏，他就会为了感情而做出违背本心的选择。”
他露出苦笑，“那家伙是不是很怪？但是对他来说一定不管怎么选都是对的，所以我没资格告诉他’你是错的’。没办法咯，只能尽可能地守护他了。”
藤原翎低头笑了两声，“……这么一听，这些年有你陪在他身边也不错。”
“不过，你对我来说更重要。”他用很温柔的眼神看着她，“所以不管你想对杰做什么，只要不是伤害他的事情，我都会支持你。”
“……真奇怪啊，你那么了解我。不是早就该想到我要干什么了吗？”
鹤丸叹口气，跟在她身后。
“也别太专注于别人而冷落我哦？我会吃醋的。”
藤原翎随口应声，像常年混迹在红灯区的渣男，“吃醋的话和我说啊，会亲自哄你的。”
鹤丸牵住她的手，“事不宜迟，快来哄一下吧。”
“这是恋爱游戏正式周目？”
“是啊，现在开始男主人公只有我一个！”
藤原翎无奈地笑了一下，任由他牵住她的手。
“这么爽快地就为了爱情背叛旧友？”
“？怎么能说是背叛。”
“你不是知道我要干什么吗。”
“当然知道。”鹤丸说，“你以为我是谁啊。”
藤原翎已经开始逐渐习惯鹤丸看透她的一切了，她晃了一下两个人交叠的手，“不怀疑一下的吗？我想从他那里骗真心话听啊，夏油杰好歹是个教主。你梦里的我有那么厉害？”
“你当然厉害。”鹤丸信心满满地说。
哪里来的无脑黑粉。
藤原翎有点好奇地问，“……上辈子的我和你是不是恋人啊。”
“……”他沉默了下，“你觉得呢？”
她坏心眼地说，“可是这辈子你是诅咒师，我是咒术师，我们不可能相爱的。”
“呜哇，不要这么突然地甩掉我啊！”
少女轻轻笑了声，“我开始好奇了，前世发生过什么事。”
“？你相信我了？”
“你知道的太多了，十个亿都没法从情报贩子那里买到我喜欢桂花味道的消息。而且……”她顿了顿，“你总是清楚我的想法，我这种性格的人可不常见。”
“我知道的可不止这些。”鹤丸说。
“我本来觉得，上辈子的自己和现在的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藤原翎说，“可是好像没那么简单啊，我们两个都中了什么诅咒吧。横跨我的两辈子的诅咒。”
听她说到这个，鹤丸的表情僵住了一瞬。
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一闪而过。
“……”见他突然不说话，藤原翎停下来，“真的有？”
鹤丸看着她，一阵无言之后露出一个很淡的苦笑。
“没有的话，我们不会在这里，牵着手走在一起啊。”
-
又是冬日里古时的城池。
城庙前的空地上摆好了祭祀用的双阶台子，四周围上一圈点着的篝火，他站在通向祭台的长阶前。
台面上有什么东西被烧光的余烬，鹤丸抬起头看向阴沉沉的天空，大雪纷飞，很快有雪花飘落在眼睫上，遮盖住一切视野。
鹤丸惊醒过来。
心中那股悲伤的感觉还没褪去，比起想要让眼泪落下来的痛苦，更多的是失去了最重要之物的空虚感。
他抓住胸口，慢慢平复心脏狂乱的跳动，张开嘴呼吸时嘴唇甚至有一丝颤抖。一个猜想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来。
万一，被献祭在那里的，是上辈子的藤原翎呢？
他太清楚小翎留在这里，是因为什么。
想要恢复记忆，他就必须将她留在身边，为此杀多少人都无所谓，她要制止那样的事情发生。这是第一条牵制。
在见到夏油杰之后，更加复杂的事态出现了，她不会轻易对五条悟的旧友下手，这是第二条牵制。藤原翎甚至想试图从夏油杰入手——了解有关于五条悟的过去。
现在变成了赛跑游戏，看是小翎先骗到真心话，打破这两条牵制的束缚逃走，还是他先恢复记忆。
他可不想输。
鹤丸紧紧闭上眼睛。
还有啊，如果真的有诅咒，麻烦只朝着他一个人来吧。
-
藤原翎过上了窝在家里编报告的生活，最近鹤丸代替她去出一些只负责找到咒灵再拔除就能解决的流水线任务，偶尔还会给夏油杰带一些情报和消息回来。
一周以来，每天早中晚总有一顿饭三个人会在一起吃。
有时是鹤丸做饭，有时是藤原翎做，夏油杰很快变得能分辨出来两个人料理口味的不同，后者做的都是偏甜口味。除了做饭，家务压力同样减轻了很多，浴室的使用时间也有了分界线。
畸形又怪异的同居关系奇异地稳定下来，鹤丸不在时，藤原翎也会和他闲聊几句，问题发言多到夏油杰会心想“这孩子真的不想当诅咒师吗”的程度。
对于五条悟而言，藤原翎一定是问题儿童。
最初夏油杰得出这个结论时，并没耗费太多时间。
身为最强的那个人，如果真的将能够把人类诅咒为咒灵的藤原翎看作危险人物，想要控制她，以五条悟的能力想来轻而易举。
但五条悟没那么做。
是因为在同情她的遭遇吗？不是吧。
他向来随心所欲，可也一直以大局为重。从与他人不同、一个以绝对实力为坐标的维度俯瞰，最强的咒术师不仅仅有着强大的能力，同时也有着自身对于情绪的极致理性的控制。
同时，同理心的缺失可以让人更加轻易地与他人共情，五条悟不是感知不到普通人的情绪，而是觉得那些情绪对他来说不足以成为影响。
理解他人对他来说就像在看不用花钱的电影，浪费时间并且懒得点评。
那样聪明剔透的五条悟可能看不出来吗？他的学生本质是个同样没有同理心的小疯子。
温柔的笑意下是甚至快到了歇斯底里地步的随心所欲，利己主义和自毁式奉献主义的结合体。
有关藤原翎在咒术界的活动轨迹，在鹤丸说对她感兴趣开始，夏油杰也一直都在跟踪，杀了三个孩子后也没有受到挫折，当着高层的面说愿意被利用、推开五条悟后接连拜访各咒术派系，前段时间还亲自去见禅院和加茂两家的家主，真的有在一步步地发展自己的势力。
那群人的手段可以极其卑劣，如果他们拿她的家人来逼着她与五条悟为敌，两个特级相互制肘，咒术界想必很快会变成血风腥雨的场面。
五条悟怎么会允许那种情况发生？
即便自从十年前背道而驰之后，发生改变的不止他一个，变得看不懂五条悟的所作所为起来也不奇怪……夏油杰仍认为藤原翎是个不定时也不稳定的炸弹。不管是对五条悟来说，还是对咒术界而言。
今天的电视上在放一位强.奸杀人犯的被捕通告。
少女一边吃着切好的水果塔，一边吐槽“最近这种事怎么这么多”。
“夏油先生也会做吗？强.奸未成年少女什么的。”藤原翎说，“啊，不是猴子，是像我一样的咒术师。听鹤丸说你之前有领养两个和我年纪差不多的女孩子。”
夏油杰眯眼笑着说，“那两个孩子是我重要的家人。”
“……所以呢？”她迷茫地眨了下眼睛，“不会做吗？”
出现了，诡异的道德观念。
“难道藤原小姐会对家人产生性.欲吗？”
“……我不会。但是咒术界不是连什么嫡庶、妻妾那种制度都存在吗？为了保证后代的血脉和天赋之类的，也不奇怪吧。”藤原翎说，“而且是和家人的话，不是可以更加心无芥蒂了吗。难道你领养她们真的只是因为发善心？像我这个年龄的女孩子很好骗吧。”
夏油杰对她阴阳怪气的话语不置可否，好脾气地回答，“我不会做那样的事情。”
“但是你可以杀掉亲人。”藤原翎说，“叛逃的第一时间就去杀掉了父母，可以结束亲人的生命，却不会侵.犯家人吗？”藤原翎叹息道，“很不合理呢。”
“没有咒力的父母称不上是我的家人。”夏油杰说，“只是猴子而已。”
“真是了不起的发言。把非咒术师全部杀光……创造一个只有咒术师、再也没有咒灵的世界吗。”藤原翎嘀咕道。
“是，感兴趣的话，藤原小姐要不要参加进来？”夏油杰笑眯眯地偏过头。
“我之前做任务的时候，救下来的受害人送给了我一只可爱的兔子毛绒玩具。”
她在和他对话时，有些时候会冒出来一些和刚才的话题关系并不大的句子，和鹤丸对话时的逻辑还是通顺的，到他这里会前言不搭后语。夏油杰已经习惯了。
刚刚他们在聊什么来着？怎么跳到这里的？纠结这些毫无意义。
“是怎样的任务呢？”他问。
“诶？那个不是重点吧，重点是兔子玩偶。”
鹤丸到底为什么会喜欢上性格这么奇怪的女孩。
紧接着夏油杰想到那两个人的相处方式……好吧，她只对他才有这么奇怪的态度。
夏油杰叹了口气，“差不多别再戏弄我了吧。”
藤原翎惊奇地睁大眼，“夏油先生觉得我是在戏弄你吗？”
“不是吗？是想从我这里打听和悟有关的事情吧。”夏油杰说，“可以直接和我做交换，不用费尽心思地玩朋友游戏。”
“……朋友游戏？”她咀嚼着这个词。
才不是呢。
对待朋友，她会更加温柔体贴、面面俱到才是。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每句话都尖锐且意有所指地引导夏油杰诉说和他自己想法有关的话题。
只是朋友的话，谁在乎你的理想和大义啊。你想干什么去干就好了。
理解你的想法，尊重你的理想。如果可以的话让你回到高专，找他们好好道个歉，那之后你想怎么做，我都会成为阻止你的人——给过去十一年前满是遗憾的一段青春补上一个不算完美、但会让那两个人的遗憾感消失一些的结局，才是我想做的事情。
就算做不到……那当做是我在想方设法地、在试图得到过去的同时报个奇怪的恩就好了。
因为当年你选择了叛逃，吃过苦的五条老师和硝子老师才会富有耐心温柔地对待我，即便你现在是恶人——那我就是沾了你的光被细心照料才没成为恶人的英雄继任人。
藤原翎垂下眼睛，一时没说话。
她内化着对夏油杰心生的复杂情感。
……人下定决心走一条路的时候，在走完之前，是不会承认自己的道路走错的。
她见到过一张，只有一张，十年前三个人的合照，照片上的黑发少年温柔地笑着，和现在他脸上圆滑虚假的笑容截然不同。
不管夏油杰有什么苦衷、经历过什么，都是她一定要杀掉的人。
夏油杰没见过她这么沉默的样子，一直以来她都占据着和他说话的主导权，连对话内容都是她牵着走，像是哪里来的粘人小猫，跳脱又不可理喻。
夏油杰没好心到会开导这孩子的心情。不是家人，也不是同一战线的利益相关人，不管这段日子相处时的距离感有多么近，她归根到底是只会站在五条悟那一边的咒术师。
而他是盘星教教主，是特级诅咒师。十年来咒杀了上百普通人的极恶之人。以他的立场关心她的情绪——太滑稽了。
他起身就想离开，藤原翎抓住了他的袈裟袖子。
“就当作是那样吧。”她盯着他说，“陪我玩朋友游戏吧，夏油先生。”
夏油杰笑着拒绝，“我可没闲到会陪小女孩玩过家家。”
“不试试来骗我吗？成功了的话。”藤原翎说，“说不定我会陪你杀光普通人。”
夏油杰沉默了。
又出现了，像诅咒师一样的发言。
每到这种时候，夏油杰就会强烈感知到，她之所以站到了对面的立场，不是选中了“咒术师”，而是选中了“五条悟”。
表面看上去，五条派没有得到藤原翎，但实际上，这孩子是会为了想知道“五条悟的过去”便可以不顾危险留在敌人窝点的、五条悟的忠实粉丝。
因为在她掉进咒术界的时候是五条悟救了她吗？雏鸟情节还是其他什么？
夏油杰不清楚。但可以确定的是藤原翎其实不喜欢现在的咒术界。
她喜欢的是五条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