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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银白的月光下,十三爷眼中一片死寂,目光却像藤蔓似的向她攀绕而来,他一字一句说道:“我没有嫌弃你,在我心中你永远都是玉洁冰清的好女子。”

    她推开他,起身走出了亭子,嘴角在笑,笑容却是那么的讽刺。

    “你不相信我?”他按捺住心底的疯狂情绪,从身后环住她的肩膀,“你不相信我吗?”

    她转头,一双波光潋滟的明眸透露出一丝丝苦涩,“对一个不喜欢的男人,奴婢不知道怎么拒绝。”

    一瞬间,有无限的悲凉自十三爷心底生起,他松开了她,喃喃问道:“你有喜欢的男人?”

    “喜欢谁是奴婢的自由,无人来干涉,十三爷有何立场在这儿逼问?”芷柔不知自己哪来的底气,脱口便是放肆之言,说完便毅然转身踏步而去,再停一刻,很担心自己会听到些什么令她心软的话。

    十三爷站在空无一人的廊亭,望着她有些决绝的背影,他的心沉入了谷底,却未再执着强留下她。

    长夜寂静,月色轻柔似水,蓦然让他感到了一丝秋日的萧瑟与凉意。

    院中高阁上,白初念趴在雕花栏杆上,她俯身往下看,见到的是一个落寂的身影,瞬间相信了世间真的有一见钟情。

    她又哀叹一声,不知这个凄清的夜,忧伤了几人寂寞的心?

    夜深了,她闭目躺在床上,突然听到外面有细细声响,立即坐起身子喝道:“谁在外面偷看我?”

    虽没得到回声,但黑夜中的那道视线仍迟迟不肯收回。

    她怒了,摸过床头茶几上一个茶碗朝窗外对方所处的方位发动攻击,“在敢偷看,信不信我挖了你的双眼。”

    待她从窗子翻越过去,来到方才身影留步的地方,人已然了无踪迹。

    这人身手如此不凡,定是隐藏在某种势力身后的高手。

    至于那人是谁,她压根不想知道,反正在这宫中无人杀得了她。

    回了房间,身体放松了,睡意顿时袭来,她索性敛起心思不再细想,躺下继续睡觉。

    ……

    窗外传来阵阵鸟鸣声,破晓的晨光慢慢唤醒了沉睡的人。

    白初念懒洋洋的从床上爬起来,睁开睡意朦胧的双眼,扯过衣架上的衣服迅速穿在身上。

    洗漱过后,从里屋出来却见到芷柔一个人坐在桌前发愣,桌上的饭菜一口未动。

    她这副模样,像极了林贵人思念冯文的样子。

    难不成她们姑侄此生都是为了爱情而活着的人吗?林贵人为情而死,她也想为了十三爷不要命了?

    昨晚她没有被十三爷真情所打动,不代表下一次还能坚持住。

    看着她伤神的面容,她内心顿时五味杂陈,想开口安慰她,又不知如何开口,更不知她与十三爷最终会以什么结局收尾。

    ……

    一场秋雨一场凉,不觉间秋日退尽了霜华,满院落叶给寂寞的庭院增添了丝丝萧瑟之气。

    十三爷坐在窗下,目光无神的凝着窗外晚秋景象,此时,在他眼中,入目之处仿若一派萧索凋零的破败。

    这场凄凉的秋雨,打落了枯黄的叶子,也凉透了他的心。

    夜晚时分,雨停了,他垂头丧气在宫中转悠着,感觉入眼的场景都出现过芷柔的身影,周遭的风景,仿佛他与她都一起看过。

    他知道有些情愫一旦在心里冒了尖,便无法遏制它的窜长,更无法把它从心中拔出。

    想着这些,又仰头自嘲一笑,芷柔不会属于他,她有自己爱的男人,而那个人不会是他。

    越想她,便越发伤感起来,在花园里又转了几圈,却偶然遇到四爷站在一个小亭中,目光盯着某一处,痴痴的看着。

    他敛了神色,平复一下沉闷的心绪,问道:“四哥看什么呢?”

    四爷神色一紧,显然没想到自己会被人发现,而对方的声音已划破他的思绪。

    他转头淡淡问道:“你去哪了?”

    十三爷低头无语,嘴里不住的叹气。

    见他如此秃废的样子,四爷勾唇轻笑一声,“你又去见她了?”

    十三爷撇了撇嘴,欲言又止,他闲适地坐在一块石头上,抬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不解的问道:“女人是不是不喜欢太直接的男人?”

    四爷清波般的眸子快速闪过一抹情绪,淡然的眼神看着他却没接话。

    “哎……”十三爷叹了叹气,抱着试探的心理旁敲侧击道:“四哥除了叶欣以外,还有没有对其她女子动心过?”

    听他这么一问,四爷从容的脸色瞬时换成了冰冷,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对这个问题很反感,不愿作答。

    他垂着眸子,一直盯着他背在身后的那只手,不明问道:“你手怎么了?”

    想到那晚手被门夹住痛的浑身抽筋的那一刻,十三爷愤愤道:“除了白初念还会有谁敢这么对我,她趁人不备来突然袭击,你说她有多么可恨。”

    从他们认识以来,一见面就如同斗鸡似的,而他好像从占不到便宜,从前是嘴巴上吃亏,现在上升到武力,却依然是个败将,输给女人,他又是多么的不服气。

    四爷知道他们向来如此,便转移了话题,“你去见林芷柔了?”

    “是,我见到她了。”十三爷垂着头,目光也转开了去,“现在想想,见到了还不如见不到的好。”

    因为她不喜欢他,她心中没有他,见面了也是徒增伤感。

    在她心中,说不定只当他是个贪图她美色的混球浪子。

    “为什么?”

    “她有喜欢的男人。”

    四爷没在说话,又听他继续说道:“原来生命中有些人看似近在咫尺却又是那么的遥不可及。”他面庞浮现一抹柔情,说的极为淡定。

    对芷柔这种陌生的感觉令他怔忡,这是他从没有在其她女人身上感觉到的。

    四爷凝视着他,神色反复了好几瞬,最终归于黯淡,回身看着园子空荡荡的,静静的迈步离去了。

    ……

    秋雨一场接一场,总是不停的下着,一连几日连绵烟雨天。

    乾清宫东暖阁里,康熙躺在炕上,身上搭着明黄锦被,被殿里浓浓的暖气包绕着,他眯着眼睡了一会。

    李德全走近,俯身在他耳边轻喊一声,“皇上。”

    康熙掀起眼皮,撑着头不甚在意的问道:“何事?”

    李德全低声说道:“良妃娘娘殁了。”

    闻言,康熙面庞一惊,陡然起身,“什么时候的事?”

    李德全看了一眼他的脸色才小心的回话,“钟粹宫的奴才刚刚发现。”顿了顿又说道:”奴才询问了情况,良妃娘娘午膳过后在内殿歇息,一睡便是两个时辰,待奴才发现已经叫不醒人了。”

    康熙面部表情微变,眸底多了一分沉痛,“朕前几天才见过她,那时她还好好的,无病无痛的,怎么去的这么突然?”

    “皇上节哀。”

    “扶朕去看看。”

    钟粹宫内死寂一片,此时,只有一屋子奴才的哭声。

    床上的良妃面部安详,簇新的衣裳穿在身上,就好像她从未离去。

    发髻里戴着她生前最爱的一支白兰玉簪,在她身边伺候的奴才都知道,这是她初得盛宠的那夜,皇上赏给她的。

    康熙在李德全的搀扶下缓步走进内殿,眼睛落在那兰花簪上,似乎又看到那个温婉美丽的女子,对他温柔的笑着。

    “朕年纪越来越大,身边离去的人也一个接一个,或许总有一天,只剩下朕一个孤家寡人了。”他闭目站着,苍白的面容中多了一抹忧愁,身后奴才也屏息陪同身边,良久后,又沉声说道:“走吧。”

    窗外,细细密密的雨水打在房檐下。

    八爷跌跌撞撞的闯进了院子,一进正殿,便看到一群奴才们趴在榻前抽噎着。

    他一步一步,用尽力气走到榻前,直愣愣地跪下,伏在良妃身边呜呜的哭了出声。

    他没有想过自己和蔼慈祥的额娘就这么一声不响的离开了人世,他们母子连最后一面都未见到,就这样天人永隔了。

    想起年幼时期,额娘对他的疼爱,给他无微不至的关怀,他哭的肝肠寸断,甚至哭厥了好几次。

    然而,在他最悲痛的时候,康熙没有为他的孝道所动容,反而指责他是在沽取孝名。

    因为他从旁人嘴里听到,这个儿子在守孝期间不仅偷偷酗酒,还在外纵情女色,这是他所不能容忍的。

    本就一蹶不振的八爷遭此番痛骂后直接病倒了,这一病就是一个多月。

    他终日待在榻上,内心早已一片荒凉,可也只有身体的疼痛才能稍稍缓解一下他心里的痛。

    “额娘走后,皇阿玛为她亲自写了悼文,能得到皇阿玛亲自祭奠,这对出生卑微的额娘来说已是莫大的恩惠,我还以为这样就能够……”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悲伤地皱着眉头,声音里带着哽咽,“皇阿玛说的每一句话,我这里都记得清清楚楚。”

    八福晋听着他沧桑的声音,内心猛地一震,怔怔的看着他说道:“妾身懂你,妾身知道你的心很不好受。”她眉宇间尽是飒爽英气,只不过,此刻夫妻二人眼中的孤寂落寞如出一辙。

    “福晋,你说,皇阿玛为什么要听信别人的胡言乱语。”八爷心里很是难过,就这样颓然的看着她,“在他心中,我到底是怎样的不堪?”这短短的几个字里,好像凝聚着无尽的哀伤无奈。

    八福晋从未听过这样沉重而悲伤的声音,夹杂着些许的哽咽,说不出的孤寂苦楚。

    听他说起这些委屈与心酸,她同样跟着红了眼,“不论发生何事,你都还有妾身,妾身一直都在。”她虽是奢华张扬,可在她的内心里,她也期待岁月静好,也想做一个贤淑的妻子。

    “你是我的福晋,是最了解我的福晋。”八爷眉眼间有些困倦,突然又笑了起来,“此事是太子爷一手策划的,我又该拿他怎么办?”

    听到他伤心的哽咽声,那声声细密压抑,难掩其中的悲伤难过,八福晋在一边安静的陪着他,眼里充满了不忍与忧虑,“你还有妾身。”她双手紧紧握住他的手,微眯着双眼看着他,脸上比往常似乎要温柔许多,“不论你失败或是成功,妾身都不会离开你。”

    两人低声夜语着,满室的苦涩孤寂。

    窗外很静,除了风声,再也听不到其余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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