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爷听后，惊愕的目光直视着芷柔，虽然她的脸很脏，却不难看清她的面貌，这张脸跟当年的林贵人有几分相似，难怪第一次见到她，总感觉她有点眼熟。
转开眸光，他蹙眉望着白初念，“你准备怎么安排她？”
“我想照顾好她，我想把她带进宫。”白初念说到这，又顿了顿，想让芷柔进宫，必须要有十四爷帮忙，“所以你要帮我。”
十四爷眉头紧皱，面色发沉，“这太危险了，要是被皇上知道，你也会没命的。”
“我不怕这些。”
“你出事了，我怎么办？”
“那你就忍心看着她被人欺负□□，被人给卖了？”
“林贵人犯下的可是……”
“别说了。”白初念立即打断他后面的话，她神色坚定，“你不帮我就算了，我自己想办法。”
十四爷对她的莽撞行事很是气恼，怒问道：“你怎么如此固执？”
白初念垂了眼眸，平心静气道：“总之我是不会看着芷柔冻死街头。”
冬夜的寒气袭上来，芷柔不由轻咳几声，她惊慌失措的抬起头看着十四爷，眼中满是惶恐不安。
白初念将她搂紧，她的身子是那样消瘦，透过薄薄的衣衫，都能摸到她单薄瘦弱的身骨。
她怒目圆睁，质问十四爷，“你想看着她冻死？”
十四爷心里隐隐不是滋味，语气复杂道：“你想帮她我理解，可是你不能不顾自己生死。”
白初念倔强道：“我说过我不在乎。”
“初念姐姐……”芷柔眼中闪着泪光，喏喏道，“我知道你很为难。”
“你不要害怕，我不会让你一个人流落街头。”白初念给她整了整鬓角的头发，顺手抚上她那微微红肿的半边脸，柔声细语道，“你浑身是伤，我不会不管你。”
一阵寒风吹过，芷柔被吹的身子又是一抖。
十四爷终究心软，他缓和了语气说道：“我会找人安排她的住处，但是我不会让她进宫，这样对你太危险了。”
白初念点点头，暂时妥协，“那好，今晚先给她找个住处。”
“初念姐姐，我不想让你为难。”芷柔忍着身上痛意，掰开她的手，从十四爷冷酷的脸上掠过，又低下了头，“如果因为我，让你跟这位公子吵架，我心里会不好过。”
白初念听了，眼中泛起无奈的笑意，轻声道：“你别想太多，我找个客栈你先住下，好好睡一觉，其它你都不用管。”她拉着她走在前面，顾及她身上有伤，走的很是缓慢。
人群渐渐散了，对面茶楼的人才收回了目光。
十爷看向神情莫测的八爷，愤愤道：“十四弟为了白初念不要我们兄弟了，整天只知道跟在她身后瞎转，现在还为了她收留一个流□□，你看这都做的什么事？”
八爷眸底闪过一丝戾气，声音沉沉，“白初念一日不死，十四弟怎么会把心收回来。”
十爷恨声道：“那就找人杀了她！”
八爷嘴角微挑，冷冷一笑，“杀她也不用我们出手。”
十爷眸子一动，又问道：“你有计划？”
八爷轻哼一声，“西泰的闺女如果利用得好，倒是个不错的棋子。”
他的话提醒了九爷，思量了一瞬，想着确是有备无患，当即便说道：“我们找个时间约她出来谈谈。”
十爷听的糊涂，一脸迷茫，“这跟西泰的闺女有什么关系？”
八爷面色沉静，喃喃低楚道：“世间男女有多少人逃得过一个“情”，情能杀死一个人，也能毁灭一个人。”这一刻，他想起自己伤了多年的爱人，禁不住扭头看着空中飞扬的雪花凄凉一笑。
“芸霓姑娘喜欢十四弟，利用她杀了白初念，这个主意很好。”十爷眸底划过一丝阴险的笑，“女人为了自己所喜欢的男人，上刀山下油锅也在所不惜，白初念就交给她去收拾了。”
“戈勒青梅兄妹不管是不是白初念所杀，但在西泰那里，白初念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现在还因为她，自己的外甥也被关了，而芸霓姑娘视白初念为情敌，有这些关系，还怕芸霓姑娘做不出狠事来。”八爷说完便垂下了眸子，遮盖住眼底的阴鸷和怨毒。
“失去一个喜欢的人会有多么的痛苦，若是芸霓姑娘从白初念身边抢走了十四弟，白初念还能跟以前一样张牙舞爪吗，我保证让她活的比死还难受。”九爷在这一刻像变了个人似的，话语显得尖酸而凉薄，似乎有感而发。
“女人发起狠来，男人未必受的住。”八爷笑的邪魅森然，“因爱生恨可以使一个人性情发生转变。”
十爷饶有兴趣笑道：“那我们就寻个好时机，去西泰府中把芸霓姑娘请出来一叙。”
茶水已经凉了，八爷面无表情的端起茶盏，浅尝了一口，昏黄的烛光消融不了半丝他脸颊上的阴鸷。
……
阴沉沉的天，雪花被风卷起，吹进屋内，冻得人刺骨冰寒。
白初念关好窗子，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芷柔，才抬脚出了里屋，在十四爷对面坐下。
她刚坐下，十四爷便起了身，冷冷道：“已经很晚了，我送你回宫。”
她低头道：“我不回去，明日一早，我自己会回去。”
“你还在任性。”十四爷神色越来越难看，声音冷冽且严厉，“我若今天不带你出来，就不会有这些事。”
白初念缓缓的站起身来，脸上怒意开始外露，“反正我今晚不回去。”
十四爷一直隐忍着，一双幽深的眼睛紧盯着她，沉默了许久，他问道：“你真的不顾自己性命？”
白初念郑重点了点头，眼中闪过的光芒坚决而又冷锐。
十四爷见识了她倔强的性子，不再相劝，他叹声道：“你心意已决，我便随你。”
白初念心思一转，又问道：“你是怎么认识芷柔的？”
他沉声道：“去年七夕我在画舫上见过她，那时她只是一个舞姬。”
白初念听后，美眸又瞪大了一圈，“去年七夕？还是在画舫？”她不知那晚芷柔也在船上，不敢相信她会沦为一个供男人玩赏的舞姬，林贵人死后，她都经历了些什么？又见十四爷愤怒的神情，她推了推他的胳膊，“很晚了，你回去吧，别担心我。”
十四爷无奈地嗔她一眼便向外走去，行至楼下把跟随在暗处的侍卫叫了进来，低声吩咐了几句才离开。
一阵悲痛的哭泣声传到了门外，白初念惊慌之下连忙推门进去。
芷柔用被子蒙住了脸，她哭的伤心，被角寖失一片。
“你先不要哭，有什么事跟我慢慢说。”白初念坐到床边，轻轻的拉开了她的被子，见面前的女孩端庄秀丽，乌黑圆亮的眸子里蓄着泪水，隐忍着无助和惊恐，她轻声道，“你不用害怕，不会在有事。”
芷柔脸色陡然苍白起来，回忆过往，泪水啪嗒啪嗒的流。
“我不会让你一个人流落在外。”白初念让她靠在自己怀里，试图缓解她的惊慌，“我会替林贵人照顾好你。”
芷柔鼻子又是一酸，把头深深埋在被子里，她很小的时候便失去了双亲，早已没了亲人陪伴，她很想有亲人在身边照顾她，关心她。
原本还有一个姑姑，如今姑姑也不见了，她成了一个孤儿，她很害怕，更怕这样孤独绝望的活着。
半响之后，她终于抬起头，声音哽咽道：“三年前，我在京城街头沿路乞讨，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后来我被卖进画舫，受尽了屈辱，被人当作畜牲一样随处贱卖，那种猪狗不如的生活，我真的过怕了。”
看清她身上被鞭打的伤痕，有些血口子流出浓黑的液体，伤口甚至化脓，一个个血泡溃烂到流黄水，白初念眸子里溢满不可思议，没想到几年前一个单纯的小女孩长大后会受到这些残忍的折磨。
“你已经逃离虎口，以后那些事不会在发生，我会好好保护你。”她擦去了她眼角的泪水，不忍在揭她的伤疤。
“我好害怕。”芷柔打了一个寒颤，一张秀美的小脸哭得梨花带雨，像是回想起了什么恐怖的事，“他们让我接客，我……我不从，他们就毒打我，还把我关进水牢，放毒虫咬我。”
她急得语无伦次，白初念抓住她的手，“别说了，别在想那些，把它忘了吧。”
芷柔全身簌簌发抖，“我就是害怕，梦里都有很多恶人来害我。”
看着她心有余悸的模样，白初念默默握紧了她的手，不知该怎么抚平她心中的创伤。
“我还梦到过姑姑逃跑了，在路上被许多官兵围堵。”芷柔捂住了脸，眼泪顺着指缝流了出来，“我看到她身上流了好多血，好多次我都被这样的噩梦吓醒了。”
她的眼泪滚落了下来，白初念让她靠在自己怀中，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安慰她，心中却愈加不踏实，“那些只是梦不是真的，不要自己吓自己。”
芷柔眸子里出现惊恐的神色，慌忙地点了点头，“我知道那是梦，姑姑不会死的。”说完后，她脸上又出现了恐慌的表情，垂泪道：“为了活下去，我甘愿堕落，靠自己的美色讨男人欢心，才得以活到现在。几个月前，我被老鸨以三百两银子卖给了一个男人，若不是今夜你救下我，我怕是活不过这个冬天。”她诉说着自己心酸往事，身子还是不停的抖动着。
白初念隐去眼中的酸楚，她知道命运的车轮从来不受人所控制。若是可以，她不会来到这里，经历这些原本不属于她的人生。
从桌边拎起冒着热气的小铜壶，倒了一杯茶递给了芷柔，“喝点茶暖暖身子。”
芷柔接过，没有喝只是捧在手里。
白初念摸了摸她满脸伤痕的脸，她的模样已经完全张开，四年前带着婴儿肥的脸庞，一双扑闪扑闪的大眼睛异常娇俏可爱。几年不见，已然有了倾城之姿，容貌遗传了林贵人的秀美温婉，命运多舛也像极了她。
小半个时辰后，芷柔睡了去，几个月的受虐生活，前半夜被噩梦吓醒了几次，每次醒来都要哭一场。
直到三更过后，白初念披上斗篷出去了，她绕了好几条街才甩开十四爷留在暗处的侍卫，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此时，她站在一座庄严肃穆府邸大门前，抬头借着灯笼的弱光看到门上悬着沉香木质的门匾，最引人注目的是门匾上的“雍亲王府”四个大字，字迹笔锋锐利，书写之人毫不掩饰自己的雄心壮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