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人

    什么是家人?海莲娜没有答案。

    海莲娜做了一个梦,梦里是她的前世。

    牙牙学语的她和母亲拍手唱着歌,父亲一身酒气地回到家瘫倒在地,母亲在一旁以泪洗面。

    幼儿园的她总是独自一人,其他小朋友都有父母接送,她的父亲在医院里奄奄一息,母亲在照顾他。她的儿歌里,满是消毒水的味道。

    小学的她发现,自己的家似乎和老师嘴里的不太一样。她在家中的仓库里,在每日的争吵和摔东西中睡去,又被哭闹声惊醒,数着床上爬的蟑螂,又时不时因为一些小事被打得鼻青脸肿。

    初中的她,在一场地震中被父亲的一声大吼惊醒,她看着她的母亲抱着她飞奔下楼,她的父亲却不见踪影。

    高中的她,在一个阖家欢乐的年夜里,被醉酒的父亲用木凳打到右手无名指骨折。

    她一点点地,抛弃了对“父亲”的幻想。

    她对她的父亲说,我恨你。

    但在最后,在她亲自决定放弃抢救,执意要让他的父亲安乐死的时候,她以为自己会听到他的不甘、诅咒、咒骂……可当她俯下身,听到的却是“对不起。”。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死其鸣也哀。

    可那又怎么样呢?一切都太晚了,她的父爱来得太过匆忙,转瞬即逝。

    海莲娜本以为,她还有母爱。

    可高三的那一个晚上,在她的母亲发现她不可能考上名牌大学的时候,她才发现。其实母爱,她也没有得到过。她的母亲高叫着她是吸血鬼,是耽误她前程的人,“如果没有你就好了。”

    在她母亲死后,她发现她的母亲一直在以她的名义收揽钱财。那些看似为她而留的吃穿用度,其实都是她母亲从哪些“姘头”手里以她的名义要来,然后漏给她的。

    她的母亲用那些钱财买车买房,买名牌包包和华贵的衣裳。最后告诉她,妈妈过得很苦,你要节约用钱,你要学会体谅,以后要孝敬我。

    哪怕她的一件衣裳,是海莲娜两三个月的生活费。

    什么是家人呢?海莲娜没有答案。

    她只知道,她从来没有得到过家人,从来没有。

    那不离不弃、血浓于水的亲人,那亲情,她从来没有得到过。

    她早就,不再奢望了。

    海莲娜一觉醒来,窗外下起了纷纷扬扬的大雪。圣诞节到了。她这一世的生日,也到了。

    海莲娜是圣诞节那天被孤儿院捡到的,所以她的身份证明上将圣诞节作为了她的生日。但事实上,孤儿院没有多余的精力和开销,所以都当圣诞节过。

    不过海莲娜并不在意,她前世的生日都和两个挚友一起度过,如今没有他们,这个生日也没有意义。

    海莲娜这一世的圣诞节,因为哈利被锁在家里,所以都是独自度过。海莲娜也没有和哈利说过自己的生日。在她看来,不被关注和祝福的人生,没有庆祝的价值。

    不过今年圣诞节有些与众不同,海莲娜被德拉科邀请去马尔福家共度。

    “你要走了吗?”海莲娜在礼堂和哈利道别的时候,他正在和罗恩下巫师棋。

    这种魔法界的国际象棋,会自己动还会屠杀对方的棋子,还挺有趣的。可惜,海莲娜对国际象棋一窍不通。

    “嗯,我应该待不了多久,和德拉科他妈妈说清楚了应该就可以了。”海莲娜直到现在都不认为自己的布莱克和德拉科的布莱克家族,有什么联系。她觉得这只是德拉科妈妈的病急乱投医罢了。

    毕竟,换做海莲娜,作为最后一名布莱克,突然发现还有流落在外的另一个布莱克,哪怕不认识,也会下意识觉得这就是自己家族的人的。

    “海莲娜,你也收拾好了吗?”这时候,赫敏也提着箱子过来了。

    “嗯,罗恩你不收拾吗?”海莲娜点了点头,问还在下棋的罗恩。

    “改变计划了,我爸爸妈妈要去罗马尼亚看查理,他在那里研究龙。”罗恩把哈利的棋子吃掉,一脸得意的样子。

    海莲娜看向哈利,哈利也刚好恋恋不舍地看向了海莲娜。

    “注意安全,我听弗莱德和乔治说马尔福家都是坏蛋,他们说不定会害你。”罗恩皱了皱鼻子。

    “嗯,我会注意的。”海莲娜答应着,伸手摸了摸哈利的头,“圣诞快乐,哈利。我会尽快回来的,还会给你带礼物。”

    话刚说完,海莲娜就看到德拉科在礼堂门口催促了,只好赶忙跑了过去。

    德拉科一边帮海莲娜拉行李,一边在喋喋不休地抱怨。

    “你怎么这么慢!”德拉科满脸都是嫌弃,“而且你为什么还穿着这身校服!这破破烂烂的袍子有什么好穿的!你是要去我家,穿得这么丢人像什么样!”

    “多谢你的盛情邀请啊大少爷,”海莲娜压根就不想理他,“我就这一身衣服,爱看不看吧。”

    “你!”德拉科被怼得哽住,“我妈妈送你的那些衣服你为什么不穿!”

    “那些衣服太贵重了,我怎么配得上呢?”开玩笑,要是你妈妈发现我不是布莱克,之前拿的那些礼物才好还回去啊?

    “送给你就是让你穿的!你计较什么配不配得上的!”德拉科还在喋喋不休,“你可是布莱克!有什么衣服是配不上的!”

    海莲娜当他耳旁风,我是布莱克我就是高贵小公主,不是布莱克就是饭桶泥巴种,什么鬼逻辑。

    “所以我们要怎么去你家?”海莲娜觉得自己的耐心已经要告罄了。

    “马尔福家可不用坐那些脏兮兮的公交工具,我们有门钥匙。”德拉科得意洋洋地掏出了一枚印着马尔福家族族徽的绿色胸针。

    门钥匙?海莲娜听赫敏说过,她在某本书上读到过这个东西,据说可以将触摸到的人直接传送到设计好的地点。一次性的门钥匙很普遍,但永久性的门钥匙据说有价无市。

    德拉科是很欠揍,不过他的家族有让他骄傲的资本,这可能就是他耀武扬威还没被打死的原因吧。

    德拉科拉过海莲娜的手,海莲娜只觉得天旋地转,自己仿佛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拉扯着。当眩晕感过去,她睁开眼,眼前是一座美丽而豪华的庄园。

    这是一座典型的英式古老庄园,门前花园里有喷泉正汩汩涌出泉水,明明现在是冬季,却有数不清的花朵亭亭玉立。甚至,海莲娜还看到了一只白色的孔雀。

    这个季节的孔雀有点秃,没有那个标志性的大尾巴,海莲娜差点没认出来。不过,就算认出来了又如何,不妨碍她装作没认出来。

    “这是山鸡?”海莲娜指着白色孔雀,“看起来没几两肉,不好吃。”

    “你才是山鸡!你全家都是山鸡!”德拉科直接炸毛了,他家那是高贵的孔雀,什么山鸡!

    “那是孔雀!不识货的乡巴佬!”德拉科气鼓鼓地,带头在前面走的飞快。

    “哦。”海莲娜点了点头,跟着德拉科在后面走,一边走一边故意把一些地上的脏雪往身上擦。

    “噫,我怎么感觉你更脏了。”德拉科到了门口回头看了海莲娜一眼,嫌弃道。

    海莲娜静静地在门前站定,没有说话。

    德拉科敲了敲门,一个矮小但是头非常大,眼睛也很大,有着尖长巨大耳朵,穿着破布的生物过来给他们开了门。

    “马尔福少爷回来啦!少爷回来啦!”那个生物看了德拉科一眼,立马跑进了屋子大叫着。

    “行了,多比,吵死了!”德拉科不耐烦地将海莲娜的行李往门边上一放。

    “德拉科,来客人了吗?”二楼楼梯间走下来一个男人,他留着铂金色的长发,拿着蛇头拐杖,满脸的严肃。

    德拉科的父亲似乎忘记了那日破釜酒吧的相遇,他走下楼,对着海莲娜微微鞠躬:“幸会,布莱克小姐,我是这家的主人,卢修斯·马尔福。”

    “啊,您好,我叫海莲娜,海莲娜·布莱克。”海莲娜装作很局促的样子,双手抓住袍子上脏兮兮的地方蹭了蹭,向卢修斯伸出了手。

    卢修斯看着她脏兮兮的手微微皱了皱眉,并没有和她握手,而是转身嘱咐多比:“多比,把这位小姐的行李收拾好,把二楼的空房间腾出来。”

    “啊,不用了,先生。”海莲娜装作受宠若惊的样子,连忙摆手制止了卢修斯,“能收到尊夫人的邀请,我真是三生有幸,怎么有资格在这里留宿呢?”

    “没有关系,布莱克小姐。”卢修斯似乎很看不惯海莲娜的样子,眉头皱的更紧了,“我想,你应该从我不成器的儿子那里知晓了,我的夫人也是布莱克家族的。严格来说,你可以称呼我为舅舅。”

    “不敢不敢。”海莲娜才不会叫他舅舅呢,等会儿要是被发现是误会,还不得杀人灭口啊。

    “孩子,你来了。”在海莲娜已经有些厌烦和卢修斯的车轱辘话的时候,一位衣着华贵的女人走了出来。

    她和海莲娜那天在对角巷见到时,没有一丝变化。只是看向海莲娜的眼神从冷漠的无视,变成了让海莲娜害怕的温暖与炽热。

    那一瞬间,海莲娜有些害怕。

    海莲娜从来不害怕恶意和谗言,她可以在面对潘西德拉科的高傲和嫌弃时泰然自若,无视人们对她的指指点点。

    她真正害怕的,反而是温暖和善意。那些温暖和善意会纵容她,让她忍不住去渴望更多。

    就比如,现在的德拉科的妈妈,纳西莎·马尔福。

    纳西莎毫不嫌弃地握住了海莲娜的手,用清理一新给海莲娜清洁了袍子,拉着海莲娜的手在餐桌边坐下。

    “累了吧,孩子。”纳西莎怜爱地看着海莲娜,比同龄人更瘦小的身躯、破旧得像家养小精灵才会穿的袍子、略微有些凌乱的头发,手也是冰冷的,无不显示着在纳西莎缺席的这些日子里,她过得并不怎么样。

    “我叫纳西莎·马尔福,出嫁之前是布莱克家族的一员,也是你父亲的姐姐。我想,你可以叫我一声姨妈。”纳西莎温和地说。

    不,不要继续说下去了。海莲娜内心充满了恐惧。她以为自己早已麻木,以为自己早就断绝了对亲情的所有念想。可面对纳西莎的温暖,她绝望地发现自己内心里的渴望在疯狂叫嚣。

    不能再这样了,海莲娜一把抽出了纳西莎手里的手,站了起来。

    “不好意思,但我想您误会了,夫人。”海莲娜走向了一旁的多比,把自己的行李箱拿回来打开,里面满满当当都是纳西莎曾经托德拉科送给她的礼物。

    “我想您误会了,我的确姓布莱克,但我只是一个麻瓜孤儿院长大的野种,配不上您口中的布莱克。

    “就算我是布莱克家族的又怎样?我没有上布莱克家族的族谱,过去也没有任何布莱克家族的人找上我,说明我不是私生子就是野种。而我想,永恒纯洁的布莱克,它不会欢迎我,一个不知道父母的仅仅流淌着布莱克血液的野种、一个赫奇帕奇的加入的。

    “如您所见,夫人。我只是一个不知道父母的野种,也许只是刚好我的父母有一方姓布莱克,给您造成了这样的误会。可我既不在您家族的族谱上,也对您的家族一无所知。我只是一个没有礼貌的野种,一个随处可见的小乞丐罢了。”

    所以不要再说了,我早就已经接受了一无所有,请不要告诉我,我所渴望的家和爱,我都拥有过。我早就接受了噩梦缠身,请不要再来告诉我,我曾经也拥有过美梦。

    那我为什么要来到这里?命运为了什么?为了让我再一次看着自己的美梦破碎吗?

    求求你,不要这么残忍——

    “不要这么说,孩子。”纳西莎眼神中的怜爱更重了,她起身抚摸上了海莲娜的脸,直视着她的眼睛。

    “我不会认错的,我曾经还抱过你,给你喂过奶换过尿布呢。”纳西莎看着海莲娜,“你有你父亲的黑色头发和灰色眼睛,这是布莱克家族独有的。而你的长相,像极了你的母亲。”

    “当然,你这倔强的性子,也不知道该说是像布莱克,还是想你母亲了。毕竟,你母亲也是十分倔强的人。”

    “你的母亲,是南希·盖勒特·格林德沃。你的父亲,是雷古勒斯·布莱克。”纳西莎蹲了下来,轻轻地抱住了海莲娜颤抖的身体。

    纳西莎给海莲娜说了一个故事。

    一个父母双亡的小女孩疯狂崇拜着自己作为黑魔王的叔叔,被送到自己姑奶那儿寄养。从戈德里克山谷,又被送到了布莱克家。

    她的母亲,南希·盖勒特·格林德沃,在9岁的夏天,认识了当时只有7岁的雷古勒斯·布莱克。

    两个同样支持纯血巫师、厌恶麻瓜的孩子一见如故,在压抑的布莱克家祖宅里尽情玩耍。

    随后便是,青梅竹马,总角之宴。她的母亲被分到了格兰芬多,而她的父亲则是布莱克家族祖传的斯莱特林。虽然如此,他们还是保持着来往,拥有很亲密的联系。

    然后,第二代黑魔王神秘人发动了大战。或者说,是凤凰社和食死徒的对抗。她的母亲加入了凤凰社,她的父亲成为了食死徒。

    后面的事,纳西莎也不清楚。她只知道在1979年的某一天里,卢修斯带来了南希被食死徒杀死的消息。而1980年的某一天里,她又来到布莱克家族祖宅,从雷古勒斯手里接下了还在襁褓中的海莲娜。

    雷古勒斯说自己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便把海莲娜委托给了纳西莎。那时,正是食死徒和凤凰社对抗最艰难的时期。一个来历不明的婴儿,纳西莎保护了很久,却实在是瞒不下去,于是托付给了自己在凤凰社的弟弟,小天狼星布莱克。

    最后,神秘人倒台,马尔福家面临着清算,小天狼星因为背叛进入阿兹卡班,纳西莎也就没了海莲娜的下落。

    这些年来,她也在寻找。可惜马尔福家再怎么家大业大,手也伸不到麻瓜孤儿院去。

    而如今,海莲娜她通过霍格沃兹,又回来了。

    “欢迎回家,海莲娜。”

    纳西莎的怀抱很温暖,让海莲娜回想起自己前世遥远的幼儿时期。那时父亲还没有生病,母亲还只是一名普通的家庭主妇。那时候的母亲,经常将她抱在怀里,哄她入睡。

    然而自从父亲生病,母亲不得不出去谋生之后,她再也没有体会到类似的温暖。

    而今天,在纳西莎温暖的怀抱里,海莲娜想要落泪。

    多好啊,在她来到这个世界,以为自己一无所有之后,她拥有了哈利这样可爱的青梅竹马,塞德里克这样坚定可靠的、艾丽莎这样活泼的朋友。

    而如今,她拥有了梦寐以求的家,和家人。

    她真的可以得到吗?这样的美梦。

    真的不会突然醒来,发现她穿越了回去,发现自己还是一无所有?

    她如今这样丰富多彩,真的还能再接受一无所有吗?

    海莲娜伸出手,回抱了纳西莎。

    她知道,这样并不理智,但是……她想要。

    她知道,布莱克家族并不是什么好人,他们高傲、冷漠、自私自利。

    可她还是想要。

    做梦都想拥有的,爱她的家人,可以给予她温暖的家,她好想要。

    她不想放手。

    “姨妈。”海莲娜轻声呼唤着纳西莎,纳西莎红了眼眶。

    “好孩子。”纳西莎擦了擦眼泪,牵着海莲娜的手,“饿了吧,开饭吧。”

    “嗯。”海莲娜乖乖地点了点头,任由纳西莎牵着她走,没有再抽手。

    她得到了。

    命运就是这样荒谬。在她心灰意冷,不再奢望之时,给了她梦寐以求的。

    可命运所有的馈赠,其实都暗中标好了价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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