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阳城的大火烧了一天一夜，西南城的建筑几乎被烧殆尽，但幸运的是，紫鸢和一众吸血鬼全部葬身火海。岘山的紫鸢庄园在莫离云无翊的带领下，也尽数被毁，从此，襄阳城再无吸血鬼的隐患。

    襄阳城的步兵兵力受损严重，西南城的三千守兵连同近万人的铁甲军都死于这一场战役。

    狼人与吸血鬼势均力敌，相比于铁甲军，在战役中损失较少，三百八十个狼人中有七人战死，十一人重伤，其他二十余人都是轻伤，结束战斗的狼人被安排在北城的一座客栈内暂时歇息。

    乐辰一直昏迷不醒，伤口从右向左纵深划过，伤及肺腑。丹阳忙碌着，玉楠一直陪在乐辰身旁。

    血，终于止住了，但乐辰却发起了高烧，丹阳摸着乐辰滚烫的额头，“只要过了今晚，烧退了，就脱离危险了。”

    玉楠看着昏迷中的乐辰，“我相信姑姑的医术，相信乐辰。”

    烛火下，乐辰的脸色惨白，眉头紧锁，紧紧握住玉楠的手，“玉楠，不要走！”

    “我不走，乐辰，我一直陪着你。”玉楠反手抓住乐辰，昏迷中的乐辰舒展开了眉头。

    月光下的院中，阿古拉看着满屋的烛火，终是没有进去，转身离开。

    客栈中，两人坐在屋内，屋外弦月高悬，无风无云，云无翊看着对面的耶律齐，“你比那时老了些。”

    “你与公主失踪后，我就离开了国师府，大王说国师与公主遭到蒙古人杀害，我不相信，一直在找你们。但一直没有找到，也就相信了，后来大概过了四、五年吧，遇到了紫鸢，变成了吸血鬼。我一直恨宋人，恨蒙古人，觉得是他们夺去了你们的生命。”

    “飞燕为我而死，也算是蒙古狼人所杀，但我也杀过蒙古狼人，过去的恩恩怨怨，又怎能分的清楚。”云无翊长长叹了口气，看着垂首的耶律齐，“终究是我负了飞燕，若不是我，她也不至于香消玉殒。耶律，你可愿放下心中仇恨，与我相伴？”

    耶律齐垂着头，没有说话。

    “若你不愿意，自行离开也可，只是，千万别再心存怨念，伤及无辜。紫鸢如此强势，但逆天而行，也终不得善终。”云无翊看耶律齐久未说话，微微叹了口气。

    “因我一念之差，伤及那么多人，你不怨我吗？”耶律齐抬眼望向云无翊。

    “以前的恩恩怨怨，又如何能分得清对与错，是与非？千帆过尽，才发现都是过往云烟，剩下的红尘喧嚣，也就你我作伴了。”

    “就像以前在国师府一样？”耶律齐眼中燃起希望。

    “一样，”云无翊点点头。

    夜已深，久违的宁静笼罩在夜空，客栈的院内，莫离负手而立，凝视着夜空中的繁星闪烁。

    一人飘然而至，来到莫离身边。

    “耶律齐怎样了？”莫离问道。

    来人笑笑，“他同意随我一起，今后，红尘寂寥中，也有人相伴了。”

    “他放下了心中怨念？”

    “我没有死，他心中怨念去掉一半，飞燕公主为我而死，他虽心有不甘，但因他一念之差，襄阳城死了这么多人，耶律不是恶人，已是知道错了，我选择了原谅。”云无翊微微叹了口气，仰望着夜空，“我记得很多很多年前，我们也曾经这样在夜空下仰望。你曾说，我们拥有永恒的生命，就如同这天上的星星，永不坠落。”

    莫离看着云无翊，“是啊，那时，还是在朱仙镇。”

    “所以，对于永恒来说，曾经的错误，曾经的拥有，曾经的失去，其实都会化为沧海桑田。”

    莫离看着云无翊，“你变了。”

    “感谢你和丹儿，让我明白了宽恕和付出，更加感谢宗燕，她用生命的代价，让我终于明白了爱的意义，只是，这个代价太大了。”云无翊苦笑。

    “是谁在说我？”丹阳来到院子里。

    “乐辰怎样了？”莫离与云无翊同声问道。

    “伤口已经处理好了，只要过了今晚，烧退了，就没有问题了，玉楠一直在陪他，不肯离开，说要一直等到他醒过来。如果不是乐辰挡在玉楠身前，玉楠早已被夜霜杀死了，这两个孩子。”丹阳幽幽地叹口气。

    云无翊看了一眼丹阳，有几分愧疚，“不像你们俩个当年吗？为了对方，可以不顾一切。幸好，我当年没有酿成大错。”

    丹阳与莫离对视一眼，柔声说道：“都过去了，不去想了。往后岁月无疆，只留余生静好就行。”

    云无翊沉吟着，“是啊，余生静好，此番襄阳之行，解了对你们的愧疚之情，多了今后世间喧嚣中的同行之人，往后余生，有飞燕的深情相依相携，足矣。”

    夜空中，一颗流星划过，璀璨绚烂。

    天亮了，一缕晨曦下，阿古拉轻轻推开门，乐辰依然在沉睡，玉楠趴在床边，守候了乐辰一晚，也在沉睡中。

    阿古拉轻轻走到床边，摸了摸乐辰的额头，烧已经退了，阿古拉轻轻松了口气。

    熟睡中的玉楠眉头微皱，却依然紧紧握住乐辰的手，阿古拉轻轻抚摸着玉楠乌黑丝柔的发丝，眼里是浓得化不开的温柔与不舍，片刻，似是下定了决心，走出了屋外。

    门口，遇见了正匆匆而来的丹阳，“姑姑，乐辰的烧已经退了。”

    “太好了，烧退了，就脱离危险了。远山，一起进去看看吧。”丹阳脸露喜色。

    “不了，我就不打搅他们休息了。姑姑，我回去了，替我和他们道个别。”阿古拉暖暖的笑容里带着一丝寂寞，迎着朝阳缓缓走出院外，清晨温暖的阳光远远地落在孤单的身影后。

    狼人们已经全部恢复人型，重伤的几人也已经脱离危险，吴猛带着路小乙等人来到院子里，“此役，若不是狼人相助，胜负还未可知。所以，无论今后如何，感谢你们的出手相助，携手抗敌！”

    阿古拉点点头，所有蒙古勇士已经整装待发，阿古拉站在最前排，手举蒙古族黑色的战狼旗帜，后面跟着两列纵队，抬着漆黑的棺材，里面是战死疆场的蒙古狼人的遗体，再后面是一列五辆马车，车上载着重伤的伤员，马车后跟着四列狼人勇士，这只队伍在清晨的阳光中走出屋外，向城北进发。

    路的两侧竟占满了人，有襄阳的守军，也有襄阳的居民，每个人神情肃穆，眼含崇敬感激之情，再无以往同仇敌忾之意。狼人的战队缓缓而过，战队过处，所有人叉手作揖行礼。

    阿古拉手举旗帜，走向城门，城门处，一人昂然而立，是襄阳的守将吕文德，身后，是青衣白衫的莫离与云无翊。

    阿古拉将旗子转交给身后士兵，走上前，吕文德双手作揖，“这一次，感谢大蒙能放下敌我之束，出兵相助，解襄阳城于水火！拿酒来，敬蒙古勇士们一杯！”

    城门前的一众人，不论蒙古勇士，还是大宋官兵，都端起了酒杯，一饮而尽。

    吕文德退后一步，面向乐辰与莫离云无翊三人，再次斟满酒，“这第二杯酒，敬你们几位，危难之时，为天道，为正义，无论种族，解救人族于危难！我替天下敬几位义士！”吕文德与莫离、云无翊、阿古拉干下第二杯酒。

    接着，吕文德转身看着阿古拉，缓缓举起了第三杯酒，“第三杯酒，敬你，也敬城外的阿术将军，此一别，虽近在咫尺，却已成天涯。他日战场相见，虽曾并肩携手，但终已成敌我，我不会心慈，但望你也不会手软。就此别过，希望后会无期！”说罢仰头喝下第三杯酒，将酒杯摔在地上，“鸣放礼炮，送勇士出城！”

    城楼上礼炮齐鸣，那是最高级别的迎宾礼炮，礼炮声中，阿古拉一行缓缓走出襄阳城，远处，依稀是黑压压的部队，整装立于襄江边，那是迎接他们凯旋而归的蒙古大军。

    沈玉楠匆匆跑来，只看到蒙古狼人军团远去的背影，“大个子，孟远山！”玉楠叫着阿古拉的名字，但声音却淹没在礼炮声中。

    前行的阿古拉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脚步微顿，回头向后张望，却只看到襄阳城高大的城墙笼罩在礼炮的烟雾中，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