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上车。”江丞皱眉看她,语调中已带了烦躁和不悦。

    程安安下意识便往后退了一步,她闭了眼,又缓缓睁开。

    还是那张脸,她忽然觉得自己可能是真的有点醉。那杯酒后劲太强。

    江丞一瞬不瞬地盯着程安安,眉皱得更深,一字一顿道:“我说,上车。”

    “真的是你。”程安安轻声嘀咕。话音刚落,腕间忽然一阵异样的触感。

    她低头,就见李征的手竟攥上了自己的手腕,连带着身形都被他拉得趔趄了下。

    “哎,我说你谁啊?”李征警惕地瞅着江丞,然后又去看程安安,“程律师,这不是你叫的车吧,这年头坏人多,你还是跟我回去安全。”

    程安安心下厌烦,用力挣了下愣是没有挣脱开,便下意识地抬头去看江丞。她张了张嘴,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

    这一刻,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又能期待什么。

    江丞见程安安一张脸上满是茫然和委屈,嘴角却是越抿越紧,随嗤笑一声,踩了一脚油门。

    黑色大G急驶而去,喷了车后两人一身尾气。

    程安安仍站在原地,微抬着头、目视前方,仿佛刚才让她上车的那人还等在原地。

    李征见状,心下一松,嬉皮笑脸地看着程安安,“程律师,走吧?钱总还在呢。”

    程安安恍若没听见,茫然地低下头,在满是霓虹灯的夜色里,身影显得苍白而羸弱。

    李征见程安安一副弱不经风的模样,愈加心猿意马,面上笑容猥琐,伸手便要去搂程安安的肩。只是胳膊刚抬起,就听见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他下意识地想回头,还未动作,就觉得脖间一紧,伸出的手转而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颈间。

    程安安这才醒过来般,转过头就见去而复返的江丞。

    他站在李征身后,额上已起了青筋,一只手紧紧拽着李征的衣领,另一只手伸来便要抓她的胳膊。

    程安安毫不犹豫地,攥住江丞伸过来的手。

    那手,微凉、干燥、骨节分明,食指尾端有一枚银质单戒,触感坚硬。

    程安安忽然就扬了嘴角,冲他微微一笑。

    “你他妈是不是有病啊?”李征好不容易挣开,红着脸大口喘息,转了身便要动手。

    江丞咬了牙,一拳就挥在李征脸上,末了甩了甩手,“你他妈再废话一句,我让你走不出这条街。”

    他面孔平静,眼中却尽是狠戾之色。

    李征晃了晃身子,勉强站稳,捂着右半边脸,一时不敢再动。

    直到眼看着江丞拉着程安安转了弯,他才心有不甘地往回走。刚走了两步,就见钱北辰站在会所门口,正一脸玩味地看着他。

    李征搓了搓手,谄媚地笑,扯了脸上的伤,生疼。

    “钱总,您看……”

    钱北辰眼中带着玩味,看了眼早已空无一人的街道,也笑,“李征是吗?你的福气在后头。”

    江丞的车就停在转角,歪七扭八地。

    程安安在江丞的注视下安安静静地上了车。

    江丞偏过头,目光直直盯着程安安的脸,握着方向盘的手慢慢收紧,“你这些年,是光长年龄不长脑子?”

    程安安低头,自知理亏,“我就是来送个文件。”

    “送文件送到会所?送到和人又搂又抱?”

    程安安抿了抿嘴,干涩的嘴唇似是裂开了一个细小的口子,有淡淡的血腥味慢慢渗进嘴里。

    她伸出舌尖缓缓舔了下,又用牙齿抵住伤处咬了咬,细微的痛感袭来,夹杂着自虐式的快感。

    程安安只觉得这一晚上太累了,声音里透着疲惫,“江丞,我们能好好说一次话吗?”

    江丞有一瞬间的恍惚。

    他想起上一次两人在车里,那场结局惨烈的争吵,放在方向盘上的手慢慢松开,无意识地蜷缩了下。

    “行,给你个好好说话的机会。你说吧,我听着。”

    程安安怔愣地看着车外的灯火辉煌,却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车内安静极了,她听见江丞发出一声轻笑,带着嘲讽。

    是啊,说什么呢?他们不适合忆往昔,更没有机会展望未来。

    “江丞,”良久后,程安安开口,声音低缓,“这些年,我想了无数次。如果那一年我不去北京,我就不会遇到你。如果我去了北京,没有加班到晚上,也不会遇到你。如果遇到了你,后来没有去山庄,我就不会对你心动。即便对你心动,如果那天你没有去警局,我就不会爱上你。即便爱上你,如果回申城那个冬天,没有那场车祸,我们就不会在一起。”

    程安安觉得如同身处黑暗而绝望的海底,四周涌动的海水让她窒息。

    她试着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胸口丝丝地疼。

    “可是,江丞,你知道吗?这么多年,我从来都没有后悔过其中任何一个如果。”

    江丞只觉得心脏有一瞬的抽搐,疼得他不禁微弯了背,缓了半天才又直起。

    “程安安,你怎么就不问问,我是不是后悔?”

    这句话像把淬了毒的匕首直直捅进程安安的心脏,她极轻地抽噎了一声,忍了一晚上的泪便从眼眶里涌了出来。

    她不敢问,她怕极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对不起,江丞。”

    “对不起什么呢?”

    程安安胡乱地抹了把脸,大衣粗糙的布料摩擦着脸颊,有丝疼,“对不起曾经让你遇见那么糟糕的我,对不起当年不告而别,对不起现在还让你遇见了我。”

    江丞觉得过往的时光像烟花般,在脑海中噼里啪啦不停晃过,闪得他脑仁疼。

    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摸外套口袋的烟盒,指尖微颤,摸了半天才想起来换了衣服。

    “还有什么想说的?今晚就一道说清吧。”江丞缓缓开口,嗓音暗哑。

    程安安的泪怎么都止不住,她甚至哭出了声,任眼泪一滴一滴地顺着下巴砸下来。

    “还有,谢谢你。”

    她恍惚想起,第一次见他那晚,车里放着的粤语歌,低哑地唱着:

    “这晚以后音讯隔绝

    人如天上的明月

    是不可拥有”

    ——

    周六下午,程安安拉着宋小棉一起去看颜绾的新节目,地点在电视台。

    他们到的时候,电视台门口已经放了导师和几位热门选手的易拉宝,颜绾的在最后一位。

    程安安走近,细看了看。

    她一直觉得,颜绾长得像张恨水笔下的冷清秋,连周身的气质都带了点相似。

    只是冷清秋和金燕西的结局到底不怎么好。

    宋小棉倒是并不清楚颜绾的那些事,趴在程安安耳边八卦:“颜绾可是这次比赛的黑马,一路杀到了决赛,从长相到唱歌都是当明星的料,”说完瞅了眼四周,小声说道:“不过八卦说她背后有资本,据说是这档节目的制作方。”

    程安安斜她一眼,“你行了,少看点娱乐八卦吧。”

    宋小棉脖子一抻,反驳道:“真的,你别不信。微博上说得有鼻子有眼,等我找出来给你看看。”

    “微博上说的你也信。”

    两人嘀嘀咕咕地往场内进,他们的位子临近过道。到得早,离开始还有二十分钟,宋小棉便去了卫生间。

    程安安百无聊赖,摆弄着手腕上的夜光圈。

    “到得挺早啊。”

    程安安应声抬头,却是很久未见的严旭朗,朝她灿烂一笑,顺势在她身边的空位坐下来。

    程安安松了口气,他这幅模样,倒是代表两人之前的争执算是又一次和解了,“正好周末嘛,怕路上堵车。颜绾呢?”

    “她在后台。哎,想不想去后台看看?”

    程安安倒是从来没有去过,心下一时好奇,又有些犹豫,“可以吗?”

    “当然可以。别人不行,我行啊。”严旭朗嘚瑟地翘着二郎腿。

    程安安对这点倒是深信不疑,便点头答应了。跟着严旭朗到后台的时候,颜绾正坐在沙发看歌词。

    程安安见她妆发都做好了,旁边有个小姑娘模样的人,小声劝着:“绾绾姐,我还是觉得你唱这首歌可惜了。这是个比赛节目,这首歌从技巧到内容都不赚便宜。”

    颜绾转过头,无奈看那小姑娘,“好啦,没事的。再说现在也不能改了不是嘛?”话音刚落,便看见了门口的二人,嘴角扬起。

    程安安看见严旭朗招了招手,眼里的光藏都藏不住。

    那一瞬间,她忽然有些羡慕,又有些难过。

    颜绾倒是第一时间冲程安安打了个招呼,“很开心你能来。”

    程安安走到颜绾身边坐下,见颜绾似乎脸色不是很好,舞台妆都遮不住的疲惫感,便问道:“你是不是身体不太舒服?”

    一旁的严旭朗干脆蹲下身,仰起头仔细瞧颜绾的脸,握了她膝上的手,担忧道:“要是不舒服,咱就不参加了,以后机会多的是。”

    颜绾眉眼含笑,“不过唱首歌,哪有那么脆弱。就是有点低血糖,没事的,你们放心。”

    程安安忽然想起什么,从包里翻出两颗大白兔奶糖,塞到颜绾手里,“吃点糖。”

    颜绾面露惊喜,剥开一颗就放进嘴里,浓郁的奶香味立马盈满口腔,“我小时候就最馋这种奶糖。”

    旁边小助理小声提醒,“姐,导演那边有事找。”

    颜绾不好意思地冲程安安笑,“不好意思,我先离开会儿,”起身走了两步又转过头,“安安,电视台旁边有家面店,和京城盛安胡同里那家味道很像。很好吃的,我们晚一点一起去吃面,好吗?”

    程安安看着颜绾,像五年前的那个小姑娘穿过时光隧道,重又站在她面前,眼睛亮晶晶的,美好又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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