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珠今夜无事，本想坐在小窗前缝制喜服，江府的那位姨娘差人叫她过去。
绿珠见了她，当真是千娇百媚，叫人怜爱。
姨娘迎着绿珠入内，她拉着绿珠的小手，瞧着她的脸蛋，越瞧越喜欢。
“柳姨娘。”
“哎——”她开心极了，心想这倒是个不怕生的丫头。
她一高兴，就命人拿出自己的珠宝首饰，一箱一箱地送给绿珠。
绿珠既惶恐，又感动，自有记忆以来，还从未有人对她如此好。
柳姨娘拍着她的手，道：“孩子，我和你一样，出身低微，是老爷给了我现在不愁吃穿的生活，是他给了我一个家。你别看夫人嘴上说着难听的话，她其实最懂身份的差距了，最懂我们女人的身不由己了。她最初和老爷连面都没见过，就被这么嫁过来了，她去问她父亲，只得到了一句门当户对的回答。江夫人一开始也是这般不接纳我的，后来处着处着，我就发现，她就是嘴硬心软。”
绿珠不讨厌江母，她明白自己的身份，明白自己的处境。
有个归处，已是不易，她怎敢奢求江家上下都来接纳她？
“吴姐姐她啊，也是个不容易的。”柳姨娘说到情至深处，不免落泪。
她说的，不是江夫人，而是吴家来的姐姐。
绿珠方才还觉得这位柳姨娘是要暗中笼络她，看来……是她想多了。
绿珠这会儿才敢把心剖开了讲，二人聊了一宿，聊到夜深人静。
……
是夜，秦若明明明要回自己的房间，明明告诉自己不要再去想她，可当他路过她的屋子时，看到没有光亮的窗户，他再次敲响她的房门，却发现原本住人的发间已经收拾干净，再没有一丝她的痕迹。
“就这么不想见到我么……”秦若明眼里满是落寞。
陆千凝是夜里走的，她留了一张纸给江母，托侍女转交。
门口的酒幡轻轻摇曳，像是在无声地揽客。盖子一启，任凭酒香四窜，来去的旅人带着一路风尘，满身岁月，都不禁来此饮上一壶。
“我哪里比不上你了？”
已经喝得神智不清的秦若明质问骆杰飞。
“若明，你别喝了。”骆杰飞试图夺过他手中的酒坛。
“骆杰飞，你知道吗？我一直很羡慕你。从我爹去当兵一段时间后开始，就一直羡慕你。”
“你有爹疼有娘爱，还有一个可爱的妹妹，你们家里每次都热热闹闹的，而我……呵，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多羡慕。”
“我娘她……到底是含蓄了些，她不想爹去当兵，但嘴上说的都是鼓励的话，我爹又是个直脑子，听不懂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他还真就高高兴兴去了，去了就……去了再也没有回来了。”
“你是又想秦叔了吧，我想秦叔若是在天有灵，看到你如此，一定会难过的。世事本无常，谁又能想到，我也会在一夜之间家破人亡呢。”
骆杰飞又回想起了那日的情景，血色糊住了他的眼，他觉得眼睛好痛，又强迫自己不合上双眼，“除魔卫道，我一定会报仇的！”
“骆杰飞，你也觉得正魔不两立么？”秦若明朦朦胧胧地看向他。
“当然。”
“陆千凝，就是陆寒月。可她……是魔宗的人。”
“什么？！”骆杰飞的反应比秦若明想象中要大，让他更清醒了。
秦若明断断续续和他说了很多关于陆千凝的事。
骆杰飞神色慢慢地没那么凝重了。“千凝姑娘许是不知如何用魔族的身份来面对你。给她些时间吧。”
秦若明一笑，“她对你也不诚实呢。”
“嗯？”
“没什么。”
“骆杰飞，你坦白跟我说，你是不是……喜欢她？”
骆杰飞没有憋住笑意，他清了清嗓子，笃定地说：“骆某一生只爱梨夜一人。”
秦若明饮了一口酒，辛辣入喉，“我当她为何对你多有关照。”
“说笑了，无论她是陆寒月抑或是陆千凝，我都与她只有几面之缘，连熟识都谈不上，何来情爱？”
秦若明听着他的话，回忆了这些日子。
他说得对，要论相知相识，自己才是与她经历过生死的，还轮不到其他人呢。他觉得释怀了些。
月光倾泻而下，洒入酒杯，秦若明突然举杯邀月，朗声道：“敬明月！”
说罢，一口饮尽。
不论是灵山上的相伴，抑或是酒馆里的惊鸿一瞥，陆寒月与陆千凝都是你。
……
“他喝得烂醉如泥，你不去看看他吗？”
巷子里，骆杰飞眼神中蕴藏着复杂的情绪，而站在他对面的，赫然是昨夜离开江府的陆千凝。
她没离开多远，偏偏让她碰到了出门采买的骆杰飞。
“不了，我已然拒绝了他，若此时再去，便是给他留了念想，不利于他忘却这份感情。”
“你真的不再考虑考虑吗？秦若明他是一个很好的人，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他尽力为兄弟辩解。
陆千凝笑着摇了摇头。
“骆杰飞，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有的时候一方的问题足以毁了整个始末，甚至危及生命，我不希望结局难堪，你也一样吧？”
“……我明白了，陆姑娘，保重。”
陆千凝点头，鼻尖有些酸意，是她不懂的情愫。
……
第二日，众人注意到了眼睛红肿的秦若明。
宁初远凑近瞧了瞧，嚷道：“秦兄弟，你这眼睛是怎么了？”
“蚊虫咬的，不碍事。”秦若明摆摆手。
“这可得赶紧叫大夫看看，我听说啊，有些虫子可厉害了，被它咬这么一下，活生生的一个人就没了！”
秦若明嘴角抽了抽：“多谢关照，不过我这真的只是普通的虫子罢了，过几日便自愈了。”
别人他还能糊弄过去，但是瞒不过这些年和他一起长大的宋惜哲，他一眼就看出来自己这位兄弟的情绪很不对劲。
“啧啧，心病还须心药医——”他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捋了捋并不存在的胡须，从秦若明眼前走过。
秦若明踹了他一脚，“就你话多。”
宋惜哲吃痛求饶。
既已顺利找到秦若明，此行也该告一段落了，上官梨夜传信回去，向师尊报了平安，准备即刻返回灵山，而其他人都想在义州好好玩一圈。
骆雨霏拉着上官梨夜的手，晃了又晃：“梨夜姐姐，我们好不容易下山一趟，再多玩一会吧，就一会！”
宋惜哲应和道：“就是就是，这可是千年一遇的机会啊，多难得，山上的风景几十年都一个样，哪有山下有意思。”
宁初远高举双手：“我支持！虽然本少爷急于修炼仙法，保护我心尖尖上的美人儿……”说着，他还抛了个媚眼给上官梨夜，奈何人家并不领情，“但是，我这趟就是出来玩的啊，我要游遍神州大地，领略山河美景，那才叫不虚此行！”
上官梨夜拖着骆雨霏，费劲地走了几步，眼神投向骆杰飞，骆杰飞无奈地笑笑：“看来我们少数得服从多数了啊。”
“这样真的没问题吗……”上官梨夜有些担忧，看着他们吵吵闹闹，击掌庆祝的样子，紧缩的眉头也舒展开来，或许，能有什么意外的收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