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狂雷鸣,惊电闪,冷风卷。

    风云色变,天下殊惊。

    猛风哗然大起,吹乱了羽织宽阔的袍袖,天地之间,仿若只剩下这一道缥缈的白影。

    当雪“看到”混沌缤纷的天外天的那一刻,过量的知识爆炸似的从脑海里涌现。

    许多既不属于“文字”,也并非“画面”的抽象概念……纯粹的知识,一股脑强行塞进来。

    疼。

    头痛欲裂。

    如同一场海啸的水量,想在短时间内,将自己塞进一个通道狭窄的蓄水池,此时那个通道便承受了不该承受的重压。

    它在剧烈的磨损、开裂、濒临崩溃。

    灵魂即将沉入黑暗之时,一道灵光钻入眉心,在岌岌可危的精神空间中交织飞梭,亮光切开了无穷无尽的黑暗,极致冰寒的法则将那些过量的知识冷凝、封锁、压缩。

    意识昏昏沉沉,仿佛置身于一片璀璨的银光正中,大脑胀痛和刺痛感渐渐消弭,雪终于睁开了双眼。

    两道明烈的雷殛在身侧骤闪而逝,在银光流烁的雷场里,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因短暂的意识剥离,而正在不受控制地向下坠去。

    在半空中强行稳定身体调整姿势,霜雪凝结的六角冰晶随即出现在脚下,斜向踩碎数块冰晶卸力,她才勉强在半空中站稳。

    雪抬头看见虚空缝隙间的隐雷仍在不断落下,甚至有数道雷霆朝着自己的方位闪动,但是心里毫无畏惧。

    实在是,很顺利。

    ——刚刚她得到的不仅仅是一堆繁杂无序的信息,还有暂时御使隐雷的权柄!

    少女眉心正中呈现出一道神秘清诡的银色字符,她缓缓抬眸,睫羽如霜雪,瞳仁似冰海,银色字符泛起流光烁烁,与冷艳殊丽的容貌相得益彰。

    层云惊乱,天雷爆降,她像是神教壁画上直面天罚的圣女,显出一种超然的、非人的、带有一丝神性的漠然。

    与雷鸣声混杂在一起的,是涛声震天的海啸声,本应平静的海面此时如一只狂暴的巨兽,呼啸着朝这片岛屿扑来。

    霜雪之神神祠阵法被破的那一瞬,沉寂百年的海眼遥遥震荡,一点黑豆般的漩涡自海底生发、旋卷、扩大,涌动的暗流演变成天崩地裂的海啸,此刻终于席卷而来。

    是时候了。

    哗!!!

    天穹之上仿佛炸开了一朵震骇天地的银色莲花,那是雪释放出的精神能量,在现世凝结成了最纯粹的冷银色。

    瀑散开的精神能量以一种玄妙无比的波动激荡开去,纵贯天地上下,刹那间掌握了所有隐雷的涌动。

    随着她心念一动,明灿繁密的术式纹印次第绽开,正好笼罩住整个雪之一族族地。

    厚重的云海皲裂开几道犬牙差互的罅隙,本应劈在绵延屋脊、沉寂池水、招摇花树上的雷霆倏然一顿,向纹印边缘聚拢重叠,高插青冥,直冲霄汉。

    轰隆!

    伴随着刺眼的闪电划破天穹,震耳欲聋的雷鸣声轰然响起,咆哮的雷霆从天而降,像是神明掌心裂开的十方闪电,轻而易举地劈开了岛屿,如同热刀切开一块黄油。

    ——隐雷的特性本来就是,可断万物,天地亦然。

    浪涛激涌,地动山摇,雾隐忍者们惊惶向后退去,生怕跑慢一点便被这闻所未闻的雷霆当场劈成两半。

    但他们其实不必如此畏惧,因为早在照美冥使用沸遁之前,他们便已经退出了雪之一族族地。

    而被雪控制的隐雷,只会围着族地的边缘降下。

    水无月族地处于岛屿上偏僻的一角,边缘靠海,一时间与岛屿连接处尽被隐雷切断,顿时山崩地裂,飞沙走石。

    滚滚尘雾顺着猛风四下飚散,细碎沙石抽出无数条烟白细线,大片土地在铺天盖地的烟尘中朝大海倾斜而去。

    浩瀚无边的海面上,一波波浪涛汹涌袭来,和倾斜的大块土地撞到一起,击出震耳欲聋的吼声,飞溅出的雪白泡沫都被沙石染成了黄棕色。

    在无穷无尽的大海面前,再大的岛屿也显得渺小,更何况是一块岛屿边缘的岩土,很快被浪涛吞没,卷向海底深处,顺着海眼的恐怖吸力,像一艘沉船般落入深海。

    轰然填落海眼的一刹那,产生的巨大晃动震荡着每一滴海水,待到海眼再次归于平静,而浪涛却不会立刻消除,即使余波,也足够翻天覆地。

    再无土石遮挡,汹涌的海水像是被巨人排起,翻滚着朝雾隐岛屿扑来,如同万马奔腾一般。

    “水遁·水阵壁!”

    诸多雾隐忍者的声音合为一句,在照美冥的带领下,众人做出了最快的应对,一股股水柱瞬间升腾而起,形成一堵流动的巨型水墙!

    扑来的海水在接触水墙的一瞬间,都会在查克拉的控制下,填补进水墙缺口,浪涛愈汹涌,水墙愈坚固。

    一众雾隐忍者站在一起,牢牢护住身后的忍村。

    雪看着那万众一心抵御海潮的景象,由衷地叹了口气。

    一股精神波动玄妙无比的震荡开去,漫过人的双耳,浸过人的颅顶,方圆百里所有活物的耳畔,骤然响起了一个冷漠而纤细的女音:

    “战国时代,各国争战不休,自木叶建村为先例后,许多大族纷纷结盟,于各国建立忍村。

    当时一代水影白莲与雪之一族的族长有交,白莲邀其加入,出于稳定和发展的考虑,雪之一族答应下来,举族搬迁于此。

    之后忍村建设和数次忍战中,身为村内大族,水无月也未尝吝于出力。

    即使后来血雾临身,我族也只想离开,并未如竹取一族一样欲与雾隐开战。

    纵观雾隐百年历史,我族未负雾隐分毫,反是雾隐亏欠我雪之一族!

    今日我来此,一为复仇,二为昭告天下。

    我将永不踏足此地,水无月旧址也自岛屿剥离入海。

    自今日起,雪之一族与雾隐忍村一刀两断,有如此岛!”

    这番话,照美冥听得格外清楚,山石倾颓、浪涛泛滥、云浪暗沉,她披着一身疲倦的狼狈,与白发少女冷冷对上了目光。

    “雪之一族早已灭族,你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意义?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意义。

    复仇是雪来到这里必须完成的目标,之后的事,看似浩大,实则不过随手一步闲棋,功成自然好,不成也便罢。

    她之所以开归墟、御隐雷、断族地,原因有三。

    一则,此后她不想再踏足这片伤心地,却又不愿自己曾经的家被雾隐忍者随意进出,既然如此,不如毁了。

    二则,她也很好奇雪之一族禁术上记载的有关归墟的内容,有机会的话,很愿意亲身实践一下,或许会有特别的收获。

    的确有,收获很大。

    三则,她想收拢雪之一族流落在外的遗族,为此必要声势浩大,尽可能展现自己的实力,将她想表达的消息远播整个水之国。

    杀了大半雾隐高层不够,因为雾隐常年封闭,这些长老们年事已高,早不出任务,家丑不可外扬,雾隐多半会隐瞒下来。

    可而今雾隐岛屿有缺,又加之天象叠变,又怎么可能不流言四起?

    只是太顺利了,顺利得甚至让她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她之前都做好了开启归墟失败的准备,毕竟那可是神之伟力。

    虽然危险,但也有意外收获。

    她在虚空中得到的信息,以及意识即将崩溃时填补进来的那点灵光,都要回去以后慢慢研究。

    现在没时间想那么多了。

    粹烈的银光如利剑回鞘般在眉宇间旋踵而逝,只余下冷风割喉一般森森寒意,雪漠然垂眸,她的眼睛像是冰原里的一汪冷泉,愈清澈愈孤寒。

    “早已灭族?

    我不死,我族就不灭!

    我以水无月之名,重立雪之一族。

    凡雪之一族遗族,无论血脉纯薄,若境遇难忍,皆可投奔于我。

    在地下世界任务接取处说明身份,自然有人接应。

    如有妨碍之人,我必诛之!”

    其实,水无月的血脉,即使不算她自己,自始至终也未曾彻底断绝。

    眼见血雾政策如此狠厉,雪之一族又怎会坐以待毙?

    毕竟当时高层还要用冰遁忍者来当他们手里的一把快刀,而这也给了雪之一族些许喘息的空间。

    嫡系和强者被雾隐暗部紧紧盯住,就暗地里偷偷放走一些忍术天赋较差的旁支族人,隐姓埋名,再不用血继限界,以普通人的身份在水之国生活。

    但能过得好的,终归是少数,水之国的国情如此,残忍酷烈。

    毕竟血出同源,有着共同的先祖,她尚有余力,也愿意拉这些族人一把。

    至于怎么接应投奔的族人,那不是还有白绝数不清的分身在嘛。

    安排几个守着,蜉蝣之术可与大地一体化进而高速移动,也不怕被敌对忍者蹲守。

    雪控制着游走于现世的隐雷,赶在归墟之门关闭前,集中精神控制它们重回虚空。

    归墟隐没,天穹汇聚的雪云像是奔腾的群马,向四面八方呼啸而过,沉甸甸的云浪缓缓散开,一缕缕天光重新泼向人间。

    该走了。

    目的都已完成,即便没完成也得走了,查克拉几乎耗尽,精神能量也极近干涸,她现在还能面不改色地站着说话,不露一点外强中干之色,全凭意志力强大。

    从经脉里榨出一点查克拉来,脚下踩着的六棱冰晶化为一面剔透冰镜,镜面微澜,白发少女在空中突兀消失。

    ——

    残阳像是天穹上一道血淋淋的伤口,波澜起伏的大海都被夕阳染成了熏红的颜色。

    鼬沉静地站在这片碧蓝和熏红交织的海面上,在这不会被虚空波及又距离雾隐最近的地方,从日光正盛等到夕阳西下。

    即使他知道此行不善,也没想到雪这么能搞事,掀起如此磅礴声势,看着听着都让人心惊。

    好在所有撞在她手里的艰险,都能被她一手撕了。

    他的姑娘不是要人呵护在手心的花朵,需要人护着她、养着她、困着她;

    她更像扶摇万里的鹰隼,只有飒沓的长风才能与她比肩。

    海水荡漾,一轮圆弧般的水镜猝然从海面延伸,像是升起了一轮月亮,不过数秒,水寒凝冰,白发少女从冰镜里钻出来。

    雪才踏出一步,险些一脚踩空,又踉踉跄跄地站稳了,脚下的海水被她这么一折腾,荡出成圈的湛蓝涟漪。

    雪摇了摇头,她现在真是查克拉严重不足,连在脚下释放持续稳定的查克拉以保证踩在水面上这种基础操作都险些失误。

    鼬轻轻笑了起来,他背后是千万重的夕霞海,眉眼在瑰丽的光影里不甚清晰。

    他逆着光蹲下身子,随意把扎在颈后的长发拨到胸前,朝她招了招手。

    “上来。”

    女孩笑嘻嘻地扑在他背上,纤细的胳膊麻溜勾住了他的脖子,趴在他肩头眨眼。

    “我身上好脏的,血啊土啊什么都有,这下都蹭你身上了,嫌弃也晚啦!”

    嘴唇呼出的热气吹着他的脖颈肌肤,那细微的绒毛像是白沙春草,一时间被风吹得折腰了。

    侧颈线条瞬间绷紧,像是拉满的弓弦,随后青筋又缓缓蛰伏下来。

    鼬的神色仍然一派淡定,双手背过稳稳托在小姑娘的膝盖上方,语气有些无奈。

    “你身上怎么这么冷?”

    雪愣了一下,低头埋进了他颈窝里,排山倒海的疲惫终于压垮了她坚韧的神思。

    “你说,人与人一旦立场相悖,是不是无论以前多么亲密,都会走到刀剑相向的那一步?”

    照美冥是真的想杀她。

    在逻辑上,这毫无问题,毕竟她不仅杀了大半雾隐高层,更是加入了晓组织。

    但在感情上,她还是不禁有些唏嘘。

    记忆里的冥姐姐,是雾隐少有的美人,温柔端庄,即使在血雾里这样压抑的环境下也仍然热情开朗,只是偶尔有点神经质。

    像一缕轻快的虹光。

    或许因为同样身负血继,相似的境遇容易产生共鸣,她仍然记着,有人曾一点点教自己水遁的用法,告诉她被欺负了就要反抗回去。

    温柔的大姐姐笑着递给了自己一包用干净手帕包好的金平糖,拆开是一捧粉白相间的星星。

    很甜……

    “不是的。”

    鼬的声音压得很低,蕴含着藏不住的温柔,把雪的思绪从久远的记忆中拉回来。

    他背着女孩子行走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海浪层叠翻涌,永不停歇,随着脚步荡出一个个水圈。

    鼬偏过头,定定看着她,鸦羽轻颤,遮住黑瞳,降落一圈淡灰色的阴翳。

    他一字一顿,话音缓慢又坚定,甚至有几分虔诚。

    “宇智波鼬,永不与你为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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