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到家，屋子里黑乎乎一片，乐文打开灯，试探性的叫了几声爸，当然没有得到回应，她走去主卧，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打开衣柜，看见黄大为的衣服还好端端的挂在房间里面，她松了口气，走了出去。

    躺在床上，乐文研究着新手机，有些兴奋，她给自己原始的微信头像点开，皱了皱眉，果断换了一个，左挑右挑选了一只小蚊子的动漫头像，还将自己的网名换成了LW，弄好之后，她又点开了宋淮博的聊天界面，看见宋淮博已经将头像换成了一盏昏暗的路灯，路灯下有一个戴着鸭舌帽的人背对着，灯光将他的影子拉的长长的,又看了一眼名字，就是一个简单的句号。

    [LW:宋淮博]乐文忍不住发了个消息过去，新手机的一切都让她充满着好奇。

    [。：？]宋淮博很快回了个问号过来。

    乐文捧着手机翻了个身，调整了一个舒服的睡姿，[LW:你还没睡吗？]

    [。：要睡了，有事吗？]对面依然是秒回。

    [LW:没事，研究新手机呢。]乐文盯着聊天界面的对方正在输入中。

    [。：哦，那我睡了]

    [LW:等会儿，咱两打视频吧！]乐文将多余的枕头拿过来垫高躺着。

    [。：为什么？]

    不解风情，乐文小声地嘟囔了一句，拿着手机继续敲打着[LW:我想看看是什么样子的啊！]

    [。：哦]

    看见对方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乐文二话不说就打了过去，响了几声，电话就接起来了。

    乐文没有看见宋淮博的脸，只看见脖子和一件白色T恤的领子，她皱了皱眉：“宋淮博，你脸呢？”她几乎整张脸都贴在屏幕上，看见宋淮博的喉结轻轻动了动，就听见了对面声音传来：“我感觉你要从屏幕里钻出来了！”

    感受到了对方的调侃，乐文尴尬的离远了一些：“宋淮博。”

    “嗯？”对方老老实实的应了一声！

    “脸！”乐文压着声音说道，哪有打视频看脖子的说法，更何况她都大大方方的给宋淮博看了，宋淮博凭什么不给看！

    宋淮博轻轻笑了笑：“哦！”随即镜头向上抬了抬，漏出了自己的脸，头发还在有些潮，像是刚用吹风吹到一半就停了，有些凌乱！

    乐文啧了一声，宋淮博漏出了一个疑惑的表情，乐文不害臊的直接说道：“真不愧是班草！”

    宋淮博抬手随意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明明很开心却还是强忍着说：“无聊，挂了！”

    “行吧，明天见！”与宋淮博道别后，乐文挂断了电话。

    平躺在床上，脑子里确在想刚才宋淮博的模样，高挺的鼻子，白皙的皮肤，还有锁骨，喉结......越想越不对劲儿，乐文使劲摇了摇头，像是要把脑子里的东西全摇出去一样！

    宋淮博挂断电话，又起身去吹了头发，也许他自己都没有发觉自己始终是带着笑意的，吹完头发躺在床上，他将乐文的消息设成了置顶，又将备注改成了蚊子，才心满意足的睡去。

    迷迷糊糊中，乐文听见了门外开门的声音，她猜想是王玥下班了，想继续睡，又听见了另一个人的脚步声，她揉了揉眼睛，刚想起身就听见了门外的声音，是黄大为！

    两个人进屋后，黄大为坐在沙发上，王玥进了主卧，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放在茶几上：“这是协议书，你看看吧！”

    黄大为拿起协议书，并没有翻开：“那乐文呢？”

    听见自己的名字，乐文一瞬间清醒了过来，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房间里的窗户时不时传来光亮还有汽车的鸣笛声，明明这么吵闹，乐文却觉得安静的可怕，可怕到她居然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她屏气凝神，好像发出一丁点动静就会当场被人抓住一样！

    王玥坐在了沙发上，离黄大为只隔着一腿的距离：“跟我！”

    黄大为掏出口袋里的烟点燃，抽了一口，慢慢吐出烟雾，没有说话。

    王玥见他久久不说话，看向黄大为，他的胡子长了些，头发也是，像是一个月没有剪过了，她忍不住皱了皱眉，对黄大为不修边幅的模样她向来是不满的，明明她每天都化妆上班，虽然只是个超市的售货员，但她依旧每天精心打扮，可眼前这个还算是她丈夫的人，却总是不讲究吃穿住行，衣服破了也不扔，甚至连内裤破了个洞都舍不得扔掉，越看越不满意：“我不明白你怎么就活成这样了？”

    黄大为又抽了口烟，将烟灰弹在烟灰缸里，始终没有看王玥一眼：“你该问你自己，你怎么活成这样了呢？”

    王玥看了眼乐文的房间，压抑住了内心的火：“我怎么样了？我每天为了这个家累死累活，你呢，又干了什么？”

    “谁不是呢？”黄大为将烟掐灭。

    “什么？”王玥看着黄大为。

    黄大为靠在沙发背上：“谁没有为了这个家付出呢？你总说你累死累活，我也没有在外面享受，你在家操心的时候，我也在外面奔波，王玥，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你好像处处对我不满，你给我的感觉总是你高高在上，而我压根配不上你，我有时候总在想是我对你不好吗？我想不出来答案，我每月的工资给你，你在超市来不及吃饭我就去买饭送给你，你生病我陪你在医院，你下班晚，我就去接你，明明我们也是过过几年幸福时光的!”黄大为低头看着烟灰缸里的烟灰，“我不知道你想要什么，好像现在我也什么都给不了你，我只是一个开车的，你总要求我这要求我那，我做不到。”

    王玥看了一眼协议书：“我们就这样吧！”声音有些痛苦，但是却没有一滴泪水，或许对于王玥来说，这场婚姻和黄大为她都不想要了。

    黄大为坐直了身子，拿起了协议书：“可我还是乐文的爸爸！”

    “我知道，我们始终是父母，却不会再是夫妻了！”王玥低下了头，黄大为看不见她的表情，只是暗暗猜想，或许她也是难过的吧。

    许久，黄大为拿着协议站了起来：“一个星期之内，咱们办手续吧！”他看着王玥的头顶，却没有等来回应，回头看了看乐文紧闭的房门，低下头叹了口气，默默地一个人走出了房门，仔细想想，也是可笑，明明这里也是他的家，他的妻子他的女儿都在这里，可唯独他不能在这里。

    出了门，黄大为靠在楼道的墙壁上，抽了一根烟才默默地离去。

    乐文听见关门声的时候一下子坐了起来，冲出了房间，却只看见坐在沙发上的王玥，她走过去轻轻叫了一声：“妈。”

    听见声音，王玥抬起头，迅速抹了把眼泪：“怎么还不睡？”

    “我爸呢？”乐文站在原地，声音有些颤抖。

    王玥看着乐文：“走了！”

    乐文突然感觉腿有些软：“为什么？”

    “乐文，你应该知道，我和你爸早就过不下去了，我们是为了你才勉强撑到今天的，现在你中考结束了，也该懂事了！”王玥用最平淡的语气说着最残忍的话。

    乐文有些忍不住想笑，但她还是忍住了，她向前几步，脸色惨白的看着王玥：“为了我？我根本不需要！”

    听见这句话王玥有些恼怒：“什么叫不需要？”她生气的看着自己的女儿，感叹着为什么她不能理解自己做父母的苦心，明明她跟黄大为三年前就已经争吵不断了，可是考虑到乐文刚上初中，所以两个人才一直没有离婚，这些年他们貌合神离都是为了乐文，可现在这个受益人却在大言不惭的说着不需要。

    “你们为我忍到现在，不可笑吗？你们为我忍什么了？这些年来你们有少吵过一次架吗？有少提一句离婚吗？明明我都已经睡了，你们还要把我从床上揪起来听你们互相数落彼此，妈，我也好累啊，要是你们早一点离婚，会不会现在我们三个人都会好过一点？会不会我就不会这样的患得患失！”说到后面乐文泣不成声，她蹲下身子紧紧的抱着自己的膝盖，浑身颤抖着：“我每次回家看见你和爸爸都在，我就开始害怕，心里想着不会又要吵架了吧，三年了，每次过年你们都吵架，摔碗筷！”声音越来越弱，开始含混不清。

    看着乐文，王玥终于忍不住流下了泪水，她走过去，蹲下身子摸了摸乐文的头：“乐文！”

    乐文抬起头，脸上湿漉漉的，布满了泪水，她盯着王玥：“所以，你们为了我忍了什么了？”她不是故意在惹王玥不开心，她是真的不明白，真的想知道答案！

    看着自己的女儿，王玥作为一个超市售货员第一次感受到了词穷，好半天，才说出一句：“乐文，你想跟着妈妈吗？”

    乐文擦了擦眼泪，站了起来：“你们不是都决定好了吗？”

    王玥也跟着站了起来：“我......”

    乐文转身回了房间，在房门关上的一刻开了口：“你们离不离婚跟我没有关系，你们谁要我谁不要我我也没有选择。”

    看着紧闭的房门，王玥体会到了深深的无力感，她还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没有说。她仔细想了想，这三年来，她的确是与黄大为天天吵架，也的确是没有避着乐文，好像真的没有为了乐文忍下去什么，他们所谓的为了乐文不离婚，以为是为了乐文好，其实是将更大的痛苦带给了孩子，也将所有的源头指向了他们最想保护的女儿，若是早早离婚，或许才是真正的为了乐文好，乐文虽然见不到爸爸妈妈一起的样子，却也不会看见争吵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