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染……」他定定瞅着怀中小女人，眼眸渐渐恢復澄澈、染上笑意，波光荡漾，如午后阳光折射在湖面，闪烁出细碎而耀眼的点点光芒。
「但是，别让我看到啊。」
「当然了。」他本来也没打算让她看到──他绝不会，在她面前杀人。
温柔的笑着在那白皙的额头印下一吻，不放心让她脱离视线，他脱下外套罩在她头上，将那双水润黑眸严实的遮住。
一片黑暗中，染染依然忍不住闭上眼。
即使下定决心，但她依旧是生长在和平年代娇生惯养、从未直面过死亡的小公主，想到此刻有好几条人命正因她而消逝，心跳就不由得开始加速，交握的双手微颤，掌心染上几丝濡意……
四周依然是一片寂静，连一声惨叫都没有，他怕是用最乾淨俐落的手法扭断了所有人的脖子吧……
她忽然想起大学上红楼梦这堂课时提到，即使那宽厚周全的薛宝钗面对不熟悉的侍女死亡时，也不过一句惋惜的话就带过了；而本就活在自己世界的仙子林妹妹更是一句话都没有。
其实人类这种生物，对陌生人的死亡是非常漠视的吧？
除非跟自己有关係或直接死在你面前的，否则除了说一句“愿安息”，心裡真的还有别的波澜吗？
总不会只有她才是这样的？她果然天性凉薄呢。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手上传来一阵温暖，是他将她的手握在了掌心。
察觉到那微微的颤抖，他停顿了一下，依然没有把她头上的遮蔽物拿掉，就这样牵着她往外走。
她柔顺的在黑暗中跟着他的脚步，直到出了仓库门，在重见光明的瞬间，映入眸中的是那张精緻昳丽的脸，阳光正从他身后流泻而下，将那头本就灿烂的髮丝照射得更加夺目，那双总含着笑意的清澈绿眸，似乎也被光线折射出粼粼波光。
儘管朝夕相对了快两年，她依旧情不自禁为他而倾倒。
「染染……」他喃喃低唤。
他的脸上此刻却没有笑容，眸中似乎有些许担心──担心她还是过不去心底那个坎吗？
「侠客……」她握住他的手，眉眼弯弯笑得无比灿烂，宛如夏花绚丽。「我们回家吧。」
「好。」暖意染进翠玉般的眼眸中，他牵起唇角柔声回应。
其实，她从来不是什麽善良的傻白甜，她一直都是淡漠而冷情的人。
这世上，从来就不是非黑即白，无法伸张的仇怨实在太多，她一直觉着，所谓的法律根本不是用来保护善良的人，而是用来保护有权有势的人。
她当然也没有那个行侠仗义的閒功夫，但既然惹到她头上了──如果她不是幸运的有个神通广大的恋人，今日这种景况，她能倖免吗？恐怕将面对比死更惨的下场吧。
她余染染，虽称不上心狠手辣，但也从来不是什麽善男信女。
她不喜欢以直报怨，她更推崇以怨报怨──罪不至死？但这世上，还有比死更可怕的事。
也许，她是真的近墨者黑了。
也或许，她本来就是这样冷血的人。
「侠客……」牵着他的手离开之际，她最后回头望了一片寂静好似什麽都没发生的仓库一眼，轻轻的问道。
「我是坏女人吗？」
她看着握在掌心紧紧交扣的大手，那真是一隻十分漂亮的手──五指修长而骨节分明、乾淨白皙，没有一丝血腥味，完全看不出刚刚才夺走了数条人命──依旧那样温暖而让人心安。
呵，心安啊，也许只有她会这麽觉得吧。
身侧的男人轻笑一声，执起她的手在唇边轻吻了一下。
「妳可是蜘蛛的女人呢。」
说的也是，只要能跟他在一起，善恶好坏有什麽好在意的？况且，跟这世上的某些人相比，她还远排不上坏人名号呢。
「对了，妳不生气吗？」走了几步，他忽然问道。
「生什麽气？」
「嗯──我在妳身上放了定位追踪器。」原来她还没发觉麽……侠客顿了顿，然后语气自若的说道。
果然干了这种事啊！她怎麽就一点都不惊讶，甚至还觉得理所当然呢？
听这意思肯定不是指手机吧，她竟然完全没察觉身上有定位追踪器这种东西，是她神经真的太大条了吗？
「哼，我早就知道你肯定会干这种事了。」她嗔笑着瞥了他一眼，果然看起来没半分愧疚的样子，即使她生气，他还是会依然故我的吧。
「其实让你知道我在哪，不是也挺方便的吗？」不过她确实也不怎麽在意。
被偷偷在身上放追踪器这种事，一般人的反应应该是──觉得隐私被冒犯而大发雷霆？
她好像，真是个不太正常的人啊！
「妳果然异于常人。」心有灵犀的，他说出了她所想的话，俯颜在她髮顶落下一吻，随之落下的还有一句话。
「难怪我这麽喜欢妳。」
染染脚步一顿，这男人──竟然趁乱告白！但为什麽是喜欢！难道不是爱吗？
这傢伙是不是这辈子都不肯说那三个字？
这样不公平啊她都说了那麽多次我爱你了！为什麽这麽彆扭啊……明明平常撩起人来功力超群……
虽然心裡不满的腹诽着，但她唇边的笑意却越来越大，如夜裡层层绽放的白昙花，美丽不可方物。
【三观不正·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