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晚饭，到了除夕夜的最后一个行程──守岁。
翻译成白话其实就是熬夜。染染的计画是，把那套历久不衰的经典宫斗剧拿出来重放一遍。
把小点心与饮料放在桌上，熟练的放好影片，侠客坐到沙发上，将猫咪般自发蹭过来的女孩儿揽到了怀中。
儘管大萤幕上播放着精彩的电视剧，但很明显两人都没有把心思放在剧情上。
「呐呐、压岁钱呢？」侧头在他怀中用脸颊蹭了蹭，染染仰脸看向自家男神，黑眸闪闪的用撒娇语气问道。
「不是应该先跟我拜年说吉祥话？」侠客扬唇，伸手亲暱的揉了揉那张粉嫩的小脸，柔滑手感让他忍不住多捏了几下。
「嘻嘻，你才不需要祝福呢，有我在的每一天，不都很幸福吗？」微微侧头避开了他作怪的手，女孩儿一脸自豪的问道，脸上神色娇憨无比，惹人怜爱。「是吧、是吧？」
「是是是，那是当然的。」他从善如流，笑眯眯的点头应道。
有她在的每一天都很幸福，但是，她已经……咦，已经什麽？侠客感觉自己真的不对劲了，很不对劲。
他觉得自己忘了什麽……极为重要的事。
侠客微微皱眉把那股奇怪的感觉压下，从长裤口袋中拿了红包递给怀中少女。
其实这个红包是染染自己准备好放在他口袋的，但那种完成了习俗的满足感依旧让她一脸愉悦的笑了起来。
「我可是也有准备压岁钱给你哦。」把红包放进口袋，又从另一边拿出另一个红包在侠客面前晃了晃，墨黑眼眸眨了眨，笑着说道。
那略带着点期待的小表情，清楚写明了她正在等待他说吉祥话。
「染染，亲爱的，祝妳……」侠客微微笑了一下，不假思索地向怀中少女说道。「岁月静好，永远不再……」
流泪。这两个字他刚想说出口，就顿住了──他的染染，除了在床上被他欺负的太狠之外，本就极少哭泣的……吧？
「不再有烦忧。」他随即改口。
那种遗忘感越来越强烈，却又带着一丝奇异的不真实感，彷彿大脑裡正在进行一场拉锯战──他应该要想起什麽，却又不愿意这麽做。
矛盾的感觉让他有些恍惚。
「……谢谢你，这是我听过最好的祝福！」正恍惚着，脸上传来了柔软温热的触感，染染不知何时已经扭过身体，双手环住他的脖子面对面坐在他腿上，仰起脸亲了他一下。
清丽柔美的容颜上，绽放着宛如白莲、纯淨无瑕的灿烂笑颜──是那种，打从心裡感到喜悦才可能出现的表情。
然后，她继续开口，轻声说出一句话。
「侠客，谢谢你的陪伴。」
这句话，让他倏地睁大了琉璃般的翠绿眼眸──他听过，但不是这样的语气、更不是这样的表情。
少女病弱苍白似乎随时都会消逝的容颜浮现眼前，脑海中，彷彿跳了针的唱片反复迴盪着几句话。
“侠客……谢谢你的陪伴……”
“如果……我还有未来……我想我会期待……再次与你相遇。”
“侠客……我……等着你………”
那道因衰弱至极而几乎逸散在空气中的轻柔女声，还有那双几乎失去生机依然凝满眷恋的黑眸……
他终于想起来了，他所遗忘的事。却恨不得自己永远不要想起。
原来他真的已经再也见不到她。
原来他真的已经再也无法拥她入怀。
原来她其实真的很常流泪。
原来，他的染染真的已经不在了，不在那个世界，更不在他身边。
原来啊，那才是现实。
胸臆间一阵一阵隐隐疼痛起来，侠客垂下纤长睫羽，掩去眸中的叹息与痛楚，他将怀中纤弱少女拥紧了一些。
低下头，将脸靠在她颈窝、柔顺光滑的秀髮边，熟悉的香味一阵阵袭上鼻翼，让他感到眷恋无比。
儘管明白了这只是个梦，但却是他失去她以后，唯一一个有她的梦……大概也是最后一次，他能这样抱着她。
染染似乎也察觉到他的情绪不对，小脸靠在他肩上，双手安抚性的轻轻抚摸他的背嵴，乖巧柔顺的任由他抱着。
没多久，男人怀裡永远炙热温暖的温度，以及稳健有力的心跳声，让她忍不住打起了瞌睡。
虽然现在时间还早，但也许是白天被折腾的太厉害，也或许是刚刚晚饭时多喝了几杯酒的影响，当侠客发现时，怀中女孩儿已经陷入半梦半醒的状态。
「嗯……」对上他的视线，她还用手揉了揉眼，努力睁大黑眸，试图证明自己还很清醒。
可爱的模样让侠客忍不住笑出声，伸手摸了摸那微微泛红的眼角，低声说道。
「累了就睡吧。」
「唔……守岁……」她眨着睏倦的大眼睛，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乖，睡吧，我陪着妳。」轻拍了拍她的脑袋，将她的脸按进怀裡，侠客语气极为温柔的哄道，没有人看到的翠绿眸底，阵阵翻涌着缱绻不捨的浪潮。
染染迷迷煳煳应了一声，用脸撒娇似的蹭了蹭他的胸口，听话的阖上了黑玉般的眸子。
睡吧，亲爱的，愿妳从今往后，再不会流下一滴泪水。
睡吧，亲爱的，愿妳从此平宁清愉，再没有任何烦忧。
原来，他心底最渴求的，不仅仅是贪恋与她共度的时光。
更只愿，再见一次她不含一丝哀愁、宛若初生雉儿的纯淨笑颜。
「染染……」怀中阖眼沉睡的少女，一脸满足娇憨彷彿不知忧愁为何物，宁静的睡颜让他忍不住轻轻弯起唇角。
低下头，在那光洁的额头落下一个吻，在唇齿间缠绕低喃出几个字。
「晚安了，亲爱的。」
微微叹息，侠客闭上那双无论见过多少黑暗、都盛不进一丝阴影的澄淨绿眸。感觉嘴唇上肌肤的软热触感慢慢褪去，臂弯裡也渐渐、渐渐的感应不到丝毫重量，彷若本来就空无一物……
他的意识随即被扯入一片黑暗之中。
××××××××××
再睁眼的时候，他已经躺在了自己家裡、自己的床上。
一个人。
看着双人床空荡荡的身侧，那种怀抱裡温热柔软的身躯忽然消失的感觉格外真实──让他觉得自己又失去了她一次。
侠客坐起身，无奈的揉了揉些微凌乱的金髮，微微苦笑了下，逸出一句抱怨的低语。
「团长……根本是在恶整我吧？」
这真是一个格外真实的梦境，他能清晰想起每一个细节……她的体温、她皮肤髮丝的触感、她的气息、她的声音，乃至她脸上露出的每一个细微的神色。
都历历在目。
儘管他很清楚那是幻境，但那毫无疑问是他的染染，唯一不同的是，她那双黑玉般的眸子裡，看不到一丝愁绪。
整个人的感觉和待在他身边时不太相似，却又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那样的明媚恣肆、那样的欢快活泼，彷彿身上散发着光辉，让人移不开视线──对了，和许多年前，他梦裡的她一样。
侠客垂着眼帘弯起唇角，唇边弧度渐渐加大，好半晌，空气中又落下叹息似的话语……
「不过，的确是个……好梦。」
纯色帘幕半敞的窗外，阳光折射着未完全化淨的积雪正炫目，照耀在房内床边矮柜上──
一枚色彩斑斓的摺纸蝴蝶，在冰晶状的透明盒子中烨熠生辉。
【昨夜晓梦迷蝴蝶?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