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130. 斐德若篇

    “不是害怕……我不太擅长应付这种情况。”

    木川唯沉吟良久,凝眸注视面前的少年,她的眼睛异乎寻常的清澈,那种透明度很特别,特别得有些不可思议,使人觉得如同面对熟透的红色石榴。

    爱情是灾星,是祸水,是一种既威胁又迷惑人的生存方式,如果有意装出什么事也没发生的样子,就会被卷入周围麻木不觉的状态中,这场较量也就谈不上输赢,远远脱离想象中易受伤害的生存方式。

    爱不是什么好东西,爱是诅咒,是肤浅,是痛苦的情感。在木川唯的少年时代里,艾斯这个名字可以说带有象征意义,纵使想起又随即忘掉,像一只驱赶不走的飞蛾,围绕记忆的灯火盘旋不止。他总是轻易同她所有的狼狈过往连在一起,所以她的人生分为三段,千穗和艾斯就是其中的节点。

    ——遇见千穗之前、她死后、以及遇见艾斯之后。

    而如今的木川虽然偶尔执拗地凝视过去的他,但她已经不会再去追逐今天的他了。木川曾经认为自己不能再获得其他的生活方式了,她一直期待着、憧憬着自己能成为像他一样的人,可预想之外的活法却再度投下影子。

    罗先生说她有「执念」,她是「贪婪」。

    这样不算褒义的形容和描述居然是通往爱的必经之路,其他一切都是以某种方式分沾着它们,就算别的东西开始消亡,它们也无得无失,始终如一。

    “喜欢什么的…我以前觉得麻烦,会假装不知道,我学艾斯说只要今天不要明天,还告诉他我讨厌大海,可这些都是假的。”她微微阖眼,“就算大家都是海贼,但仍然是直率的人,像路飞一样,你们能坦诚地说那些本不必说,而且别人也认为不好听的话,与我截然相反。”

    说到这里,木川被磕破的嘴唇又隐隐溢出血丝,血点涌出后沿着淡淡的唇纹晕开,直到口腔里尝到微微的腥甜,她满不在乎地随意用手背将血抹开。蹭出嘴角的红色像涂开的颜料,又像浸泡雨水的花瓣,在白皙的皮肤上蔓延了淡淡的红痕。

    几乎听不见在场人的脚步声,只有风掠过踩到路面落下的松叶和草片时,才发出干燥的声响。

    黑发少女的眼睛似乎比以前更加透明了,那是一种无任何止境的透明,她继续说:“一无所知会伤害到别人,不回答也会,不回应会,说谎会,出尔反尔也会,所以对不起,我……”

    “为什么木头要道歉?”路飞的声音。

    他的声音真的很像盛夏时节的骤雨,也许是行动总要比思想快一步的缘故,少年又朝前走了几步。

    木川再次后退,她的后背抵住集装箱,意识到退无可退,她才抬头,看见面前的男生精壮的胸膛——路飞站在最前方,山治和罗的身影都被他半挡住了,他比两年前成熟一些,就连身上的肌肉线条都要流畅很多。

    她十八岁的时候,他十九岁。可是数年前她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他就已经十七岁了,从年龄上考虑,木川总感觉自己干了什么坏事,才一直欲言又止、畏畏缩缩。拖着这种秘密的年龄差,就像追逐自己尾巴的猫,始终在原地兜圈子。

    人紧张的时候会忍不住抿着嘴唇,牙齿触碰到唇内,稍微一抿,忘却的疼痛又再次来临,伤口一定肿起来了吧。

    “你又没做错任何事情,娜美叫我和你说对不起,虽然不是很懂啦,不过我让你受伤了,抱歉。”路飞肆无忌惮的声音,使人联想到海风,黏黏糊糊的腔调可能即便堵住耳朵也逃不脱。

    他微微低头,直视她的脸,表情仍旧是一种理所当然的热情,这种未知的炙热仿佛不断吠叫的小狗,在阳光灿烂的原野奔跑还气喘吁吁地垂着舌头。

    “下次我会小心的。”他说。

    “什……”木川惊讶地蹦出一个字音。

    她还没来得及说完全句,路飞就被旁边的山治揪住了,金发青年满脸悲愤,流着宽面条泪咆哮:“开什么玩笑,路飞你小子还想有下次?!快点反省!”

    木川在此时恰好对上了罗的目光,这位死亡外科医生眼神中闪过一丝无奈,他的视线很不稳定,兜兜转转最后又落到她的嘴唇上。于是,她猛地感到一阵疼痛,嘴唇的位置承受着凝重的力量,唇纹正在打皱,正在流血,正在梦中闪动。

    就这样,她仿佛感觉到另一个嘴唇附着上来的错觉。

    木川唯触电似地抬起手背,挡住了下半张脸。她低头借着刘海的阴影,对这种凝视绝口不提:“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少女抬起足底,眼看即将侧过身朝道路走去的一霎那,一只手跟着伸了过来。她毫无察觉的手腕被拉住了,山治急匆匆又慌乱无措地说:“等一下,我有东西要给你。”

    他速度极快地将手抚过她的左侧发梢,然后带着一副大功告成的表神情松了一口气,注意到她的视线后又掩饰不住紧张,眼神闪烁。

    木川唯用左手碰了一下脑袋,那是个金属制的小东西,摸起来不太平滑。她的余光扫过地面的水洼,倾斜而拉长的倒影中,她的发梢上夹着一颗亮晶晶的草莓发夹:浮雕般的工艺草莓上点缀着无数的水晶石,草莓柄和叶片却是蓝色,透明得像是海水。

    这一刻,数不清的红色在阳光下浮现耀眼的反光,石榴石耳坠、藤花水钻手链还有草莓发夹,都和少女的红眼睛相交辉映。

    “喂!那个是其他人说的日食吧?她居然被草帽小子黑足和特拉法尔加他们打败了,现在堵在路口霸凌呢。”有人惊异地喊起来。

    ……打败了。

    山治眼睁睁看着面前少女脸上的红潮一瞬间全部退去,她的眼角抽搐了一下,目光立刻转向那个方向,幼圆的眼眶压低时格外锋利。木川垂下手臂,一改刚才略微躲闪的姿态,双臂环胸地扬起下巴,标准的找茬模样。

    她这个表情是众人常见的小恶魔式恶劣,像瞧不起人,又像在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连声音都透露出得意和张扬:“我一只手就能打飞这三个人,谁霸凌谁还不一定呢,非要说的话,是我一个人包围他们三个。”

    说话的同时,少女甚至伸手比划了一个数字三的手势如此强调。

    罗扶额吐槽:“有必要这么较真吗。”

    木川大怒:“风评被害的又不是你,而且这都跳到我脸上了,伟大航路名声最好的就是我们草莓团了,死亡外科医生完全不懂。”

    罗:“……喂!”

    木川唯拨开三个男生,朝着路人的方向跑去,亚瑟和柯伦也在那里,她迎着太阳加快步伐,黑色的长发被风拉长,窄小的脊背从他们中间穿过。她的衣摆掠过谁的手臂,像曾经无数次在海贼船内擦肩而过时的触感,少女直直地经过,完全没有回头。

    山治看着她的背影,忽然听到旁边的罗说:“你是知道她不会让你难堪才送的。”

    山治摸出一根烟,淡定点上。他哼了一声,闷闷地笑起来:“别随便揣测我。”

    刚刚摆出那样一副小心翼翼样子的山治,木川唯也果然没有当场驳他的面子。她看过他丢脸的样子,按照她的性格绝对会温柔地沉默,生怕戳到他的阴影或自尊心,他究竟是不是知道这一点才行动的已经无从追溯了。

    木川的背影眼看就要消失在道路尽头,她一次都没有回头,连停顿都没有,就算在内心深处期盼也是无用,可就在这时,路飞忽然喊了她的名字。

    宛如坐在原地的小狗用洪亮又热情的小奶音汪了一声,于是在视野的顶端,黑发少女终于偏了偏脑袋,朝他们望去——

    “下次再见啦!”她抬手大幅度地挥了挥,露出十分灿烂的笑容,“谢谢!”

    像雀跃的红色小鸟。

    *

    隔着军舰的窗户向外看,海面上空的云彩像鸢尾花时而飞卷,时而散开,天朗气清的碧空铺开无限的蔚蓝,格瑞塔正无所事事地趴在桌面上发呆。

    “格瑞塔小姐!再不写检讨的话,明天卡普中将又要罚你深蹲了!”帮忙把咖啡端进来的克比忍不住大声提醒。

    闻言,红色长卷发的漂亮少女立即发出了哀嚎。她抓狂地抱头,倒伏的同时还不断地锤打桌面:“十万字!要怎么样的检讨才能写到十万字啊!师傅简直是在恶心人!”

    “那也不能直接放弃吧……”克比无奈挠头,“而且归根结底也是格瑞塔小姐前段时间冲进玛丽乔亚太过火了,还有在香波地提出整改的手段也不够温和——”

    “啊,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总之就是先忍辱负重吧。”格瑞塔有气无力地摆手。

    克比:“呃,倒也不是这么说。”

    格瑞塔:“总有一天我要让所有海贼和天龙人都乖乖听话!”

    克比:“?!!!”

    军舰的圆形小窗上浮起了里外温差导致的雾气,渐渐出现乳白色就像晨光中的海面。格瑞塔的脸颊被桌面压成扁扁的形状,她眯起黑眼睛侧着阅读摆在手边的降职报告,又再度长长地叹气:“再说之前火湖岛的报告书也被退回来了。”

    “就是和【日食】遇到的那次吗?”克比好奇地问。

    “算是吧。”格瑞塔懒洋洋地说。

    “可是海军内部已经以「五皇麾下发生内乱」作结了,难道说还有什么其他隐情?”

    “调查之后发现维克多利所属的岛屿全都有售卖违禁物品的嫌疑,市面上流通的香料和调味产品很多都是他的产业链,就算他死了,那混蛋麾下的其他势力还是没完没了。白胡子也牵扯进去,麻烦事一大堆,真想把四皇全都一网打尽。”

    克比讪笑了几声,外面甲板上传来其他海军大声念诵军规的声响,这些无垢的宣誓简直可以埋葬这个世界和广阔的时间,仿佛灰浆将一块块砖瓦固定在一起,总有一天会变成适于居住的房屋。

    路飞先生在做什么呢?——克比时不时会这样想,春岛气候的海风吹入船内,在黄昏时刻,帆布像吊旗一样耷拉下来,海水带着无边无际的暗绿色。

    ……

    “好了,准备去调查鳞片岛,这次的任务非常麻烦,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啊。”萨博宣布道。

    眼看明日就要登陆了,亚瑟和柯伦躺在小船的内部一动不动。天空中布满了落日造成的彤云,一圈圈的彩色光影在海面上降下阴翳,褪色的青蓝和黑夜一起到来。

    “我想吃海鲜炒饭。”柯伦瘫在甲板上说。

    亚瑟翻了个身,金眼睛半耷拉着,他提不起劲地盯着半空,看见天上的月亮和星群:“我想喝水。”

    “真拿你们没办法,克尔拉就在岛上等我们,到了就能吃饭。”萨博叹气。

    闻言,柯伦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拎着萨博的衣领鲨鱼嘴咆哮:“这都是谁的错啊!我都说了多带点吃的,你一个劲地把船上的肉给草帽小子!你是什么溺爱孩子的家长吗?!”

    “柯伦,别跟他废话了,浪费力气还不如多躺一会。”亚瑟用棒读的语气劝诫,“再说了,溺爱孩子的家长,这混蛋就是吧。”

    萨博双臂环胸,笑眯眯开口:“亚瑟,你应该没忘吧,还欠我六亿七千万两白五十贝利。”

    “噗——咳咳咳,怎么坐地起价啊!”亚瑟撑着胳膊坐起来难以置信地大喊。

    “虽然之前答应了【日食】让你们暂时加入革命军,但伙食费和住宿费不能全免,再加上你之前欠的利息,这些已经是九五折了。”萨博一本正经道。

    “九五折?!你怎么不去抢!海军都没有你会做生意吧!”

    气急败坏的亚瑟转过头看向柯伦,刚接触到亚瑟的目光,柯伦就立刻扭过头,若无其事地吹起口哨:“不关我事……”

    “这个时候你撇得真清啊喂!”

    “我不和欠了六亿的人说话。”

    “啊?”

    “放手!不要使用暴力!”

    叽叽喳喳的咆哮和吐槽混作一团,才离开了和之国的岛屿所属范围,海面流转的小船随着波浪朝远方漂流,春天要结束了,亚瑟和柯伦全都脱去了厚外套。

    然而,外套脱掉了,沉淀在肩头的夏热还是没有消失。事实上即将到来的夏季像海鸥站在肩头,庄严地凝视几人的侧影——亚瑟并不清楚夏天会不会无言地妨碍自己立身处世,也没有人教他摆脱追逐的办法。

    在他前方,柯伦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根扎着红色细丝带的吹箭,憋足力气抡起来作势要砸向某个阴险的革命军,一瞬间从口袋里飘落下来的,是一张折得方方正正的纸片。

    纸片发着生命卡特有的新白色,不轻不重地晃晃悠悠坠下来,那个颜色很像融化的牛奶糖,角页发着焦黄的烧痕。亚瑟只看了几秒,柯伦便随手将它很快塞回口袋。

    “可恶的革命军,你还敢躲!”柯伦大怒,他正想大声喊叫,出口却立即变成了一个大喷嚏。

    亚瑟想,居然还有人在初夏感冒。

    有点好笑。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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