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8

    当阿琳娜吃上第一口炖牛肉的时候,她决定开始喜欢现在的生活了。

    杰森·陶德偷偷地打量她,他掩饰的很好,在偷瞧她的时候还同斯莱德说这话。可阿琳娜毕竟接受过这么多年的间谍训练,观察已经成为了她的本能,在她吞咽后露出满足神情时,那个男孩自以为隐蔽的笑容很难忽视。

    她确信斯莱德也发现了,只不过他们谁也不说。

    牛肉被红酒酱汁包裹,软烂得恰到好处,酱汁并不发酸,和香料一块融合成了完美的味道。阿琳娜认定这一定是一道大师级菜谱,同时这也是一道需要经常练习才能变得完美的菜,她不禁想知道杰森·陶德在过往的日子里是同谁一道练习烹饪的。

    她吃得很认真,吃一口牛肉,再品尝一口土豆和黄油的完美结合,等到碳水和脂肪都让她有些腻味了,她就再喝一口放在手侧的伏特加,感受烈酒滚过喉咙的快乐。

    斯莱德看了她一眼,继续同杰森说些在他眼里的重要问题。在食物面前,他们非常严肃地谈论了谜语人的动向,蝙蝠近期的打算,他们讨论武器,讨论怎样训练一支富有竞争力的军队,讨论哥谭的地下形势——这都在阿琳娜瞧来不值一提,尤其在值得尊重的食物面前。

    最先发现她对食物并无偏好的人是史蒂夫·罗杰斯。

    他在任务途中发觉阿琳娜从不会浪费一丁点食物,她什么都吃,冷掉的薯条,过甜的巧克力,植物奶油的廉价蛋糕和加倍辣的墨西哥辣翅。美国队长对每一种不伤害他人的恶习都抱有基本的尊重,史蒂夫同样经历过物质并不那么丰富的年代,所以他也并不评价阿琳娜,只是在阿琳娜因为辣翅眼含热泪的时候递过来可乐。

    可这个习惯真要计算,已经长久得足以追溯到红房子时期了。

    她们是全苏联,或许还有国外的天才少女们,是未来国家情报部门的尖锐力量,红房子自然不会亏待她们。可她们也从未吃饱过,血糖过分上升的困倦是生存的大敌,垃圾食品的高热量会让她们失去灵活的肌肉,含糖量过高的食物对于青春期女孩来说是比药物更令人上瘾的东西。

    在漫长的训练时期,阿琳娜的夜晚总是和饥饿挂钩的,她比同龄女孩都高出一截来,生长痛让她在半夜惊醒,胃部的空虚让她难以入睡。教官总是告诉她,她们的身体是最重要的武器,一丁点迟缓都会让她们在战场上失去性命,而阿琳娜总是不明白——那只是一点脂肪,脂肪怎么会让她丢掉命呢?

    现在她过得很好。

    阿琳娜满足地喝掉最后一点酒,她收起盘子,杰森·陶德开始焦躁起来。男孩穿上连帽衫,他试图用兜帽遮住脸,哪怕在哥谭的深夜,没几个行人会有心思打量陌生人的脸庞。

    算上从阿卡姆出来的日子,已经快一个月的时间过去了,男孩头一段日子只能躺在床上。等着他的骨头慢慢从撬棍的打击下变得结实,他才又能走动。这一个月来,他克服了足够让人做噩梦的疼痛,戒掉了因为滥用导致的药物依赖,还忍过的了伤口愈合的麻痒。

    这已经是足够让人骄傲的程度,但男孩瞧起来还是对自己不太满意。

    阿琳娜思索了一会,她把脏盘子一股脑儿地堆在池子里——她可以回来再处理它们,她放了太多的水,一部分飘着油花的水漫出了台面,斯莱德理所当然地给了她一个警告。

    她无视了这个,这间屋子里没有人真正害怕丧钟。

    “我和你一块去复查。”阿琳娜宣布。

    杰森·陶德的眼神,就只这一句话的功夫,就变成了阿琳娜过去养在莫斯科的那只小狗。

    “我其实并不想麻烦你。”男孩故作矜持。

    “唉呀,”阿琳娜以十倍的热情回复了他,她过去也对待自己的小狗非常友善,“我还从没有陪人复查过呢!”

    这可比洗碗更有意思,丧钟了然地对她挑眉。而阿琳娜已经开始替杰森·陶德出谋划策,她提议他可以带口罩遮掩脸上的伤口,男孩友善地提醒她,在哥谭夜里的蒙面人往往会受到更多的关注,尤其这个人走在斯莱德·威尔逊和一个俄罗斯口音的女人身边——他们这种组合像是拥有注定要去GCPD过夜的结局。

    她或许帮了一些忙,但更多在添乱,毕竟阿琳娜从未真正了解去医院的程序,只是男孩对她非常耐心。杰森·陶德在她面前比在一切人的面前更放松,这简直诡异,因为阿琳娜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么才值得这个。

    她同意帮那孩子杀人,这只是因为某种意义上他们的目的有所重合,她帮红房子杀人,她帮神盾局和九头蛇杀人。她习惯了这个,杀人或者被杀,或许杰森·陶德还是她最具有良心的主顾。

    她对那孩子抱有善意,善意是这世上最没用的东西,这些年她的善意像石头缝里渗出的水。在任务中,她不会造成过大的伤亡,可这就能掩盖她杀死的那些天真眼神了吗?

    “应该要带上我的药,我猜,医生总是会问这些问题,像是这些药不是他们给我的,”男孩和她一起打开一个包,他冥思苦想了一会,“……现金?我想能接收我的医院应该并不合法,当然,这在哥谭不稀奇。”

    “还有你的拐杖,”阿琳娜补充道,“带上你喜欢的枪。”

    “枪……没错,”男孩点点头,他不再笑了,过了会他的眼神突然在阿琳娜身上那件旧衬衫上转了一圈,温和地建议道,“你该加件外套,阿琳娜,外面可能又要下雨呢。”

    “哦。”阿琳娜说。

    她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只能走回卧室,她看中了斯莱德的旧皮衣,她总是爱偷他的衣服。阿琳娜在衬衣上绑上枪套,她挨个把弹匣和匕首塞到正确的位置,旧皮衣柔软,暖和,舒适。

    她很少有这种感觉。

    斯莱德在望着她,阿琳娜回头冲他皱眉,“怎么?”

    “你喜欢这个。”他冲她笑,斯莱德很得意。

    阿琳娜裹紧对她过于宽大的皮衣,她别开头,“你知道我喜欢旧衣服。”

    “而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斯莱德伸手去她旁边拿走另一件外套,他的头发乱糟糟的,胡子也乱糟糟的,他站在被填满的衣柜前,卧室柔和的灯光下,连丧钟瞧起来都没那么可怕了,“这一切,我们拥有的东西没那么真,但也没那么假,对吧?”

    皮衣有一股烟草的味道,混杂着一点她上周买的香水的木头味。

    “闭嘴。”她说。

    *

    他们一直等到第二天的凌晨才走出门,并不是他们非要把时间安排在此刻给哥谭的医疗系统增加压力,而是他们不能冒着被许多人瞧见的风险。

    此刻哥谭的街头行人并不多。

    没多少人正眼打量他们,倘若是上了加班到现在的普通人,这会已经丧失了辨认人脸的动力。倘若是哥谭的夜行动物,他们更知道什么人能够得罪。

    东区,犯罪巷内没什么摄像头,政府新装的那些在短短几天就会被人敲坏。这儿的人难以忍受过高的犯罪率,可悲的是,他们同样以犯罪为生。

    他们顺着曲折的小巷前行,很快又到了那个熟悉的地下诊所。

    蝙蝠不会袭击这里,因为这里挤满了需要帮助的人,哥谭警方也不会取缔这儿,这儿的医生平等地对待每一个来访者,无论他们是否有罪。

    医院似乎总是忙忙碌碌的,确认他们并没有生存危机后,连着丧钟也得排队。他们在人流中站立,斯莱德成了最吸引目光的那个,因为他的白发和身板,难看的脸色和极其富有特色的瞎眼。

    没什么人去看杰森,哥谭脸上有疤的人实在太多,而一个字母显然并不能让杰森在哥谭毁容榜上出类拔萃。有双面人和黑面具这样高居榜首的存在,哥谭人已经对任何容貌都很适应了。

    阿琳娜的长相也只引来了几眼打量,她的俄罗斯口音——在这种地下诊所反而碰见了几个对她点头致意的人,他们前面队伍中,有个腰间正缓缓往外渗血的高大凶恶的男人,用着一口和她相似的腔调,同她搭话。

    “嘿,你来哥谭多久了?”

    “有一阵了?”阿琳娜很警惕。

    “嗯,”他看了一眼斯莱德,“你多大了?你还有亲人在吗?”

    “我……”阿琳娜膛目结舌。

    杰森·陶德爆发了一阵嘶哑又尖利的笑声,青春期的破烂嗓子在诊所门口回荡,斯莱德·威尔逊的脸色黑得可怖,他没好气地冲那男人道:“她的年纪足够当你母亲了!”

    那男人神色微妙地看了一眼斯莱德,又仔细瞧了瞧阿琳娜,耸耸肩,“好吧,丧钟——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杰森直到这时候,脊背才真正舒展开,刚刚他在人群中的时候,恨不得把自己缩进连帽衫中。在丧钟愈发阴沉的脸色里,每个人都获得了快乐,阿琳娜死死拽着斯莱德的衣角,防止他当场给自己的同乡开瓢。一片混乱之中,有个小孩大叫着从他们身边跑了过去。

    阿琳娜闻见了新鲜的血腥味,她打了个激灵,冲那儿皱起眉头。

    有个拿着黑面具的人骂骂咧咧地挤开人群,在经过阿琳娜身边的时候,因为她和杰森都没有让开的意识,那个身材矮小的男人刚想张口骂人,被丧钟的那只独眼一瞪。

    一瞬间,矮小男人的气焰就降了下去,身段软得就像是一滩烂泥。小孩在人群中一闪,不见了。

    “幸运的孩子,”阿琳娜的同乡评价道,“逃过了这一次。”

    “他做了什么?”杰森张口问道,他对此并不开心。

    “哥谭老一套,你懂的,小子。”

    阿琳娜轻轻拍了拍杰森的后背,她告诉他这并不是个有利的冲突位置,男孩的脊背绷紧得吓人,直到医生带着疲惫的眼神朝他们走来,示意他们走进房间。

    斯莱德冲他们点点头,示意他会在外面监视情况,防备蝙蝠前来的那一点点可能性。

    阿琳娜在关上诊室门的前一刻,她看见了医生摘下口罩,这个在哥谭经营地下诊所的男人收费奇高,又总是没精打采,但他说话的口气不容置疑。

    “嘿,休兹,”他说,冲着那个还在原地气急败坏的男人,“拿着你的面具回去告诉罗曼·西恩尼斯,再在我这儿卖一次药——”

    “他挺有种。”杰森评价道。

    “我就去告诉蝙蝠侠。”医生说。

    “他相当有种。”阿琳娜评价道,杰森锁紧眉头,别开脸。

    这个相当有种的医生把他的威胁,跳脚的黑面具成员和看热闹的群众都关在了门外,他带着上班的那种不愉快和烦躁走了进来,冲着阿琳娜和杰森点点头:“你能站起来了——这很好,大多数人要么躺在床上一辈子,要么活活疼死。”

    “我不是大多数人。”杰森说。

    疲惫的医生没有搭理他的胡话,他让杰森站起来去拍片子,突然扭头对阿琳娜指着门:“家属在门外等候。”

    “我……”阿琳娜犹豫地按了一下自己的后颈,“我需要一些止痛药。”

    “为了什么?”医生抬头看她,“别误会,我不算太在意,但我得防止有人从我这儿拿药去卖。”

    阿琳娜决定实话实说,不仅因为这是斯莱德信任的人,还因为在九头蛇那会的经历,她总有些害怕这种穿着白大褂的家伙。

    “因为我脖子上有个炸弹。”

    本来埋头打字的男人猛然抬头看了她一眼,脸上混合了“你他妈是不是疯了”的震惊和“我在哥谭我什么都见过”的自信,以及“这不是我今天该承受的故事”的疲惫——

    医生抹了把脸,他抬起眼镜捏了捏鼻梁,“以防万一,这是我为数不多的职业道德了,虽然你和斯莱德·威尔逊这种人混在一块,还带来过一个濒死的孩子。我不该问,说真的,但是——”

    他严肃地问道:“女士,你是不是想死?”

    “你说的对,”杰森对阿琳娜说,“他真他妈有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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