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青年试图开明一点:“你想谈恋爱也可以谈的,我都能替你收场。”

    不像那个需要靠自己修炼五百年才敢谈分手的锻体峰弟子。

    那个八卦都说完一上午了,兄长就一直默默地在纠结?

    那个小伙伴又不是第一次怂恿她摆脱家长的控制,鼓励她一起搞事,但从前哥哥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完全不在意的啊。

    兄长甚至反思道:“当初游历的时候,是我反应过度了。”

    妹妹的表情逐渐一言难尽。

    为什么单单是一个相处不过三个月的乐师兄,就让哥哥回来之后一直纠结啊,就是她现在和以前的告白者交谈,哥哥也不在意啊!

    她没有想谈恋爱,也真没觉得自己和乐师兄之间有任何暧昧啊!

    妹妹有些气恼,哥哥简直就是钻牛角尖了,好说歹说就是不信自己。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妹妹难得逆反一下,她赌气地说:“那我现在想谈恋爱了,我去连霄剑派交流修习 ,去追求乐师兄!哥哥你同意不同意!?”

    青年微抿唇,最后还是应许道:“可以。不用去连霄剑派,我接受乐麒的挑战,他能直接来剑山修习。”

    这样也方便在妹妹失去兴趣的时候即刻削人,在别人的门派毕竟不好动手。兄长平静地想。

    妹妹眼睛瞪得溜圆,她以为兄长会纠结一下,说一些什么剑修不大顾家并非良配,什么修为差距太大不合适,什么年纪太小来日方长之类的话。

    兄长看着妹妹惊讶的表情,难得露出些微笑意,他不轻不重地将妹妹的脸颊捏成嘟嘴了几下,感受到几分逗弄妹妹的新奇乐趣。

    他以前光心疼小姑娘过于清瘦的轮廓,哪舍得这样与妹妹嬉闹。

    他的小凤凰,浴火重生后全新的生命里,不该有任何遗憾和阴霾。他小心呵护幼小而脆弱的雏鸟,尽管心上不愿分离,却也不舍得锁住她风举云飞的羽翼。

    他要做她的后盾,而非枷锁。

    青年的视线温和地笼罩着仰头看着自己的妹妹,语气平常而浅淡。

    “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去玩什么就玩什么。世上我能踏足何处,你就可踏足何处。我能镇压何人,你就能招惹何人。

    “寰宇瀛土,百无禁忌。”

    妹妹低下头,她不敢再看兄长。

    无言的热意自心脏喷涌而出,流过四肢百骸,漫上她的眼眶。

    哥哥哪里是在纠结她该不该谈恋爱,他是在纠结自己束缚了她的自由。

    这份自责在被关心照顾的过程中会不时浮现,她明白也体验过这种感受:因爱而生忧,因爱而生怖。

    她只是惊讶于兄长的选择,她已经做好了给予更多承诺和解释,消解自责的准备,兄长却艰难地退了一步,还给她自由空间的同时,还想给予她更多。

    兄长从以前开始就是这样,想要把最好的东西给自己。

    从前她是孤僻孱弱的那一方,相较于修真者,药人的生命不比寒蝉强韧多少,一直足不出户被迫自闭难免阴晴不定,她会因为空寂的房间里只有自己的动静而突然恐慌,会憧憬又嫉妒兄长可以遇到各式各样的修仙者、看尽仙界山河湖海,会愧疚自己束缚了兄长的无量前途,会害怕看似渺茫又时刻逼近的死亡气息。

    她被命运推着走,一个随时都会死掉的人,抓什么都像是抓流沙,唯一能把握住的东西是自己的死亡。

    她近乎痴狂地钻进父母留下的医书手札中,不单单是消解寂寞,也是她明知徒劳却仍想活下去的挣扎。

    就像兄长如今患得患失地在她身上留下重重枷锁,用法器,用契约,用心神,将她的存在牢牢地锁在现实里。

    在无休止的病痛与孤独里,她也曾因不愿兄长来去匆匆而抓着他的衣袖闹脾气,也曾枕在兄长的掌心上流泪,虚弱地抓住兄长的手腕,明知道那些事绝不会发生,还是呜咽着一遍遍地索求承诺。不要丢下她一个人。不要放弃她。留着她,陪着她,看着她的终点。

    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兄长,如青竹一般挺拔却瘦削的少年人,不问缘由地承接了她所有的恐惧、怨恨、孤单、不讲道理的迁怒,在她面前一直是宽和又神采奕奕的模样,仿佛没有什么是他容纳不了,没有什么是他为她解决不了的。

    以百年为期的冥灵,将全部心血浇灌在不知晦朔的朝菌上,试图庇佑这份脆弱的生命。

    那时兄长用不甚凝实的灵力调养她药灵虬结的身体,也时时刻刻顾念她的心情,就算她只能呆在四方院子里,就算她根本用不了法器,她也会有炼丹的鼎、护身的剑,能触摸到北峰山巅的雪球,可以存下琴仙岛四季不衰的玉安花,甚至顺着兄长的神识灵简看到他眼里看过的景色。

    她贫瘠的世界因为这份毫无保留的疼爱而丰硕满满。

    兄长主动给予她的照料与疼爱,她向兄长不断索求的重视与关注,砝码积年累月,层层加注,妹妹明白她在兄长的心目中是何等重要。

    这份重量曾如明灯,让妹妹在被恐慌笼罩时安心定神;也如烈火,让她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无比后悔,害怕兄长被其燃尽。

    现在,兄长是孤僻孱弱的那一方,举世无伦的修为之下,是不堪一击的残败心境。轮到新生的她担起这份重量,徐徐润泽焚心销骨后逐渐枯萎的冥灵。

    但兄长似乎习惯了给予,他像是困在火灾里的人,汲着度命的水,却在心疼予水的她。他说他不需要这么多,还温柔地告诉她,他还有血可以滋养她。

    她一直以为她与兄长是互相愿为守护对方付出生命的存在,到此刻她才意识到,兄长从不止是愿为她死,刀剑沐神,烈火焚心,他沉默地愿为她生。

    这是作为被呵护的一方常常忽视的事实,于守护而言,死不止是不得已的选择,它还是一种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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