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甯洗完澡之后，穿着睡衣坐到了桌子前，对着镜子往脸上抹了一点护肤水。
正巧放在一旁的手机屏幕亮了，洛甯将手上残留的护肤水往大腿上抹了抹，拿过手机一看，是林郴发来的视频通话。
洛甯按下接通，林郴的脸出现在了屏幕上。
这是两人第一次对着手机屏幕看到彼此，林郴那边的光线很柔和，脸上还带着明显的倦态，眼下有一片淡淡的青色。
“你到了吗？”洛甯将手机放一旁的支架上，又戴上了耳机，眼睛却一直盯着林郴看。
林郴翻了个身，侧躺在床上，看着屏幕上小姑娘认真的眉眼弯了弯眼睛，“早就到了，你没看我给你发的消息？”
手机上还真的有几条来自林郴的未读消息，洛甯双手合一一脸歉意地对着手机道歉，“我没看到，学校等会到了时间就没热水了，我刚刚赶着去洗澡，就没注意手机。”
“没事。”林郴将手臂枕在脸下，脸庞因为挤压嘟起了一团，他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在学校还适应吗？行李收拾好了吗？东西给室友了没？”
这充满关切的三连问让洛甯感觉心窝发烫，她蜷着腿坐在凳子上认真回答林郴的问题，“适应的还不错，行李收拾好了，东西也给出去了。”
“还不错，挺能干。”林郴夸了一句，然后又话锋一转，“但是你说你行李收拾好了，未必吧？”
“嗯？”洛甯歪了歪头，“真的收拾好了啊。”
“你看看你的包。”
洛甯对林郴脸上的笑容感觉有点疑惑，她将桌上的包拿起放在膝盖上，将卡扣打开，看到了包里躺着的两只口红。
“你怎么给我也买了？”洛甯看了看包装盒上的字母，两只都是她加进购物车的色号，“还买了两只。”
“是啊。”林郴看见洛甯高兴的模样也乐了起来，他呵呵一笑说，“都给别的女生买了，怎么能少的了我们家洛洛的那份呢，那你回头不得冲我发脾气啊。”
林郴隔着屏幕看着对面小姑娘笑弯了的一双眼睛，只觉得心里暖烘烘的，带上点不知名的酸涩，他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什么，但不能否认的是他知道这一刻自己极其的想念洛甯，想念的要命。
“郴哥。”洛甯隔着屏幕喊他，想起先前万潇说的话脸上的笑容也更加深了几分，她把脑袋支在膝盖上看着屏幕里林郴的眼睛，“我有事跟你说。”
看着洛甯严肃的模样，林郴也把脑袋摆正了认真看着屏幕回答， “嗯，说。”
“我刚刚听万潇说，我们这学期只有一两个月的课要上，然后就可以准备毕业事宜还有实习了。”
林郴听到洛甯的话，把枕在脑袋下的手抽出来，眯了眯眼，“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洛甯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林郴瞧，“我这学期最多只需要在学校呆两个月。”
“呵。”林郴嗤笑了一声，“合着一个多月的课就值一万多，学校可真会做买卖啊。”
洛甯没理会林郴的吐槽，她还是保持着刚刚的姿势，继续慢慢地说着，“所以说，我国庆回去一趟之后，再过一个月，我就回庆城找一个实习工作，那样我们就又可以和之前一样天天见面了。”
林郴听到洛甯的话愣了愣，困意在一瞬间消失了个干净，他坐直身子脸几乎要贴在屏幕上了，“你要回庆城实习？”
“是啊。”洛甯勾着嘴角笑，“反正只要和自己的专业相关然后单位可以开实习证明就行了，到时候我可以在庆城找一个音乐辅导班工作，或者去当……”
“你他妈有病是不是？”
洛甯的话被林郴凌厉的骂声打断，她怔了怔看着林郴紧锁在一起的眉心，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怒意给吓得不轻，她张了张嘴试图说些什么但却没能发出一点声音。
林郴简直是要被洛甯给气傻了，他暴躁的抓了抓头上的短发，眼睛里像藏着两团火，“你在B市念书，大学四年每年都为了念书付那么贵的学费，你现在跟我说你毕业实习准备回庆城？洛甯，你是他妈的个猪脑子是不是？”
除了两人刚刚认识的时候以外，洛甯几乎从来没见到过林郴这样疾言厉色地对自己发过火，和之前每一次的因为其他事或者担心洛甯而发的脾气不同，那种情绪是短暂的，来的快去的也快。
但这一次，洛甯看的出来，林郴是真的动了火气。
林郴此时已经把手机扔到了一边，屏幕上一片昏暗，只有从一旁打过来的几丝微弱灯光，估计是洛甯摆在他床头的那个小夜灯的光芒，她听到了打火机的响声，而林郴的身影已经晃出了屏幕之外。
洛甯咬了咬下唇，手指紧紧的抓住膝盖处的睡裙，关节有些泛白，“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庆城怎么了？庆城有哪里不好？”
屏幕画面对着天花板晃了两下，林郴的脸重新出现在了面前。
他的眉头还皱着，眼里的血丝很明显，加上眼下的那颗泪痣，整个人带着一种颓废的美感。
“庆城哪里好？”林郴盯着洛甯在视频中略显苍白的脸，只感觉喉咙眼在“呲呲”往外冒着火星，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身体里横冲直撞着，迫切地需要寻求到一个缺口发泄出来。“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洛甯，你读了那么多年的书，这么简单的道理不用我教你吧。”
洛甯死死咬住唇，第一次从林郴那双眼尾下垂的眼睛里看到了漠然，他仿佛是站在一个一旁的一个旁观者，而不是她的男朋友，他就这样静静地站在一旁，用最理智也最冷漠的声音分析着当下的情况。
“你回到庆城准备干嘛？去当一个一个月领着两三千块钱薪水的音乐老师？还是和以前一样，日复一日的站在收银机前面浑浑噩噩的过完下半辈子？”林郴的声音很冷，表情更是冷酷，“你是庆城的人吗？有多少庆城的人想出去但是出不去的？你倒好，还他妈想着主意要过来，真是脑子有泡。”
“可是你在庆城啊！”洛甯哑着声音说，眼泪几乎是下一秒就从眼眶中溢出，顺着脸颊淌过下巴，“我为什么不能回去？”
林郴看着屏幕上那张满是泪痕的小脸，心如刀割一般，痛感迅速传遍四肢，他深吸一口气努力抑制住这种不适，“你别犯傻，还真把恋爱当作生活的全部了？”
“在不涉及到你以后的情况下，恋爱是消遣，是你生活的调剂品。如果影响到你的未来，应该怎么做还需要我教你？”林郴感觉自己的手指有些发抖，原先在脑海中演练过数百次的话此时就像倒豆子一样倾泻而下，连他自己都停止不了，“你现在就应该好好读书，别再想庆城，实习好好看看B市有没有好的工作机会，别担心生活费的问题……”
他顿了顿，而对面的洛甯此时却仿佛已经被定格在了凳子上，双眼无神的对着镜头发呆，他心中划过几丝不忍，有些不忍看此刻镜头那边的洛甯，但却还是咬着牙继续往下说着，“你好歹跟我在一起这么久，我……”
视频通话被中断了。
林郴呆呆的看着屏幕，手还举在半空中，一直到胳膊有些发酸了才有气无力的垂了下来。手机被力道甩在床上，林郴张了张嘴只觉得喉咙干涩的厉害，回想起刚刚自己面对镜头冲洛甯说的话，他感觉已经有些麻痹的感官正在慢慢恢复，疼痛慢慢返了上来，疼的他面部都有些扭曲了。
从喉头挤出了一声气音，他抬起僵硬的手臂用掌心在头顶搓了搓，直到搓的发根都炸起了才停下动作，胸腔像是被洒下了一把刀片，连呼吸都带着剧痛，疼的他头皮发麻。
他就好像是做了一个很美很真实的梦，原本以为这个梦境还要延续一段时间，但是突然加快的时间却逼着他不得不强行让自己从梦中醒过来。
梦里是一处极乐净土，梦外是一片虚无。
林郴捏着拳头猛地地在床板上锤了两下，力道震的他虎口有些发麻，他狠狠抹一把脸，牙关咬的紧紧的，甚至面颊上还能依稀看见牙齿紧闭后突出的轮廓。
时间过的太快，变化也来的太快，可是怎么办，他好像还没有完全准备好。
洛甯赶在林郴讲完那句话之前将视频挂断了，不知道怎的，她就是突然不敢继续往下听了，她感觉林郴接下来说出口的话一定是她不想听见的。
一旁的三人早就注意到这边的情况有些不太对，万潇小心翼翼地开口问，“怎么了洛甯？和男朋友吵架了？”
洛甯握紧手机，茫然的扭过头，正对上三张关切的脸，她眼里带着泪光勉强勾起唇角，露出一个异常难看的笑容，“没事，就是有点累了，想先睡了。”
“行，那就早点上床睡觉吧。”丁悦诗看着脸色格外差劲的洛甯也没再多问什么，“你们明天一天的课吧？今天早点睡也好，也累着了，好好休息。”
洛甯点了点头，脱下鞋子踩上楼梯，脚心里冰凉的金属感刺的她全身的毛孔都倏地炸裂开，恶寒从脚底一直攀升至头顶，彻头彻尾的寒意让她不禁打了个寒战。
趴在寝室的小床上，洛甯看着被子上的淡黄色小花，这还是林郴在庆城时去超市给她买回来的，在家仔细洗过又在阳光下晒干，此时的被子上似乎还带着林郴身上的味道。后面又担心她在寝室没有私人空间，昨天到学校以后还特意去给她买了深色的遮光床帘。
缩在这个暂时与外界隔绝开的隐秘空间里，洛甯拉着被子盖过头顶，眼睛压在被子上很快便染湿了一大片。
想起林郴的那些话，洛甯只觉得惶恐，对于未来的不安和恐惧在这一瞬间被放大到了极致。
明明今天早上两个人还是好好的，明明才几个小时没有见过面，明明……
洛甯摸过手机，屏幕散发出来的光亮刺的她眼睛生疼，眼泪还是跟不要钱的一样往外冒着，她将脸在枕头上蹭了蹭，点进了林郴的微信信息。
还好，微信名称没有换，朋友圈背景也还是自己的照片。
他应该不是要说分手……
可是既然不是要分手，那林郴的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如果要永远隔着这一千多公里的距离，那到底算什么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