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1

    清晨时分,多弗朗明哥猛然睁开了双眼。

    和四皇做交易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总能发生各种各样的状况——更何况,他此外还得兼职国王与王下七武海。偶尔也会有某些碍眼的家伙出来碍事,多多少少得费些功夫、让对方再也站不起来。

    外加上,那个能力还勉强说得过去的副手不在自己身边。虽然不用瞧见她那张不太聪明的脸、也算落得清净,不过也让不少事情变得更麻烦了些。

    昨天为了筹建smile工厂的事几乎彻夜未眠。当晨光熹微投进窗口之时,多弗朗明哥才堪堪仰躺在椅背上休息了片刻;然而,一股不寻常的异动顷刻间就让他清醒了过来。

    多弗朗明哥蹙了蹙眉,面无表情地掀开了脸上用来遮光的书籍扔到一边。

    他知道她不想留在自己身边。她就像是翅羽受伤的雏鸟,出于种种目的瑟缩着留在他的身边,小心翼翼佯装得无害而忠诚,祈求着他的仁慈;他允许了。

    他同意了她的请求,放过了她企图拯救的人,甚至帮助她成长到羽翼丰满——然而她仍旧时刻期待着逃离他,期待着同伴把她带走,期待着回到天空。

    留在堂吉诃德,明明是她自己向他提出来的条件。明明她才是那个背叛的人。

    所以他需要一根线,一根系住那只飞鸟的线,让她无论如何振翅都无法离开这里。哪怕她再向往自由,她也不得不留在堂吉诃德,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

    ——而现在,那根线上传来的讯息似乎表明,那只飞鸟终于力竭而陨落了。

    一开始只是心脏的跳动幅度越来越迟缓,慢到将近休克;渐渐地,心脏的起搏近乎归于沉寂,仅剩时不时的轻微颤动,仿佛已经位于死亡边缘。

    多弗朗明哥眸光微动,果断地下手绞碎那颗心脏。他不确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她快死了还没有主动回溯,但至少他这里还能按下按钮。

    那根系住飞鸟的线,松松垮垮地垂落了下来。多弗朗明哥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按了按突突直跳的眉心。

    他从来没有过他杀了她的回忆,这就说明如果她回溯了,他的有关记忆也会一同消失。然而,现在他破坏了她的心脏后却什么也没有发生,这一切都透露着不正常。

    桌上丞待处理的文件杂乱地散落着。多弗朗明哥沉默了片刻,掌心握紧得几乎泛白。他“啧”了一声,干脆果断地召下属进到他的办公室:

    “给克洛克达尔打电话,她身上的电话虫也持续呼叫;还有,把baby5带过来。”

    *2

    房间里弥漫着海水特有的腥咸气息。

    克洛克达尔面不改色,似乎并没有嗅到这股令人不快的气味。他站在那具尸体的身前停顿了片刻,继而漫不经心般轻飘飘掀开了遮在脸上的白布。

    找到她的尸体的时候大概已经被海水泡了两天了。在多弗朗明哥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超过预计时间约两三天没回来,此前早已派了巴洛克的社员去把她找回来。

    他猜她可能逃了,没想到就这样死了。甚至是死在了海里,尸体被海水浸泡得发白肿胀,丑得要死;就连那张勉强看得过去的脸,也腐烂得看不清长相。

    或许还有些碎肉落入了鱼腹。

    “克洛克达尔,你确定是她吗?”

    多弗朗明哥的声音一如既往地令人不虞。克洛克皱着眉把电话虫拿远了些,神色晦暗不明地看着面前的躯体。

    说实话,他并不讨厌她。尽管她来自堂吉诃德,尽管她有时候总有些可笑的仁慈与心软,大体上她仍不是个令他讨厌的人。脑袋不太好使,偶尔却又有些敏锐的小聪明,总得来说也还算过得去。

    一开始只是因为她的能力需要留在自己身边才能发挥最大效用;到后来,大概是习惯了她的存在。

    他不是个介意找女人的人。

    结果她死了——身上并没有什么外伤的痕迹,也没有海镂石手铐这种东西,离奇地这样死在了海中,或许唯一的解释就是自杀。她不愿意留在堂吉诃德,看样子同样也不想留在自己身边,所以她选择了无法回溯的死法。

    还是这样丑陋的、不堪入目的死法。

    尸体的表面仍有些湿润,在破烂褴褛的衣角处凝结出海盐与水渍的痕迹。克洛克达尔咬着雪茄,毫不介意般伸手拨开她额角的发。

    长相已经难以辨认了,不过某些细节上倒是吻合——耳垂上妮可罗宾替她带上的银质耳钉,还有手指上那枚回溯用的戒指,都很明显是她身上的东西。

    “Miss All Sunday,”他说,“你确认一下这具尸体。”

    罗宾从暗处出来,仔仔细细检查了泡得发软的尸体。她凝视了尸体身上的耳垂片刻,又望了望手指上的戒指;到最后,甚至揭开了尸体身上的破损布料、确认某些只有同性间才会见过的细节。

    过了一会儿,她抬起头来,语气惋惜道:“很可惜,这就是Easter小姐。”

    无情的、残忍的女人。哪怕之前相处得还算和睦,此刻她面上的表情却仍旧云淡风轻,连带着那句惋惜的话语听起来也并无多少真心。

    克洛克达尔站在那里沉默了许久。气氛一阵死寂,他雪茄的烟气袅袅而上,又飘散在了空气中。过了半晌,他才深深呼出一口气,声音低沉地朝电话虫那端道:

    “你都听到了。”

    “……”

    “………………”

    电话虫那端的多弗朗明哥沉默了片刻。在沉寂了几秒后,他用手掌抵住了额头,突然抑制不住地爆发出一阵近乎癫狂般的大笑来。

    笑声像是愉悦到力竭,伴随着堂吉诃德手下们惊慌失措的奔逃声、以及血肉切割的钝响。克洛克达尔嫌烦似的把电话虫切断,又站定了身子凝视着那句尸体半晌,神色看不出喜怒。

    过了不知多久,他转身离去,轻飘飘地向罗宾留下吩咐:“把尸体直接原样送给堂吉诃德,省得他来烦。”

    与他云淡风轻的语气相反的是,他周身围绕的黄沙逐渐凝聚,仿佛暴怒般躁动起来。罗宾顿了顿,询问道:“那房间里的东西呢?”

    房间里还有那天晚上,他送的绿宝石耳钉。克洛克达尔顿了顿,似乎并没有思索许多,只是轻描淡写般下达了指示:

    “全烧了。”

    *3

    你已经离开阿拉巴斯坦一天了。

    心脏上已经没有线再牵绊你,那副绿宝石耳钉你也留在了雨宴的房间里。你好像在罗的帮助下,就这样轻轻松松、干干净净地从堂吉诃德与巴洛克脱身了,仿佛那些晦暗的日子不过是你的噩梦一场。

    罗考虑周到得堪称疯狂。那具尸体他不知道从哪里找来,运用能力把每一个细节都照着你的模样仔仔细细地雕琢一遍,尽管海水浸泡后大概率看不清。面貌与身材自然不用说,耳垂上还未痊愈的耳洞、身体上的白斑乃至于肝脏上的铅粒,他都完好无损地复原了一遍,简直可以以假乱真。

    除了部分隐秘部位的白斑,他没有见过——不过,多弗朗明哥和克洛克达尔也没有见过就够了。

    那枚伴随了你多年的戒指,被罗取下之后、戴进了那具尸体的指间;罗宾给你的耳钉也被他拿走,戴在了尸体的耳垂处。就连自己看了,恍惚间都忍不住怀疑那是你自己。

    甚至在转移心脏上的线时,他也冷静而细心地利用手术果实的能力、模拟了心脏从衰弱到逐渐死寂的过程——那根察觉到异样的丝线,就这样在你眼前将心脏绞成血肉模糊的碎块。死人的血液并不新鲜,粘稠地、冰冷地泛着暗色。

    你当然知道这是罗为你想的、最为周全的方法——然而当你看见那具尸体在海水中起起伏伏,戒指上的宝石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眼的亮闪时,你仍然忍不住惴惴不安。

    在极地潜水号远航离开时,你站在甲板上凝视着逐渐隐去的陆地,手指都不知不觉地紧紧握着铁质的栏杆,指节处泛白没了血色。你不知道这种不安感从何而来——好像色彩绚丽的泡沫,你知道迎接你的将是光明的未来,却也总担心它在下一刻破碎,或者甚至引向某种不可预见的深渊。

    罗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你的身侧。他并没有出声,只是双手抱着胸静静地陪你站着,双眼凝视着远处、又偶尔不经意间转动眼珠望向你的侧脸。

    像是见你面上的不安神色迟迟难以消退,他终于无奈似的叹了口气,脱下身上的外套、又不由分说地替你披上。

    你愣了愣,道:“我不冷啊。”

    罗替你拢了拢领口,挑了挑眉戏谑道:“我知道,这是在安抚受惊的病人。”

    ……不知道为什么,罗总能一脸嫌弃地表达他的关心,而且每次都能奇妙地传达到他的意思——也有可能单纯是你和他太熟了。

    他的外套带着他身上的体温,以及浅淡的、消毒水的苦味。你瞧见他身上的黄色衬衣,漂亮地勾勒出尚显青涩的肌肉轮廓,一如既往地可靠。

    你迟疑了一下,小声道:“……我只是有点害怕。”

    罗“嗯”了一声。“你才刚刚脱离这两个组织,”他说,“会害怕也正常。”

    你们两个又在船头站了一会儿。他外套的毛毛领刺得你脸颊有些痒,你忍不住拨了拨,调节气氛似的朝他开玩笑道:“说起来,你眼里的我还挺好看的。”

    罗:“……?”

    你耸了耸肩,道:“你不是调整了尸体的脸嘛。没想到在你眼里我那么好看,就连双眼皮都很完美,而且锁骨啊腰啊那边的轮廓也感觉比我自己的还要精致许多——”

    “…………”

    你没有说下去,因为罗朝你投来了某种看死人一般的凶恶眼神,就像当初瞪baby5和柯拉松一样。你没忍住缩了缩脖子,嘀咕道:“……我这不是夸你手艺好嘛……”

    罗阴着脸似乎想说些什么,最终听着你的话反而生不动气。他伸出手来狠狠掐了一把你的脸颊,疼得你吱哇乱叫。

    “……笨蛋。”他蹙着眉咬牙切齿道,“我怎么可能犯下那种画蛇添足的错误。”

    你挣扎着含糊不清地说“对不起”,再三保证你完全相信罗的业务能力,他才勉勉强强地放过了你,一把扯走你身上的外套穿好离开,耳廓上还隐约泛着一点粉色。

    ……难得看见他像小时候一样害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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