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何苦呢？”皇后看着徐芝，轻声叹了口气。

    徐芝面容平静，“皇后殿下，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不必安慰我，我能承受地住。”

    皇后叹了口气道，“圣人谕旨，淑妃徐氏，长恶不悛，身不用德，不治其内，而修其外，是谓大废。故今贬为婕妤，望其躬省自身，虚己求过。”

    皇后念完，看向徐芝道，“圣人到底还是给你留了面子的，至少你如今还是主位，七公主还能留在身边。”

    “面子？”徐芝嘲讽地笑了一下，她没有反驳皇后，只是突兀的提起了另一件事，“皇后殿下，你知道为什么我从一开始就明明白白地表现出来对徐修云的厌恶吗？”

    皇后有些疑惑，她看着徐芝，没有接话，徐芝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徐修云虽然是大哥家的庶子，却是有才名之人，比他的废物嫡兄要靠谱地多。从他进宫成为大皇子的侍读的那一天起，我就知道，我已经被放弃了。”

    徐芝骂地毫不客气，说的也毫无感情。

    身在徐氏这样的世家之中，她很小就明白，没有价值的人是会被抛弃的。当她生下七公主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再没有机会生下皇子了。

    徐修云入宫成为大皇子侍读，再一次地提醒她，她已经没有用了。

    徐氏和王氏不同，已经没有第二个适龄嫡女了。

    “皇后殿下，真要论起来，我落到如今这个地步，您也算‘出了一份力’呢！”徐芝冷笑一声道。

    皇后没有说话，她看着徐芝，眼里露出一丝忧伤。两人对视了一会儿，见徐芝没话了，皇后便转身准备离开。

    在走到门口的时候，徐芝忽然在背后幽幽地开口道，“皇后殿下，我奉劝你一句，不要和徐家走的太近。不然，你绝对会后悔的。”

    如今三皇子已经回到了丽婕妤的昭阳宫，但这段时间，三皇子早已被皇后和大皇子拢了心去，丽婕妤算是被迫站队皇后势力了。若是再加上徐家……这股力量已经很强大了。

    皇后脚步顿了顿，没有回话，直接离开了翠微宫。

    瑶华宫，含章殿。

    夏花过来告诉燕虞徐芝被贬为婕妤的时候，她正在喂唐妍吃枇杷。细心地将女儿脸上的汁水擦去，燕虞才抬头有些诧异地问道，“有说是因为三皇子的事情吗？”

    夏花摇摇头，“圣人谕旨只是说她德行不修。”

    燕虞点点头，“好在七公主还在身边。”她感叹了一句，夏花有些好奇地问道，“娘娘，当初白婕妤走了，圣人都没把徐婕妤怎么样，怎么这回到了三皇子，突然就被贬斥了呢？”

    “三皇子生母再弱，他也是皇子。天潢贵胄，岂容他人算计。”燕虞道，“更何况，徐家的徐修云当过大皇子侍读，同大皇子关系匪浅，说明徐家已经准备好站队了。如此情况下，圣人自然也就无所顾忌了。”

    “原来如此。”夏花感叹道，“唉，徐婕妤此前是多么璀璨明艳之人啊，如今也成了明日黄花了。”

    “一着不慎，满盘皆输。”燕虞淡淡道，“不过是技不如人罢了。不过若是此后徐芝若能安安心心养育七公主，倒也算是有个念想在了。”

    主仆两人聊罢，夏莲走进来道，“娘娘，有信来。”

    燕虞挑了挑眉，她的父兄都已经在上京，如今还会给她寄信的，只剩下一个人了——幼弟燕霁。

    她拆开信封，看了起来。看完信，她对夏莲吩咐道，“去请何宝林过来，就说广陵来信了。”

    不一会儿，何珊敏就匆匆走了进来，她草草地对燕虞行完礼，“虞娘恕罪，我实在心急……可是我阿娘的事有眉目了？”

    燕虞点点头，将燕霁的信拿出来递给她，“霁郎都已经查的一清二楚了。你阿娘确实染了风寒，文姨娘也确实在她病榻前侍奉汤药，但是你父亲根本没有延请名医，只是随便找了个游方郎中给何高氏看病，以至于她的病久久没有起色。”燕虞道。

    “后来大概是旁人问了，你父亲便换了个大夫，你母亲的病好歹是有些起色了。但这时候，你父亲却在文姨娘的撺掇下，非要带着你母亲去寺庙祈福，你母亲病体支离，这一趟回来，病情又加重了。如今是靠着名贵药材吊着命，也不知道能撑到什么时候。”燕虞叹气道，她其实很不能理解何茂泽，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既然不敢让何高氏真的死，为什么又敢随意地作践她呢？

    何珊敏一边看信，一边听燕虞讲述，手里的信纸都被捏皱了。

    燕虞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膀，“霁郎查出了很多东西，足以让何茂泽万劫不复，但他毕竟是你的父亲。你想好了吗？”

    何珊敏放下信纸，长长得叹了口气，“虞娘，让我回去好好想想，我要好好想想……”

    【薄脆小饼干】这种渣男留着干嘛啊，主播不是都说了嘛有办法把他做掉，小何还在犹豫啥啊。

    【小孟】其实这才是符合实际情况的，古人孝悌思想的枷锁是很重的，小何有这种违抗父权的想法就已经很大逆不道了，真要她去做决定，会犹豫也是很正常的。

    【花发财】我已经把那几张信都截图下来，转化成文字版了，感兴趣的小伙伴可以去看看。歪个楼，燕霁弟弟的字写的真不错，就是不知道是不是演员本人写的。

    【禁食就不能喝汤吗】看完了回来了，小何她娘虽然是半死不活，但还没死呢，如果何茂泽出事了，那何高氏是必死无疑了。小何这是投鼠忌器啊。

    【下雨天不打伞】确实，广陵离上京太远了，主播再牛这也鞭长莫及啊。

    【小风车】就没有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吗？

    【历史系研究牲】可以想个办法把何高氏接到上京来。

    【蜜桃奶冻】何高氏病的那么厉害，这一路上受得住那颠簸？

    【开开心心】确实，搞不好接过来半路上就……

    【纯情男大】但是不给渣爹一个教训我真咽不下这口气啊！网友的乳腺也是乳腺！男网友的也是！

    “霁郎如今在广陵准备今年的乡试，他已命人请了更好的大夫去给何高氏看病了，药材什么的也都备着，你不必太过担心你母亲的病情。”燕虞对何珊敏道，“你不要着急，好好想想，否则，日后若是后悔，就太迟了。”

    “虞娘大恩，没齿难忘。”何珊敏感激地看着她，“我会好好想想的。”说罢，她带着含珠离开了。

    三天后，何珊敏再次来到了瑶华宫。

    “虞娘，我想好了。”何珊敏表情平静，“我没有亲兄弟，若是父亲去了，阿娘一样也只能在庶子手底下讨生活，或许倒还不如父亲在的时候了。”

    “可是阿娘和父亲在一起，只有痛苦。”何珊敏道，“所以我想，不如就让父亲带着他喜欢的姨娘，离开阿娘的身边。”

    “你是说……和离？”燕虞挑了挑眉。

    “不。”何珊敏摇摇头，“我想请燕老爷弹劾父亲，将他贬斥到别的地方去。阿娘体弱，自然不会跟他一起走，这样一来，两人便可各得其所。”

    “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燕虞点头道，“放心吧，此事就交给我了。”

    “多谢虞娘了。待阿娘的事了了，我也就放心了。此后虞娘你若有吩咐，刀山火海，在所不辞。”何珊敏从座位上站起来就要对燕虞行大礼，燕虞连忙扶起她，“当初入宫时不是就说好的吗？”燕虞抱了抱何珊敏，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第二天，燕道知便上奏弹劾广陵府同知何茂泽受所监临，宠妾灭妻，皇帝遂下令大理寺主理审查。

    何珊敏得知消息后，至翊坤宫求见皇后。

    “皇后殿下，请您帮帮妾吧。”何珊敏恳求地看向她，“父亲确实宠爱姨娘，让姨娘主理中馈，但妾母亲体弱多病，只得妾一个嫡女，又在宫中不能尽孝，确实无法担此重任，交给姨娘也是无奈之举。而父亲为官，一向安分守己，谨小慎微，怎会犯受所监临之罪？想必是受人蒙蔽啊！”

    皇后脸上露出一抹怜惜之色，亲自将何珊敏扶起来，“何宝林你一片孝心可嘉，只是圣人已命刑部受理此案，你要相信刑部不会冤枉你父亲的。”

    何珊敏听了，知道皇后这话的意思便是婉拒了。

    何珊敏离开后，皇后身边的倚竹有些不解地说道，“何宝林这一趟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啊？说是来求情，可却明明白白地坐实了何同知宠妾灭妻的行为——正室夫人就是再体弱，也不该由一个妾室主持中馈。而后面那句话，不就是在说她父亲是了受姨娘蒙蔽吗？”

    皇后微笑着点点头，“你说得对，所以何宝林过来，只是为了做做样子，免得落个‘不孝’的口实罢了。她本意也不是想让吾去圣人那里帮她求情的。”

    “原来如此，难怪她这么干脆利落地就走了。”倚竹道，“唉，宠妾灭妻，看来何宝林年轻时也吃了不少苦啊。”倚竹感叹了一句。

    “所以说，女子的一生啊……”皇后没有说完，后半句话淹没在了无人听见的呓语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