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燕虞耐下性子，问道，“欢娘为何突然想到要去青阳？”

    唐玥听到燕虞这么问，立即意识到她的机会来了，立刻抬起头，双眼亮晶晶地对燕虞道，“惠姨娘，儿没有骗你，儿真的只是想去看看！而且，儿现在已经能和方镇抚打平手了——他绝对没有放水！这足以证明儿有自保之力了。”

    “你想当下一个平南王吗？”燕虞凝视着她的眼睛，问道。

    “恩！”唐玥重重地点头，“别人能做到的，儿也能做到，别人做不到的，儿一样能做到！”唐玥自信地说道。

    “那你应该知道，平南王最后是怎么死的。”燕虞道。

    唐玥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她小脸一垮，“儿知道，平南王是被崔家人害死的。”

    “欢娘，我知道你习武天赋很高，学的很快，也很有力量，可是——战争，不是一个人就能决定胜负的。”

    “儿没想左右战场，儿只是想去看看，真正的战场是什么样子的……”唐玥小声说道。

    “那为什么非得是现在呢？”燕虞问道，“你还这么小，为什么这么着急？”

    唐玥沉默了一下，她直视着燕虞的眼睛，回答她，“因为阿耶立了大兄为太子。”

    燕虞听到这个回答，松了口气。唐玥能说出这个理由，就证明她并不是在由着自己的性子胡闹。

    “去青阳是不可能，你别想了。”燕虞道，“乌蛮人可不会管你是男人女人，是孩子还是成年人，太危险了，没有人会同意的。”

    唐玥不服气地张嘴正要反驳，燕虞一个转折打断了她的话，“但——若是弋阳，却未必没有几分可能。”

    皇帝派邓黎去弋阳，主要目标就是押解端王入京，双方可能会有小范围的流血战斗，但绝不会波及太广，而且，就算唐玥一个不慎被端王抓了，对方也大概率不会对她痛下杀手——毕竟，唐玥还算是他的侄女呢。

    唐玥闻言，倒也静了下来仔细思索了一下，“惠姨娘你说的对，那若是去弋阳——您会帮我劝劝阿娘和阿耶吗？”她充满希望地看着燕虞。

    “姨娘只能答应你，尽力而为。”燕虞摸摸唐玥的头，说道。

    唐玥心满意足地回去了，燕虞开始思索，该怎么跟皇帝说——这件事最重要的就是皇帝的意见，只要他同意了，柳如岚再反对也无济于事。

    燕虞没想到，第二天傍晚，皇帝便点了她瑶华宫侍寝。

    皇帝一来，就直接在主位上坐下，端起燕虞早就备好在桌上的香芝酒一饮而尽，“说罢，你准备给吾灌什么‘迷魂汤’？”

    燕虞一听就笑了，她在皇帝身边坐下，“圣人看来是有备而来啊？”

    皇帝‘恩’了一声，意有所指地说道，“吾刚从长乐宫安抚好岚娘出来。”

    燕虞笑了一下，为皇帝重新斟了一杯酒，她举起酒杯敬了敬皇帝，随后亦是一饮而尽，“圣人，您希望欢娘日后同平南王一样，为大雍征战吗？”

    “如今天下一统，何须她戎马执将？”皇帝道，“她只需要平平安安的享尽一生荣华富贵。”

    “莫非陛下不想解决北戎乌蛮这两个心腹大患？他们频频袭扰大雍边境，打了就跑，不胜其烦，若能彻底解决，岂不是一桩大功绩？”燕虞道。

    皇帝忍不住笑了一下，“怎么，你对欢娘有这么大的信心？”

    “妾曾经看过一本无名氏所著的《相人术》，若是妾说，日后欢娘将会打遍天下无敌手，圣人可相信？”

    “哦？那你说说，吾的流珠儿日后会如何呢？”皇帝问道。

    “他将会是您的继承人。”

    燕虞说完，皇帝的脸色一下子冷厉了起来，他霍然起身，盯着燕虞道，“你可知道你说的这句话，足够吾将你拖出去斩了！”

    “圣人，妾不敢对您有所隐瞒。妾看出来什么，就说什么。”燕虞平静地说道，但其实她的心在砰砰直跳——这是她冒过得最大的险。

    她在赌，皇帝心里最属意的人选，就是唐瑄。其实从名字就可见一斑了，玠者，大圭，礼器也；瑄者，祭天之璧也。

    皇帝沉默着盯了她很久，“那你能从吾的面相看出来吾的寿数吗？”

    燕虞注视着皇帝的面容，在心里回忆了一下，“还有十七年。”

    “你倒是真敢说啊。”皇帝此时平静了下来，倒是不以为意了，“欢娘只有九岁，放她去战场，到底不是自己的女儿，你也真狠得下心啊。”

    “妾一直将欢娘视作亲女，正因为如此，妾才会想要劝说您。金鳞岂是池中物？没有饮过血的兵刃，再锋利也成不了所向披靡的神兵。欢娘有她自己的‘道’要走，她很坚定，也很明确。”燕虞说道，“况且，妾相信陛下，端亲王殿下翻不起什么风浪，欢娘去弋阳很安全。”

    “你就不怕你这样做，岚娘同你翻脸吗？”皇帝问道。

    燕虞苦笑一声，“妾当然害怕。不过，妾也有帮手。”

    那就是唐瑄。或许是因为兄妹两是龙凤胎的缘故，两人心意相通，其实唐瑄也是支持唐玥的，但他人微言轻，没有什么说服力。不过帮燕虞在柳如岚面前说说好话，劝一劝还是很有用旳。

    于是，不久后，唐玥便得了‘风寒’，在长乐宫养病闭门不出，实际上却已换上男装，在两名龙武卫的护送下直奔弋阳。

    而燕虞，也通过子系统直播，实时关注着唐玥的动向。

    三个月前被圣人秘密派往青阳的柳振锋，接到了五公主要前往弋阳的消息，便带着亲随也往弋阳去了，同时也把青阳的消息递回了上京。得知青阳府一切安好，都在掌控之中，燕虞赶紧将消息告诉了钱芷柔，让她不必忧心。

    四月，商南省按察使张翼啸领兵击退乌蛮部队，随后，邓黎围困端亲王府，高太妃自尽，端王及其家眷被押解入京，由大理寺及刑部共同提审。

    翊坤宫。

    “阿娘，怎么办啊……”太子哭丧着脸坐着，指望着皇后能帮忙想办法。

    皇后看着六神无主的太子，无奈地闭了闭眼睛，想到了当初徐芝的警告，却已经悔之晚矣。

    “如今徐恒云卷入谋逆案，徐家为求自保，便想着拖你下水，靠东宫来挡灾。如今汪文睿、徐修云两人身为东宫辅臣，都被牵扯其中，你不管不行了。”皇后道。

    “那……那我该怎么办？”太子问道。

    皇后感觉到一阵心累，她闭上眼睛，揉了揉眉心，“去圣人那里，只管说不知情便可。大不了因御下不严被圣人骂一通。”

    “对，对，吾根本不知道徐家竟有谋反之心。”太子恍然大悟，连连点头道，“吾这就去找阿耶。”说罢，他站起来就要往太极宫去。

    “等等！”皇后赶紧叫住了他，“万万不可对圣人说徐家有谋反之心！你必须说徐家是被端王蒙骗的！尤其是徐修云，最好能将他与徐氏切割开来！”皇后将一切都掰开了揉碎了告诉太子。

    “徐氏必须不知情，你明白吗？”皇后严肃地盯着太子，见他连连点头，眼里却是一片茫然，顿时感到一阵晕眩。

    她稳了稳神，“总之，你按我说的做，徐修云身为庶子，自然与嫡系不和，徐恒云所做之事他不知情也很正常。而徐恒云性情太过朴实，才会被端王蒙骗，如今已后悔不迭，你去向圣人请罪，然后替徐家求情。”

    “阿娘，徐家害吾如此，为何还要替他求情！”太子有些不服气。

    “按吾说的做！”皇后不再解释了，她挥挥手赶走了太子，捂着额头坐了下来，倚竹轻轻地按摩着她的肩膀。

    五月，端王谋逆一案终于结案。端王唐嶷玉废为庶人，圈禁于梁丰别庄，子嗣及女眷充入掖庭。

    一大批牵扯进谋逆案的官员斩的斩，废的废，其中国子监司业徐伯渊嫡子徐恒云虽与端王有书信往来，但念其无官无职，且并未有意向端王传递消息，故从轻发落，杖一百，徒二年。其父徐伯渊教子不严，夺其官职，十年不复，而其弟徐修云虽不知情，但同为兄弟，犯不察之罪，且身为东宫辅臣，连累太子，亦夺其官职，五年不复。

    此番虽未涉及太常寺卿徐术，但其上奏自请致仕，上驳回。徐卿再奏，上准之。

    至此，徐家彻底退出朝堂。

    而这整整两个月的时间，宫中的徐太婕妤和徐婕妤均闭门不出，没有为任何一个人求情。

    此外，太子詹事汪文睿涉嫌泄露军事机密，夺其官职，杖二十，三年不复。同时，圣人下旨斥责太子御下不严，太子领罪，自罚禁闭一月。

    罚完了，就轮到了赏。

    金吾卫指挥使汪骁鹤本为超品驸马都尉，故未封爵，仅加授昭武将军，金吾卫袁华勋升任从七品经历，羽林卫指挥佥事柳振锋升任龙武右卫指挥使，加授广威将军，商南省按察使张翼啸封镇威伯。此外，其余众人论功行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