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打开，光线撞入屋子里，尘埃四起。
纪云铃踏出的脚又收了回来，她转头对莫栗说道：“你先进去。”
莫栗瞄她：“至于吗你。”
“谁知道你这个工作室里面有什么东西，万一有老鼠怎么办？”
莫栗无语沉默，绕开她直接走入工作室。
里面还和她两年前布置的一样，她随意擦了擦桌子，将背上的摄影包轻轻放在桌上。
纪云铃转了一圈，不满地到处看：“我说，你那个代理人怎么回事，这两年都没来打理打理吗？都积灰了都，啧，脏死了。”
莫栗随口应道：“可能是忘了吧，哎哎，大小姐，那个镜头别乱碰，很贵的。”
纪云铃立马缩手，瘪嘴：“真小气，大不了赔你就是咯。”
莫栗掀开围布，巨大的世界地图被画在一整面墙上，莫栗静静地望着零星散落的标注钉和在一旁贴着的便签。
纪云铃靠过来，头搭在莫栗的脑袋上，跟着她望着这一面墙，“天哪，你当初定下的目的地基本都完成了耶。”
“嗯。”莫栗嘴角弯起，从桌上抓起一把标注钉，对着地图一个一个标上去，“还有这些呢。”
纪云铃羡慕地大叫：“哇啊！我也好想和你一起去啊啊啊！要不是我爸非要我读个什么臭博士，我肯定跨上我的小包就跟你跑！”
莫栗被她吵得耳朵疼，朝她挥挥手：“得了啊，你要跟着我我还不同意呢，您这金枝玉叶，我可伺候不起啊。”
纪云铃努力地往莫栗的怀里缩，两手抓着胸前的头发：“呜呜呜，人家说真的，你怎么可以嫌弃我。”
175的身高，要缩进她159的身板，莫栗无力吐槽，大姐，咱这个姿势是不是有点滑稽。
莫栗动作很快，转眼，地图上的图标就被标注得密密麻麻，明年的目的地和摄影计划，都被她一笔一划写出来，贴在旁边。
纪云铃摸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莫栗回头看她，不解其意。
纪云铃“嘿嘿”一笑，“先记下来，等本小姐有时间了就去找你。”
“不过，你明年要去这么多地方，还是没打算带个同伙吗？虽然你那个代理人......呃，叫什么来着，哦，张中明，虽然他能力不怎么样，但还算能搭伙出门的吧。”
“你看看，你还要进雨林，没人同行多危险啊。”
莫栗收拾着桌上杂乱的东西，闻言没反驳什么，只是点点头：“会考虑的。”
“不过他要经营出版社，还要帮我策划摄影展和版权出售，也挺忙的吧。”
“而且，我还是习惯自己一个人拍摄。”
纪云铃不满地嘟囔：“忙什么啊，他有什么好忙的。”
莫栗垂眸，不再言语，工作室的窗被纪云铃打开，正对着一棵瘦削的桂花树，入了冬，连叶子都蔫蔫的，隔着一排排绿化带，抬眼望去，就是林立的高楼大厦和车水马龙的高架桥。
在这些机械造物的阴影下，那株桂花树显得弱小又萧瑟。
纪云铃随着她仰头，突然开口：“去了那么多地方，这世界上很少有城市能有云城这么繁荣吧。”
莫栗弯唇，目光清凌凌：“是很繁荣啊，却不热闹。”
纪云铃挑眉看她，“得了吧，除了你那些山山水水的，咱大活人在你眼里都不是活的呢？”
“那我是在和鬼说话呢？”莫栗浅笑，手指无意识地叩动窗框。
纪云铃想一件事来，“对了，杰尼斯听说我和你认识，已经打了我的电话几十遍了，你要不找个时间见见呗，人家好歹也是摄影圈的大牛。”
莫栗瞟她：“他怎么知道你认识我的？”
纪云铃语塞：“我......咳，就是在你的摄影展上多说了两句，你是我朋友嘛，我就小小骄傲一下咯。”
“不过人家都不惜名声吹捧你几年了，你就见见呗？这老头看起来真是很执着啊。”
她斟酌着语气：“而且......当年那件事，也是他替你说话......”
莫栗垂下眼，将窗户拉起，“没必要。”
“那些照片，都是自然的鬼斧神工造就，和我没什么关系，充其量，我只算是一个记录者。”
“他想见的，也不是我，是那些他遇不到的东西。”
纪云铃耸肩，她的这个朋友啊，摄影天分卓绝，却偏生长了一颗七窍玲珑心，“慧极必伤啊。”纪云铃感叹似地冒出一句。
莫栗幽幽地盯着她：“又在心里编排我什么了？”
纪云铃假装没听见：“总之，你尽快找个同行的，实在不行，我给你物色。”
“不要。”
纪云铃跳脚，“你是不是忘了你去年在大漠差点死掉的事了？！你再这么倔，我就不给你瞒了，我让莫姨教训你去。”
莫栗举手投降，背起包往外走，“好好好，我包找一个身强力壮的大保镖，一刻不离地跟在我身边。”
纪云铃皱眉：“‘一刻不离’？不行，你长这样，万一人看上你了怎么办？”
“大小姐，走了，吃饭去。”
纪云铃连忙跟上：“你真得小心点，你与世隔绝两年，最近的男人套路可多了，变坏不少，你这呆头呆脑的，不要被骗走了。”
“还有，我警告你，本小姐不去吃麻辣烫，味道重死了。”
“......你事真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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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总，这是航宇这期的宣传策划。”
闻逸一身笔挺的西装，站在落地窗前，眉眼淡漠，正盯着街道上的人流，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接过下属递过来的策划书，翻看几页，突然停下：“这是什么？这张你们什么时候拍的？”
王经理脸色窘迫：“呃，呃......闻总，这不是我们用金箭一号拍的。”
金箭一号，是他们公司研发的第一款无人机，目前正处于宣传期。
闻逸气笑了：“怎么，你是要在海报上搞诈骗？”
王经理面色涨红：“不......不是，只是这名摄影师在网络上很火，我们和他签订了金箭一号的代言人协议，但是这名摄影师又从来不出面，最近又正好在宣传关键期，我们商议了一下，就买了他几张照片的版权，借机......搞一下噱头。”
“从来不出面的‘代言人’？”闻逸锐利的眼神投向王经理，王经理很想摸摸头顶，感觉他稀少的头发又要掉几根了。
“这名摄影师在业内非常有名，获得过很多国际大奖，就是......从来没出面过，甚至颁奖都是他的代理人出席。”
“据说，是太过沉迷野外了，您知道的，艺术家都有点特殊癖好。”
王经理用手摸摸稀疏的几根头发，讪笑道：“不过也有人说这就是个噱头，那些照片都是那个所谓的代理人拍的，给自己塑造个淡泊名利，痴迷拍摄的人设。”
“所以啊，闻总，如果您要求代言人现场宣传，请那个代理人来，也是一样的。”
“不过反正我是不信我偶像是那个家伙的。”王经理小声嘀咕了一句。
闻逸看着那几张美轮美奂的摄影作品，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那个摄影师叫什么？”
“糖炒栗子。”
闻逸转头，露出疑惑的表情：“？”
王经理沉痛点头，“对，是个网名。”
“......”他家的经理，真是很会选代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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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栗子，你来了。”男人神色温柔，带着个黑框眼镜，身穿驼色风衣，内搭一件白色衬衫，俨然一副艺术家的气质。
“嗯。”莫栗点点头，她还是一如既往的穿着她那件黑色的冲锋衣，轻声解释道：“刚去枫山取景了。”
“回来了就好好休息一下吧，云城里也没什么景色值得你这个大摄影师出手的。”男人浅笑。
莫栗出神地望着他，张中明，她的大学学长，也是曾经将她从黑暗中拉出来的人。
他如今经营着一家出版社，同时也负责代理她的摄影作品，这两年她销声匿迹，回来了才知道张中明已经将“糖炒栗子”这个名号彻底打响。
“对了，栗子，昨天航宇给你寄的合同你收到了吗？那些条款我替你仔细看了，没什么问题，你只需要后续用他们的产品给他们供图就行。”
莫栗点点头，对于这些能赚钱糊口的营生，她一向是来者不拒。
“谢谢。”
“没什么好谢的，作为你的代理人，都是我应该做的。”张中明笑笑，“不过，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下露面这件事，那几家媒体的邀约你也看到，作为金箭一号的代言人，如果不出面的话，我担心航宇公司会有些意见。”
莫栗落下眼睫，嘴上也只是搪塞：“会考虑的。”
“还有你那个微博号，栗子，如果可以，最好别再更新了。”
莫栗不明所以：“为什么？”
“现在‘糖炒栗子’已经是摄影圈里的神话了。”张中明无奈地耸耸肩，“你在微博里更新的那些照片，没走版权，都可能被盗用。”
莫栗也耸耸肩，无所谓道：“都是废片而已，本来就是用来分享的。”
张中明的表情有些不赞同：“这可能会拉低你作品的评价。”
“放心，能到你手上的，都是我好不容易拍下的，那些照片都比不了。”
“算了，随你。”张中明无奈地摇摇头，看莫栗表情淡淡，打趣道：“不过如果你能稍微露个脸，说不定还能营销一个美女摄影师的tag。”
莫栗的目光转向他，有点惊奇：“学长，你，你怎么变成这样子？”
随后她又认真地点点头：“看来云铃说的是真的，这两年男人真是变坏许多啊。”
张中明的眼皮跳了跳：“你少听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