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浅漓站在云屏峰山脚的雾莲湖边等候快半个时辰,云端才飞来一个仙侍,告诉她夜长玦已经闭关,让她不必再等。

    她闻言脸上没有过多情绪,仍旧如刚来时平静淡然,笑意浅浅,温声对仙侍道:“劳烦你转告他,让他出关后回翠微宫一趟,我有紧急的事找他。”

    “奴遵命,夫人请回吧。”仙侍恭敬答应,踏上云头转回山顶。

    浅漓并未离开,站在原地抬眸看向湖中雾气氤氲的莲荷,心间罕见地升起些许烦闷。

    她不该来的……

    距离上次夜长玦回翠微宫已过去一月时间,用来传音的琉璃镜也只有她隔三差五的碎碎念,从未收到对方的只言片语。

    她就该明白自己又惹恼了他,在他未消气前怎会见她。

    她来仙域快有三千年,跟夜长玦虽谈不上两情缱绻,倒也一直相敬如宾,甚少冷待。

    可近些年不知为何,夜长玦屡次莫名其妙与她生气,让她思来想去也不知道自己又做错何事。

    这次亦是如此,她只记得一月前他带回一张用万年寒玉做成的寒玉榻说是用来给她滋养元神。

    她虽不是很想要但也欣然接受,笑着跟他道谢,说了句浅漓多谢尊上。

    岂料原本还面含笑意的夜长玦听完后竟连卧房都不曾进便声称有事离开。

    浅漓自幼擅长隐藏情绪,在夜长玦面前更是谨小慎微,很少暴露自己的真实想法。

    她确定自己当时并没有显现半分不稀罕那张寒玉榻的意思,道谢也是真情实感,夜长玦应当不是为这个心生恼意。

    至于称呼他为尊上,也不是头一回,他好像也不曾在意过她对他的称谓。

    那究竟又是为了何事……

    浅漓越想越觉得烦闷,干脆甩开思绪,提起裙摆踏上湖边的小舟离开。

    她回到翠微宫后尽量压制烦闷的心情,去主殿处理魔族送来的已经堆积如山的公务。

    她是魔族魔王唯一血脉,数千年前魔王追求长生突然消失不见,所幸魂灯未灭,才让底下四位魔君只敢对魔王之位心生觊觎,并不敢取而代之。

    但四人互不服气,屡次因意见不和而做下错误决策让魔族元气大伤,魔族各门派因此抗议生事。

    四位魔君情急之下才想起浅漓的存在,彼时她刚满三百岁。

    继承父族鲛人所有特征的她自出生就被血统高贵的凤凰一族出身的魔王母亲嫌弃,放养在魔族北溟海底,美貌是当时的她唯一长处。

    魔君为平息众怒,轮番上阵花费数百年时间培养浅漓,等她千岁彻底隐藏鲛人特质后让她代理魔王之职,成为他们手中对外指点江山的提线木偶。

    浅漓便是在她千岁生辰宴时认识的夜长玦,当时魔君们将她的生辰宴搞得声势浩大,宴请万物生灵都来祝贺。

    宴会接近尾声时,仙域一位仙家多饮了佳酿生醉意,大概是瞧着浅漓容颜娇俏,竟向魔君提出结姻亲的要求,话里会给魔族滔天好处之意格外明显。

    浅漓不认识那位仙家,但见其座次以及魔君们对其恭敬的态度来看,此人在仙域地位不低。

    可浅漓再怎么不挑,也不能嫁给一个糟老头,她刚要表示拒绝,却发现自己说不出半句话。

    眼见魔君跟那位仙家快要谈拢,她急得心神大乱,甚至生出玉石俱焚的念头。

    正当她万念俱灰之时,那位仙家却话锋一转,看向旁边一身月白长袍,看着就很清冷的俊朗男子,笑问道:“濯尘,意下如何?”

    被唤作濯尘的男子散漫抬眼看向浅漓,见她一副生无可恋的可怜模样,深邃眼底划过一丝转瞬即逝的笑意,不多做犹豫便点头,“可以。”

    自此,浅漓便从魔族公主成了仙域最尊贵的濯尘神君夜长玦的夫人。

    包括浅漓自己在内的所有人都不明白夜长玦为何会答应结姻亲,他生性淡漠,看起来实在不像一个需要儿女情长的人。

    无人知道他的真实年岁,只知千万年来仙域屡次遭受天道降劫,几乎都是他以一己之力扭转乾坤,仅仗手中太一剑抵抗万道天雷,保下仙域三山四洲太平。

    众神仙本要尊他为天帝,他却只接受神君的名头,避世隐居于云屏峰。

    在修为距离成圣仅有一步之遥后更是专心修炼,甚少露面。

    在六界万物生灵的认知中,他是神秘而高不可攀的存在,宛如与天地同寿的金乌冰轮,可望不可及。

    因而他亲自参加魔族公主的千岁生辰宴并且同意结姻亲这件事,在六界看来比上古凶兽冲破封印现世作乱还让人惊骇。

    但无一人胆敢对他的决定有任何质疑,只好纷纷把目光看向浅漓——这位清婉中带着娇媚,很有凡间祸国殃民的妖妃潜质的魔族公主。

    趁着夜长玦不在时,总旁敲侧击暗示浅漓要安分守己,不要作妖。

    浅漓依言照做,从不做任何反驳,或者说她从不在意。

    在她的认知里,仙域跟魔族都不是她真心愿意待的地方,她没有太多归属感,只把这两处作为当差的地儿。

    这些总来对她耳提面命,唠叨嘱咐的神仙,跟四位拿她当傀儡的魔君,在她眼里都只是同僚而已。

    她在北溟时龟婆婆跟她说过,天底下没有不烦人的差事跟同僚,若谁把它们放在心上太过计较,就是自讨苦吃。

    她一直将这句话奉为金科玉律,所以无论这些神仙有多讨嫌,魔族的公务有多繁琐,她提出的意见被魔君们驳回多少次,她也不觉得烦躁。

    像今日这般屡次心神不宁,几乎是这数千年来头一回。

    她扔下手中笔,取出琉璃镜,注入灵力将其点亮,找到夜长玦的画像打开。

    仍旧没有回应的灰白画面让她不禁蹙起眉,犹豫一会后再次给他传音,告诉他今日去云屏峰找他的目的。

    近些日子不知为何,她夜里总是失眠,醒来后心间还会隐隐作痛片刻,如有文火在缓缓灼烧,扰得她难以静心。

    而翠微宫又太过奢华空旷,让她每每深夜惊醒都觉得很没安全感。

    她讨厌这种情绪失控的感觉,便想改变一下翠微宫的布局。

    若是能布置成她在北溟海底居住的水晶宫那般温馨,便是最好不过了。

    可翠微宫内部被夜长玦设下结界,若要改动须得先解除禁制,以她现在的修为还无法做到。

    她不确定夜长玦何时才会回来,她已没耐心等下去,这才会主动去云屏峰找他。

    她握着琉璃镜等了一小会,直至镜面的光芒彻底暗下去,她才将它放置在一旁,调整好情绪继续处理公务。

    忙碌好几个时辰才将桌上的小山消灭,她长舒一口气,往后靠到椅背上小憩。

    不多时一个仙侍进来禀报说花神花榆前来拜见她。

    她不大想见,正欲找借口推辞,话还未说出口就感受到一阵裹着花香的微风袭面而来,带着笑意的声音随后响起,“好些时日不见了,浅漓妹妹最近在忙些什么?”

    浅漓脸上挂起亲切礼貌的微笑,等花榆走近后反问道:“花榆姐姐近来可好?”

    难得听见她称呼自己为姐姐,花榆脸上笑容变深,将手中提着的木盒放到桌上便来执浅漓的手,显得十分亲昵,“都好。”

    “天帝吩咐我来找濯尘借一件法器,我听说你今日去云屏峰找他,他可曾跟你一起回来?”

    浅漓不太习惯与别人靠得太近,装作不经意地收回手,微微摇头。

    花榆见状惋惜轻叹一声,“既如此,我去云屏峰找他。”

    若是换做以往,浅漓必定爽快答应,甚至会让花榆转告夜长玦早些回来。

    然而眼下她瞧着花榆知道夜长玦没回来后,笑容里竟飞快划过一丝隐晦的、她看不懂的意味,似嘲笑似得意,莫名让她心生不快。

    她这才仔细打量花榆,见她今日妆容衣裙都比以往精致夺目许多,显然是特意装扮过。

    她突然不想让她去找夜长玦,便说道:“他闭关了,不知何时才会出关,你不必白跑一趟,等他回来我把此事告诉他。”

    花榆原本笃定她会同意,完全没料到她会这么说,面上笑容不变,心里却已泛起疑惑。

    但见她神情自若,想必没有其他深层含义,便也没再多想。

    “那就劳烦浅漓妹妹将此事转告于他。”

    花榆立刻改口,去将桌上的木盒打开,又说:“前几天濯尘跟天帝对弈,夸赞棋子质感上乘,天帝特意让我将它带来送给濯尘。 ”

    浅漓不甚在意地瞟一眼散着淡淡荧光的棋子,唤来仙侍将它收好,客套地与花榆道谢。

    等花榆离开后她拿着琉璃镜回卧房,半个时辰后夜长玦终于回了她的传音,但却只有一个简短得听不出情绪的‘好’字。

    她心里顿时又烦躁起来,想着刚才花榆说的前几天夜长玦跟天帝对弈,那不就说明他并不是一直在闭关,更不至于忙得一月不能回翠微宫。

    又想着自己进不去云屏峰,而花榆一个外人却能随意进入她居住的翠微,若非她今日突然拦着,这会儿必定云屏峰也已进去。

    她心里越发觉得恼,直接瞬移到翠微宫门口,施展法术设下一道结界,在门口放了个拦路精灵,任何人包括夜长玦想要进来,都必须先禀告她同意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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