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夜长玦仿佛察觉不到四个魔君的灰心挫败,吩咐惊蛰将准备好的纸笔端到慕枫面前,笑道:“旧契约上的条款想必魔君记得很清楚,不如你先动笔,还有什么想加的条款都可以写上去。”

    慕枫哪还有心情写,他写得再多对夜长玦都构不成威胁,也无法通过契约解除姻亲,还有什么好写的。

    并且刚才夜长玦还说仙域要在新的契约上增加一条内容,他当时一心想着新契约对魔族有利,竟疏忽大意忘记问夜长玦准备增加什么。

    若是一条对魔族极为不利的,写到契约上,不是埋下一个巨大隐患么?

    夜长玦不畏惧天道敢强行毁约,他可没有与天道抗衡的底气。

    他瞧着好整以暇仿佛大局在握的夜长玦,极为怀疑这一切都是夜长玦早就布下的局。

    就算夜长玦真记不得契约内容,他旁边代替他来签订契约的仙奴惊蛰岂会忘记。

    惊蛰看完被改动的契约跟他禀报,他难道会选择相信魔族而不信自己的心腹么?

    甚至还以德报怨签订新的契约,允许魔族将旧条款原样照抄?

    他看起来可不像是个愿意吃闷亏的。

    慕枫越发认定这一切就是夜长玦给他下的套,让他写的话有顾虑无法落笔,不写又不甘心,真真是进退两难。

    他顿时万分懊悔今日怎么就被利益冲昏头脑,没有意识到许多细节都很不合理。

    刚才夜长玦损毁旧契约的时候他就该跟浅漓一样强行阻止。

    旧契约还在的话,他还能趁机让六界都知晓契约内容,理直气壮要求夜长玦遵守约定。

    如此一来,就算天道不为难夜长玦,夜长玦总不可能也不顾及在六界的清誉强行毁约。

    他们做神仙的,向来最害怕名誉受损影响到修行。

    更别说夜长玦这个在六界都威望极高的神君,在半只脚成圣的节骨眼上肯定更加重视名节。

    看着眼前的白纸,慕枫越想越心痛愤怒,当年他在契约上做手脚时设想过无数个仙域如果发现真相,魔族该如何应对的办法。

    万万没想到夜长玦会掏出一份白纸,半点不跟魔族争议旧契约条款的真假,甚至看似大度地为魔族考虑,要重新签订一份听起来对魔族极为有利的新契约。

    而他自己一时鬼迷心窍利欲熏心,倒成了不得不吃闷亏那个,现在想埋怨责怪夜长玦,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他纠结片刻,决定还是不签这个契约为好,没有契约做隐患,他以后再想其他办法终结双方姻亲还能减少阻力。

    他心想着浅漓刚才已经看完旧契约,必定已经明白他一直逼着她去和离的底气从何而来。

    他站在浅漓的角度觉得她肯定也不愿意受到新的契约束缚。

    退一万步讲,就算夜长玦的行为给了她底气让她不怕再被他威胁,可刚才她居然愿意跟夜长玦一同赴死,想必是对夜长玦动了真情。

    凭借他对浅漓的了解,她绝不会容忍自己注入感情的婚姻再被当成交易,那么由她来提出拒绝签订新契约再合适不过。

    思及此,他当即将目光看向浅漓,询问她对此有何意见。

    浅漓对他越来越恶心失望,实在不想理他,从前他们做任何重大决策,从来不会过问她的意见,仿佛绕过她做决定是理所应当。

    她很清楚他现在破天荒会问她有什么意见,八成是感受到威胁,不愿意再签契约,又不想先开口做恶人,笃定她也会拒绝,想让她来提。

    她刚才确实一直在思考如何阻止他们再用自己的感情做交易。

    尤其是契约所说的夜长玦是为了利用她历劫而娶她,如果有朝一日被外人知道,少不了会有好事者对此冷嘲热讽。

    现在的她已经没有往日强大的内心,半点都听不得别人说夜长玦不在意她之类的话。

    因此她是不愿意再签订契约,可她更不想让慕枫如意。

    她心想慕枫还得留着龟婆婆来威胁她对付魔王,现下龟婆婆的安危不会受到影响,那她还怕什么。

    她无视慕枫,看向夜长玦说道:“你们要签订契约我没权利管,但我不希望你们再拿姻亲说事。”

    夜长玦也没打算在新契约上再提姻亲,毫不犹豫颔首答应,看向惊蛰道:“夫人的话可记下了?”

    “奴遵命。”惊蛰答应一声,再次催促慕枫,“我们夫人的话想必魔君也听到了,请魔君动笔吧。”

    慕枫快被浅漓气死,没想到她竟完全不考虑魔族利益,半点也没有作为魔族公主的自觉么?

    看来之前他跟她分析的利弊,全当耳旁风了。

    眼下这种局面,他也不好得责怪浅漓,便强压怒火,拒绝提笔,“对于条款我们还需商议,不如仙域先写。”

    夜长玦轻瞥身侧的惊蛰一眼,惊蛰心领神会,将慕枫面前的白纸收回铺到自己面前,咬破指尖用鲜血做墨在纸上写字。

    很快白纸上就多了几行鲜红字迹,他拿出神君印在角落处盖上印章后将白纸投掷虚空放大,淡声道:“既然魔族犹豫无法落笔,那我仙域就勉为其难替你们写。”

    只见契约上工整写着:仙域云屏峰无条件赠与魔族高阶品质灵丹一万粒,极品法器与上古凶兽内丹共一千件,其他各类天材地宝三万件。

    魔族公主浅漓闭关修炼或者有其他要事缠身时,魔族一切朝政由其家奴惊蛰执掌公主印代办。

    在此期间,魔族所有臣子须全力支持配合惊蛰,有任何异议,以公主浅漓示下为准。

    此契约无限期生效,双方各盖神君印与魔王印,若有违背必遭天谴。

    惊蛰等所有人都看完契约后将它从虚空收回,双手捧至慕枫面前,“请魔君请出魔王印落章。”

    慕枫被他们强势态度气得快要呕血,凭什么觉得给魔族一点恩惠,他们就会允许仙域干政。

    他正要严词拒绝,惊蛰又说:“提醒魔君一句,我从今日开始脱离仙籍归属魔族,所以我代替魔族公主处理魔族朝政,完全是魔族内部的事情,跟仙域无关,算不得仙域干政。”

    “再者重大决策还是需要公主做决定,我不过是个听差遣替公主排忧解难的家奴而已。”

    “魔君若对此还有异议,那只能让我认为魔君们自持可以凌驾于公主权利之上,妄想独揽魔族大权,甚至觊觎魔王之位。”

    “要果真如此,那我可得请六界万物生灵都来评评理,也好替公主讨回公道。”

    一番话把慕枫堵得一时词穷,要是再就仙域干政这个话题来争论,倒显得他在强词夺理,真如惊蛰所言居心叵测似的。

    尽管这是六界默认的事实,但哪能放到明面上说,不说外界,魔族内部那些好事者就得见风使舵打着替公主讨公道的名义再次内乱。

    他们四个魔君在魔族威望不见得真有多高,否则当年也不会被迫无奈把浅漓找回来堵悠悠众口。

    慕枫快速分析利弊冷静下来,思量着他们四人合力也无法打败夜长玦,跟他硬刚完全没胜算。

    可他又不甘心真就这么吃下这个哑巴亏,纠结片刻后决定拿魔王说事,便道:“我魔族魔王只是暂时消失不是死了,这种涉及朝政的契约,我们无权使用魔王印。”

    “依本君看,这个契约不签也罢,若是神君与我族公主真有心长相厮守,用这些契约约束倒显得真情廉价。”

    明明契约已经没提双方姻亲,他想还偷换概念用魔王来威胁夜长玦,可惜夜长玦早就准备好说辞等着他。

    他话音刚落夜长玦就道:“以免你们觉得我仙域横行霸道,如果你们认可这份契约,我会在一百年之内帮你们找回魔王来作为补偿。”

    “如果你们不认可,那我尽量在十年之内就找回魔王,以表歉意。”

    “相信这对于四位魔君来说,必定是天大的喜事。”

    他们不是喜欢用魔王威胁浅漓么?那当然得让他们也尝尝被人用魔王来威胁的滋味。

    意料之内他的威胁很有作用,除慕枫外一直装鸵鸟不说话的三个魔君终于按捺不住,疯狂暗示慕枫闭嘴不要再多言。

    就这么一会儿不仅不能用旧契约威胁到夜长玦,还被人家反将一军把权利都给让出去。

    再让慕枫说下去,指不定夜长玦还有什么陷阱在后边等着,他们可没实力招架承受。

    魔君跟神君虽然只是一字之差,背后的修为与在六界的地位乃是天壤之别。

    经过刚才禁室魂灯一事,他们丝毫不怀疑夜长玦真有本事找到魔王。

    与其跟他争论什么干政不干政,还不如先顺着他的意思,想办法让他打消找魔王回来的念头才是要紧。

    三人眼神交流一番后淑尤赶紧说道:“神君言重了,魔族内政本就该由公主统筹,就如惊蛰所言,我们做臣子的只需尽好替公主排忧解难的本分。”

    “这份契约我魔族无异议,但对于神君想帮忙找回魔王的好意,我魔族心领了,魔王对仙域颇有芥蒂,您还是别触她的霉头为好。”

    “即便您不在意,也请替我们公主考虑。”

    见她识相,夜长玦便给她台阶下,笑道:“魔君言之有理,我已记于心间,至于这魔王印究竟盖不盖,你们四个魔君可得商量清楚,务必心甘情愿,别显得像是我仙域逼迫。”

    淑尤再次看素霓跟赤渊一眼,坚定颔首,“自然是要盖的,只是诚如慕枫所言,这种涉及朝政的契约,我们的确不敢随意使用魔王印。”

    “依我看,不如使用公主的印章,她现在替代魔王处理朝政,公主印跟魔王印有同样效力,神君意下如何?”

    夜长玦却不跟她再好商量,反问道:“魔君是想告诉我,这个魔王印你们无法盖得心甘情愿,是么?”

    他话语里的威胁意味毫不掩饰,让淑尤不禁心生忌惮,这才把目光再次看向慕枫,询问他的意见。

    慕枫内心此刻已是杀意横生,再次后悔这些年心慈手软,没有想办法将他们三个给处理了。

    这魔族连魔王都没有,又何须那么多魔君?一个便已足够。

    他不再多言,从乾坤袋里取出魔王印扔给淑尤,全当默认。

    他突然想得清楚,魔族现在本就是一滩浑水,仙域要来横插一脚,正好把水搅得更浑,他何必屡次出头替其他三个废物挡雨遮风。

    淑尤见他直接甩出魔王印,虽然心下不喜但也不好得再多言,只得认命将魔王印盖到契约上。

    至此契约便算是签订成功,夜长玦接过惊蛰递过来的契约装进乾坤袋,心里烦躁消减不少。

    他伸出早就被浅漓松开的手掌再次将她的手紧握,笑意显现,“过几日是阿漓生辰,我准备在云屏峰设宴庆祝,四位魔君可得按时参与,明日邀请函会送过来。”

    他说完又看向惊蛰吩咐道:“生辰宴之前你便留在魔族,替公主处理这几日的事务,若有异常,及时禀告公主知晓。”

    尽管他是在吩咐惊蛰,但四个魔君听起来像是在对他们发号施令一般。

    这让他们顿时很不爽,但又无可奈何,霎时间再次脸色铁青一个比一个难看。

    而看着他们受气,夜长玦觉得很爽快,今日不过是先给他们一个教训罢了。

    惹恼了他,就没有全须全尾的道理,他有的是时间与耐心让他们痛不欲生,认知到自己昔日利用磋磨浅漓的行为有多愚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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