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言情 > 这个白月光有点病 > 与子同袍(八)

与子同袍(八)

    初五天色微明,街边一些商铺开始有了窸窸窣窣地响动。来往百姓穿着焦边破洞的棉袍,脸上少了节日应有的喜气,沉浸在麻木和迷茫之中。

    见天渐亮,谈怀玉靠着外墙长吁一口气,径直走向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往外走的秦三娘。

    “三娘,你还没痊愈,这是要往哪走?”

    秦三娘闻声回头,面有难色:“王姑娘,我在医馆养了多少久,我家糕点铺就歇了几日的业。这也是没有办法。”

    “既然如此,左右今日事少,我便送你。”怀玉不顾推脱,坚持挽过三娘另一只手,“三娘家在何处?”

    “穿过那个坊门就到了。”

    待两人拐弯进了小道,谈怀玉抬眼向屋脊上的阿吉轻轻点头,他会意行至前方,紧接着扔出提前备好的字条。

    “咦。”秦三娘眼尖,发现空中飘了张小报,又见四下无旁人,顿时生了好奇,“王姑娘,那边掉了个东西,我腿脚不便,劳你帮我去看看。”

    谈怀玉自是知晓纸条上的内容,她拾得字条一面往回走,一面装模作样粗粗扫眼。

    “三娘这上面好像写了首打油诗。”

    “我没读过多少书,但还是识得一些字。”三娘嘿嘿直笑,朝冰冷的双手哈了口白气,不由自主地念出声,“西梁不过方寸地,怎奈秘闻尤其多。卜兰狎妓子断袖,萧二隐身藏大历。更有五十白发郎,强抢十五红妆女。可怜寒山瞒不住,唯有微风送萧阳。”

    念完后,两人四目相对。怀玉倒吸一口凉气,吞吞吐吐道:“三娘,这、这……”

    秦三娘胸膛一挺,嘴上说着一些安慰话,可因激动而颤抖的双手却出卖了她的真实想法。她的脑子飞速运转:“王姑娘,你说……这诗中西梁卜兰该不是那个大将军吧?还有那个白发郎该不会是西梁丞相吧?”

    “西梁卜兰也就只有那位了。”谈怀玉满脸正经,拢了拢风领,“我也曾听军中的表哥提及慕容晟抢了儿媳做妾室这件荒唐事。按这诗中描述,可能还真是他们。”

    秦三娘双眸一亮,与谈怀玉大眼瞪小眼,不禁哈哈大笑。

    “如此劲爆的秘闻,可不能我俩独享。”秦三娘压低声音,“不过话说回来,昨日卖肉大婶发现了谈氏消息,今日我俩又拾到这首打油诗,还是用同样的法子,你不觉得奇怪吗?”

    “无风不起浪。西梁与大历乃是世敌,敌方的丑闻只是我们茶余饭后的谈资。”谈怀玉笑盈盈道,“再说了,既然都是用同样的法子,那就证明出自一人之手。如果今日这诗中内容不实,那么我觉得也得怀疑昨日放出那个消息的真伪。三娘说是不是?”

    秦三娘认为谈怀玉言之有理,不由握紧拳头,唾骂道:“呸!活该闹出这样的笑话!谁叫西梁人隔三岔五便来骚扰我们,谈将军这回定要把那些西梁贼子收拾得服服帖帖!”

    谈怀玉笑应是,将秦三娘送回被人里外重新打理过的糕点铺。又细心叮嘱道:“伤筋动骨一百天,三娘这几日尽量不要操劳过度。”

    见怀玉欲离去,三娘连忙唤人拿出刚出炉的糕点:“王姑娘你可别嫌弃,这梅花饼可是我们的招牌,就连周姑娘都很是喜欢呢。”

    “周姑娘?”谈怀玉推辞的手一滞。

    秦三娘趁机塞到她怀中,絮絮叨叨道:“没错,就是周将军的小女周妍姝周姑娘啊,她每回路过总会来我这买。说来也怪,上回见她还是小年夜呢,这都已过了半月……”

    “……听说她回清河了。”谈怀玉脸上失意一闪而过,垂头瞧着怀中温热的面饼。

    “难怪呢。”

    怀玉见三娘忙着招呼客人,于是致谢告辞。

    一路上那首直白露骨的打油诗不断在谈怀玉耳边进出。

    “如何?”

    “回小姐,依如今之势,不出一个时辰,那首打油诗便会传遍萧阳,逐步压过昨日谣言。”

    谈怀玉笑眯眯道:“百姓一向喜欢私下谈论贵族秘闻,这首打油诗不仅真真假假,虚实相半,而且还满足了那些人看戏的心思。真不知是何人所著?”

    “确实。”

    “……你还当真是话少。”

    两人顺路经过热闹的主街,见周围妙龄女郎频频驻足,瞥眼偷看向身后,谈怀玉也忍不住回头。

    阿吉一袭蓝衣衬得身姿修长挺拔,脸上没有多余表情却难掩俊朗五官,竟让谈怀玉隐约瞧出几分陈浮确的影子来。

    “阿吉,我记得你是管家崔瑢的义子,今年方至弱冠。对吗?”

    “对。”阿吉似乎觉得此刻沉默不妥,又出声补充,“我本是路边无名无姓的孤儿,幼时义父见我可怜收我为义子,赐名崔吉,让我跟着李密李侍卫学了些本领,这才会些功夫。”

    原来是孤儿啊。她也真是糊涂了,见崔吉与陈浮确长得像,还以为两人是远亲呢。

    谈怀玉含笑:“只听大家唤你阿吉,还以为你叫崔阿吉呢。”

    崔吉附和干笑。

    沉默之后,谈怀玉出声:“最近,我总觉得暗处有人监视。”

    “需要我暗中调查吗?”

    “不必了。或许是因为城中传言,有人以为我是谈氏女,故而稍加留意了些,想必过了今日就不会这样了。”

    崔吉点头,又想起方才谈怀玉说他话少,有些尴尬转移了话题:“小姐准备何时告知大家痊愈这事?”

    哪知怀玉垂眸看着怀中糕点,并未搭腔,良久,像是做了某种决定般:“再过些时日吧。”

    *

    与此同时,萧阳西南谈府,谈怀安正趁着换班的当儿,猫着身子熟练地绕过护院侍卫。

    他难得接连早起,观察了几日,摸清了家丁每日辰正准时换班。侧门和正门守卫严密,显然行不通,而要想出府,就只能不走寻常路。

    后院人少树多,倒是个极好的选择,只不过……

    谈怀安幽幽望着高墙,面上闪过一丝惧色。

    “这么高,摔下去得残废吧。”他此刻只恨当初没有好好学习话本里飞檐走壁的功夫。

    眼见着周围无人,他四处寻来几个小草垛,靠着枯树将它们重叠一起,还差小半个身子,他踩着细桠缓慢顺利地移到了墙顶。

    正当他稳了稳身子准备拿出提前备好的麻绳,却发现绳子被他留在昨夜换下的衣服里,本想着直接跳下去,奈何这墙不是一般的高,仅是低头一看,便觉得头晕目眩。

    他以一种怪异的姿势趴在墙边,脑子飞速运转。

    逃,凭他的雕虫小技,很大可能会摔断胳膊腿。

    回去,万一中途被发现,可不会再有这么好的时机了。

    一阵寒风呼啸而过,谈怀安浑身战栗,不禁朝双手哈了一大口热气,企图靠手掌捂热冰冷的鼻尖。

    正想着,远处似乎传来侍卫巡逻声。

    谈怀安开始懊悔早在发现没拿麻绳时,就应立马去屋内取来,可此刻当真是晚了。

    听着越来越近整齐的脚步声,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闭眼咬牙向湿润的泥土扑去。

    不过他想象中龇牙咧嘴的疼痛并没有袭来,反而稳稳落入一人温热的怀抱。

    谈怀安的眼睛微微拉开一条细缝,定睛后不由一愣。

    “是你?”他大呼,“男男授受不亲,还不放我下来!”

    “你这小孩真没有礼貌。”陈浮确毫不在意,不爽地拍拍灰尘,“好歹是我接住了你,你却不肯道一声谢?”

    “我又没叫你接我。”谈怀安抱臂上下打量陈浮确,见他今日着一身石青色团花暗纹夹袍,腰间系着白玉带,帽上狐狸毛迎风飞舞。怀安忽地想起一月前在山坡上挨得极近的两人。而今他穿得如此风骚,该不会是找谈怀玉吧。

    脑中警铃大作:“你来这儿干什么?”

    陈浮确扬眉:“见你。”

    “关我什么事啊?”

    “对啊,关你什么事啊?”

    谈怀安闭眼无语,扭头要走。谁知陈浮确抬手拦住了他。

    “一个时辰后,就得集结军兵。今夜……”陈浮确一顿,笑眯眯地收回手,“你也应该有所耳闻,此行凶多吉少。”

    “……有话直说。”

    “我不知你因何针对我,不过谈将军于我,亦师亦友,又有同袍之义,所以我绝无加害谈府的想法,其中当然也包括你的阿姐。”

    怀安被戳破心事,又想到自己正跟谈怀玉生着闷气,强装着挺直腰板:“谁、谁管她了?”

    “虽说城中会余下王副将守城,不过你还是得护好谈府女眷周全,知道了吗?”

    谈怀安心中一动:“我阿娘足不出户,阿姐虽是每日在马行街,但身边也有亲卫守护。”

    “既如此,你好生保重,我还有事,便先行一步。”话音刚落,陈浮确唇角微扬,在套到想要的答案后翻身上马,一抖缰绳,转眼离去。

    余光瞧着四周飞速倒退的街景,他有些不知所措。

    该从何说起呢?

    是天气寒冷需勤添衣,还是让她收下怀中温热的玉佩,更或是设身处地查探那时她的心。

    遥见一列灾民排在简易的施粥布棚前面,他轻拉缰绳,等近了些,侧身下了马,抿唇掏出那块一直揣在怀中的青玉镂雕牡丹佩,盯了一会儿后,又小心放了回去,接着大步向前。

    陈浮确在棚前张望片刻,却并未搜寻到熟悉的身影。

    反倒是对面张罗施粥的青锁见到陈浮确,上前迎接:“陈将军,小姐今日有事,不在此地,暂且由奴婢暂为施粥。”

    “去了何处?”

    “奴婢不知。”青锁低头避过陈浮确的目光,“不过小姐身边跟有侍卫,将军不必忧心。”

    陈浮确还想问些什么,可远处常安匆匆跑来。

    “将军,寻你多时了,原来是在这儿。”常安喘着粗气,“已过巳正,还请将军前往营帐。”

    陈浮确缄默点头,随即跟着常安离开了马行街。

    *

    日暮时分,漠乌城中。

    慕容晟途经青阳道,乌泱泱的人群把前方宽阔的道路围得水泄不通。

    他见马车停住,隔着帷裳问:“怎么回事?”

    侍卫得令,推开吵闹的人海。

    一个包着头巾的妇人手里拿着空菜篮,连连啧声,同身边灰袍女交头接耳:“我就说在城东茶坊一本正经的小张总去狎妓,还有那卖猪肉的李四跟买菜的荣娘必有关系,你当初还不信。”

    “行行行,算你厉害。”灰袍女无奈扶额,忽而眼睛一亮,“诶,若这两事当真不假,那……”

    “别!”头巾妇人飞速捂住灰袍女的嘴巴,谨慎环顾一圈,“我们这些平民百姓岂能妄论天上事,小心被拔掉舌头!”

    “看什么呢?”侍卫挤至人群中央,一只手按着腰间佩剑,横眉竖眼地吓唬道,“没看到把大道都给堵上了吗?还不快走!”

    众人见官爷将要亮出白练练的长剑,只得一哄而散,转眼间只余石墙上几张写满大字的小报。他揭下赶忙递了进去。

    仅仅几息,车内的慕容晟冷哼一声:“想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就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他将纸揉成团重重摔出马车,砸到侍卫脚下,一字一句道:“销毁城中全部小报,给我查清流言源头,特别是那些大历暗探。”

    等慕容晟回到府中,还未坐热,便听侍卫告罪而来。

    “丞相恕罪。属下方才询问了禁卫军的首领,这几日并无异常,那些暗探尤为老实。”侍卫抱拳而跪,“一夜之间,那些小报粘贴在城中主干道的街口,被人接连传阅。而这几处往来行人极其复杂,此刻想必已流传整个漠乌……”

    “无知小民捕风捉影罢了。身居高位者,少不了流言。”慕容盛正色道,“看来大历这回行事极为谨慎,一时半会儿是拿不出证据。”

    侍卫气得咬牙切齿:“已吩咐手下竖起耳朵,若听见闲言碎语,定会把那些嘴碎的人拖进牢狱好好惩戒,杀鸡儆猴。”

    “不对。”慕容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从椅上着急起身。“恐怕大历意不在此,快去派人通知小卜将军,定要稳固军心,加强戒备!”

新书推荐: 和大眼萌的恋爱进度条已拉满 [娱乐圈]致我们情窦初开的初恋 云知疑山丛来 穿到古代种田日常 大梁第一职测师 六扇门打工手札 野潮[校园] 嫁给京城浪荡子 和男友一起穿无限游戏后,大佬竟是我自己 [HP]Amarylli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