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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青子衿(二)

    春三月,雨淅沥。

    寿宴当日,杜笙轻轻摇着手中团扇驱热,冷眼瞧着家丁在园中来往忙碌,拧眉“啧”了一声。

    “这些尽是洵武在前线奋战赚来的血汗钱。”

    怀玉笑而不语,领着杜笙在老宅中绕寻,找了一处清静的凉亭。

    “徽州每年三月下旬便算是入了暑,此处没有蚊虫,又有树荫遮盖,还算凉快。”

    “不过在此处待过一年,你脑子里活像是装了张地图。”杜笙轻笑一声,傍着石桌坐下,抬眸望向阴云密布的天空。“老夫人的生辰恰好赶上徽州的梅雨季节,实在不巧。”

    话音刚落,见一个双鬓斑白的妇人,衣着繁复,妆容精致,皮松肉薄的脸上堆砌满脸笑纹从小径深处迎上前来。

    “这不是笙娘和怀玉嘛!早听闻笙娘花容月貌,今日一见果真如此。”她顺势在杜笙身边坐下,斜睨了眼青琐,招呼其为她添了杯果饮。

    杜笙面上笑容不变,直言道:“妹妹初来乍到,还不知姐姐如何称呼呢?”

    “笙娘不知道不打紧,不过怀玉肯定记得。”她眼神向怀玉那侧扫去,“这孩子是越生越好看了,出落得这么标致水灵!”

    耳边声音聒噪不已,如同一团浆糊黏在身上洗不干净,听得谈怀玉浑身不适。早在她还未登亭之时,便认出她是谈启忠的发妻瑛娘。

    “不记得了。”怀玉不冷不热地驳了瑛娘的面子。

    “这孩子。”瑛娘有些尴尬,清了清嗓子向她们介绍了身份,“……启忠和洵武近日恰好都赶在老夫人大寿前升了官,这可谓是双喜临门啊!”

    闻及此话,谈怀玉默默和杜笙对了个眼神,果真便听瑛娘继续开口。

    “但是启忠不及洵武,仅是当上了松淮通判,不像洵武如今已是镇守北疆的将军。”瑛娘略微摇头,话中多几分感慨,“若是当初启忠弃文从戎,想必也早早便是四品将军了吧。”

    这谈老夫人膝下仅育有谈启忠一子,从前有意培养嫡子走入仕途,对其余庶出子女大多不闻不问。而其中谈洵武年龄最小,生母逝世又早,缺了长辈管教,整日跟着街上的泼皮无赖游手好闲。本以为他是个混吃等死的主,谁知却生了一副侠胆,趁乱从军后一路高升。旁人皆道他撞了大运,就连从前谈怀玉也这么认为。

    可自从在萧阳守了两个月,总能见他早出晚归。又是追查救火,又是守城领兵,甚至险些葬身火海,更何况在定岭山游击敌军,单单挑出一件都能让人费尽心神。但瑛娘话中之意,明显是觉得升上四品极为轻松。

    “大伯母此言差矣。”怀玉指节无意识收紧,“自古武不同文,且不说大伯父从仕三十余年升到通判,仅说大伯父疲于念书,身子久不舒展,怕是刚举起枪剑,就四肢乏力了。”

    瑛娘脸色突变:“你……”

    杜笙眼中藏着隐隐笑意,不过拧着双眉,语气尤为严肃:“怀玉,怎么说话呢!”

    谈怀玉见好就收,低头惭色道:“是怀玉笨嘴拙舌,还望大伯母勿怪。”

    瑛娘暗自翻了个白眼,顺匀了气后,面色稍霁:“怀玉打小就这样,我们都习惯了。”

    几人何尝听不出瑛娘是在暗讽谈怀玉从小就不知礼数。

    谈怀玉刚想反驳,只听杜笙笑道:“怀玉六岁时,因故在老宅住了一年,据说都是大哥瑛姐劳心费力,亲自照料。”

    瑛娘气定神闲地端杯喝了口解暑的果汁,眉目间多了几分得意:“可不是嘛,我们夫妻俩把怀玉放在心尖上,完全是当作了自己的女儿。”

    “可话又说回来。我身为怀玉的姨娘,与怀玉相处多年,还算是了解她的脾性。一个向来恩怨分明的姑娘,偏偏总在悉心照料自己的伯父伯母面前笨嘴拙舌。”杜笙略略沉吟,颇有深意地看了瑛娘一眼,“这怎么着,都让人觉着另有隐情。”

    瑛娘心中一紧,谈启忠不是说谈洵武妻妾不和,这杜笙怎么还替谈怀玉说话?

    她生怕杜笙察觉往事,忙讪笑打着哈哈:“这怎么会呢?孩子家贫嘴罢了,我们根本都没放在心上。”

    “我还当她幼时闯了祸呢,瑛姐这么一说我可就放心了。”

    听杜笙和瑛娘的闲聊,谈怀玉单手撑着下巴,盯着杯中果饮,思绪逐渐飘远。

    这些日子,她在推测秋棠是受何人指使。本以为秋棠与礼部侍郎长女杨容音或多或少有些关系,可死前留下的字符又暗指西梁,想幕后必是位高权重之人。而她在上京不常聚会,高门士族中也仅认识陈浮确……

    谈怀玉不由勾唇。

    青白锦袍,金冠束发,穿着打扮极为寻常,可看着就是令人赏心悦目。面如冠玉,唇若涂丹,尤其是那双眼睛乌黑澄亮,像是含着流光。在那辆偶有轻晃的马车里,莺啼蝶舞,和风袅袅,暧昧如同初春朝阳透过飞扬的帷幔缠上了脸颊,让人完完全全染上红艳的霞色。

    停!她在想些什么!

    怀玉骤然回神,心脏怦怦作响,闭上眼睛默念清心咒驱散脑中杂七杂八的回忆。奈何热意升腾,急忙执杯,企图用冰镇的果饮压制自己发热的双颊。

    啪嚓——

    慌乱之下,手中白瓷杯不慎摔成了大小不一的碎片,果饮大半洒在身上,亭中瞬间充斥清爽的果香。

    “呀!”瑛娘惊呼,“可有伤着?”

    谈怀玉摇头,接过团扇上下摇晃驱散热意。

    杜笙见怀玉脸上红晕未退,只当她是因闷热。

    “带着小姐下去更衣。”

    她登时起身告辞,领着青琐匆匆出了凉亭。

    好在迎路微风不断,两人又在葱郁小道中绕行,她渐渐平静下来。

    到厢房换了身衣裳出来,正下着清凉大雨。

    谈家在徽州算是名门,再加上远近邻里受了谈老夫人不少恩惠,即便天公不作美,今日还是许多人未至,礼却先到了。

    遥见瑛娘与一位青衫公子相谈甚欢,谈怀玉瞧见他们神色有异,正觉不妙,但被眼尖的瑛娘发现,无奈上前问候。

    瑛娘亲亲热热地唤了一声“怀玉”,介绍道:“这位是我的侄子宋弘策,开了年刚满十八,几岁便能诵经写诗,在我们徽州可是出了名的天才。”

    宋弘策咳嗽几声,应是呛红了脸,嘴巴像是面块一样拉长,接着颔首:“姑母,不过偶尔读点书罢了,倒是让玉表妹见笑了。”

    谈怀玉欠了欠身,见瑛娘身旁女孩穿了件桃红交领襦裙,发髻间点缀几支制作精美的金钗,一双杏眼生得跟瑛娘相似,唇上涂了层艳丽的口脂,衬得是娇柔百媚。

    谈怀玉认出那个少女正是比她小一个月的谈怀璎。

    “璎妹妹,好久不见。”

    “这也有十多年没见了吧。”谈怀璎一讶,眨了眨眼。“我还以为六姐姐不记得我了。”

    “怎么会。”怀玉欣然,“璎妹妹还是跟小时候模样差不多,却是越生越好看了。”

    “六姐姐也跟小时候一样。”

    瑛娘认出怀玉身上裙裳是用一匹难求的云锦裁剪而成,发间簪了几朵珠花,妆面素雅但不失大方。

    “哎呀,这衣裳可真好看。”瑛娘目光在怀玉和自己女儿身上流转,“怀玉打扮如此清丽可人,这么一比,倒显得怀璎花枝招展了。”

    怀璎尴尬扯出一丝笑容。

    “今日祖母寿宴,自然是越喜庆越好。”谈怀玉含笑,“璎妹妹穿红让人看了心生欢喜。实在是我压不住那艳色,只好选择穿得素净些,甘愿衬红花了。”

    怀璎闻言噗嗤一声笑眯了双眼:“六姐姐还是这么会说话,我可是怎么也学不会的。”

    “正好怀璎也在,你们几位年龄相仿,想来也有数不清的话要说。那你们聊着,我便去前厅招呼宾客。”瑛娘色喜,转身留下三人。

    长辈走后,姐妹俩拉着你一句我一句聊起天来,竟没有宋弘策插嘴的份儿。

    “荣曜秋菊,华茂春松。玉表妹口中衬托二字实在不当。”宋弘策不合时宜地出声,“阿璎若是少涂些水粉,想来两位表妹就如古书上的娥皇女英。”

    怀璎光听宋弘策前半句他借洛神赋夸赞谈怀玉的美貌就已经心生不爽,又听后半句对她的妆容指指点点,再拿皇英做比,更是憋不住气:“怀璎才疏学浅,只听过女为悦己者容,也犹记得娥皇女英姐妹俩同嫁给帝舜为妻。倒是不知饱读诗书的表哥后半句话是为何意?”

    宋弘策一时脸红未散,吞吞吐吐:“……别无他意,仅是夸两位妹妹国色天香。”

    书读得挺少,想得还挺美。

    谈怀璎翻了个白眼,要不是顾及母亲瑛娘让她促成谈怀玉和宋弘策的婚事,她早扭头就走了。

    “璎妹妹可有看见杜姨娘?”

    眼见着谈怀玉看出端倪,生了离去的心思,怀璎忙道:“在前厅坐着跟叔婶聊天呢,此处离前厅近,基本都是小辈,有什么事直接唤家丁通报一声就成。我们就不去了,免得又被拉着说些什么话。”

    “对啊,玉表妹。”宋弘策给她添了果汁,“坐亭听雨,何尝不是一件美事。”

    怀玉耐不住两人劝说,最终留下看二人如何做戏。

    “听说上京八荒争凑,万国咸通,集遍四海珍奇,会寰区异味(1)。而洵武叔驻守的萧阳虽不及上京,想来也有美丽之处。”谈怀璎撑着下巴,一脸好奇。“六姐姐,你同我们讲讲上京和萧阳的事呗。”

    “要我说行万里路不如读万卷书。”宋弘策满不在乎地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

    谈怀璎见他那样,就知他又要开始满口的之乎者也。

    果不其然,就听宋弘策摇头晃脑地背起了整篇劝学:“君子曰:学不可以已……”

    怀璎听得一个头两个大,可见谈怀玉一面喝着清爽的果汁,一面点头聚精会神地听,脑子转了个弯忍住了制止的欲望。算了,万一她就喜欢这种显摆的呢?

    天上的暗云由重变轻,亭外的雨小了些。

    “表哥真厉害,这么长的文章都能一字不漏地背下来。”谈怀玉由衷夸赞,然后蹙起烟眉,“不过怀玉实在愚钝,实在不懂‘君子之学也,以美其身;小人之学也,以为禽犊’这句话,烦请表哥向我解释一番。”

    谈怀璎哀叹中泛了几分得意,瞧她一副聪明样,没想到脑子这么不好使。

    “君子学习是为了完善自我,小人学习是为了卖弄……”宋弘策略一迟疑,欲言又止。

    “弘策表哥,还有半句话没解释呢。”谈怀玉温声提醒。

    这时怀璎终于知道她是暗讽宋弘策卖弄学识,只是没想到她能直切重点,心里竟有些酸溜溜,还是应和道:“对呀表哥,怀璎也不太理解。”

    宋弘策就算再迟钝也是明白她们两人是在嘲笑他,又不好直接挂在脸上,抿了抿唇,讷讷道:“……把学问当作家禽小牛之类的礼物去讨人好评。”

    “噢~”怀玉眉眼微弯,装作恍然大悟的模样,“原来是这个意思,多谢表哥赐教,我们明白了。”

    宋弘策的嘴巴像坨了的面条,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那么小气还想娶媳妇,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怀璎悄声道,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谈怀玉没听清怀璎的絮叨,但见她方才脸上嫌弃不假,大致也能猜到她是被逼无奈。

    两人相视而笑,正说着上京和萧阳的趣闻,就听小厮通报。

    “襄王世子侍从阿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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