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在说什么？
他们什么意思？摧毁程序？
他们不属于这个世界吗？
桑榆被惊得退了一步，心里掀起惊涛骇浪，只觉得荒诞又诡异。
那这是什么地方？他们是高位面的人？
面前的躯体肉眼可见的消失，人的眼里气恼而疯狂，唯独不见惶恐。
溢满了不甘的瞳孔挣大，唯独不见对死亡害怕。
他们是不怕死的。
“给我…等着！”
最后的冷笑声消失在狭小闭塞的实验室内。
桑榆如坠冰窟，这些话带来的信息量几乎让她本就开始虚弱的头脑开始爆炸。
一切都能联系起来，从第九城的那个人形污染开始，他的笃定、高高在上就有了原由，这群人形污染比自己还容易融入这个世界的原因也有了解答。
等等，那我呢？
桑榆看着自己从不异变的双手脊背发凉，勉强自己微微颤抖的手来到门边。
她要离开。
这里的一切，她应该和外面的人说。
门打不开了，过低的天花板顶部卡住了门顶。
桑榆推了推大门，确实被抵住了。
真的打不开了吗？如果她要想，她是可以走的。
像以前那样，改变门的状态就行了。
只是她把一切串在了一起。
所以，我是什么？
被他们认为同类的我，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桑榆咽了咽喉咙，深呼吸，内在急促的心跳和浑身冷凝的血液，可外表谁也看不出她的波澜。
这一刻，她甚至感觉不到身上的伤痛，柔嫩的手再次贴在铁门上。
冰冷刺骨，激得她一个机灵，找回几分清醒。
她聚心凝神，身体上的能量在掌心浓合，然后和往常一样输送出去。
体力、精神在流逝，桑榆也浑身难受。
她的能力没有失误，门开了。
可桑榆比谁都知道，这样的做法似乎也不是最优选择。
“真是没想到，你也不是人啊。”
她刚刚回到最初的原点，甚至还没来得及直起身子。
头已经被枪口抵住了。
该死。
桑榆在对持下缓缓直起身体，正视来人无辜道：“怎么会呢。”
“我不就是被你们捉来的普通人吗。”她盯着来人，莱安蒂。
来人只是轻笑一下，双眸满含杀意，完全不在乎她的辩解。
有点难搞啊。
桑榆挣扎着，试图打开话题：“你为什么出现在这？”
他不是在上面和迟堇渊作战吗。
“战场已经有结局了。”那人不介意和她聊这个，他勾勾嘴角。
！！什么？！
桑榆一愣，闪烁的瞳孔里带着震惊，就结束了？
可是迟堇渊并没有联系她，他出什么意外了？
刹那间的神色被莱安蒂一览无遗：“我就说你们关系不一般。”
“说说吧，搜身之后，你是怎么联系上他的？”
桑榆张张口，却等来莱安蒂极度冷静地发问：“所以，他知道你的秘密吗？”
“我没有秘密。”
枪口抵在她的脑门，又用力几分。桑榆能感觉莱安蒂对她的愤怒。
不对，是对污染的愤怒。
桑榆另起话题：“你就这样把你的手下丢在地面上不管？”
她还是能听见战火声的，战争没有结束。
“他不愿与我妥协。”莱安蒂耸耸肩，看起来是有些遗憾。
“那我只能用他最理想的方式把他毁掉了。”
他拥有最精良的装备、拥有最高级的防护系统、拥有富有的能量核资源。甚至加上了人工智能。
而这些，迟堇渊在第九城精打细算、多次带队外勘都没法实现。
“可他还在指挥不是吗”
“没用的。”莱安蒂露出浅薄的微笑：“在绝对力量下，不可能有挣扎的机会。”
“你说，他为什么不和我合作呢？”他冷漠中透着嘲讽：
“明明当年我们的想法一致啊。”
*
当年。
距离上一次迟堇渊劝走洛佩和莱安蒂的吵架已经过去一段时间。
两人的关系就此闹僵，谁也不会想到两年前他们还合作过一起推进了停滞许久的学术论题。
“你们，到底怎么回事。”莱安蒂沉默无言地埋头于资料堆，他的青梅已经忍不住询问。
罗蒂和他都是孤儿。父母早早死在守城的污染侵袭中。
他们作为那一代英烈家属，从一片区域长大。幸运的是，两人都是天生异者。
他自小就展现了超高的科研天赋，却不知为何体质格外差，在那片区域的小孩身上讨不着好。而罗蒂从小就体质惊人，在他还是白斩鸡时期，被总是站在被霸凌的他面前保护他。
一来二去她成了孩子王，而自己就是那群同龄人眼中的小白脸。
事实上，他很享受。
十岁后，他被科研所带走。
罗蒂竟然也收拾收拾和他一起离开。
罗蒂和他一样在新的环境里交了新的朋友。
迟堇渊、洛佩…她同样熟悉。当然看得出来莱安蒂和洛佩闹了矛盾。
罗蒂可不是什么纠结性子，在观察一阵发现情况确实不对后立刻扒拉他出来询问：
“到底怎么回事？因为最近的实验吗？”罗蒂只知两人几乎同期地参加了第二城的核心实验。
莱安蒂默然，瞒不过她。罗蒂一向心细，乐观向上而善良。
所以，当他发现第二城中央地下城在做这样的实验时，第一反应就没有告诉她。
但莱安蒂本人是不在乎的。或许这项实验成果，还能加强第二城的防御储备，不至于重蹈一城覆辙。
他掩下眸子：“你真想知道？”
罗蒂敲敲桌子，“快说！”
莱安蒂面色不变，幽深的眸子盯上罗蒂璀璨的生动而带着烊怒的琥珀瞳孔。
他不在乎保密，也不会对她说谎。
他说了实验的情况。
“这样啊。”他没有猜错，女生的眸子迅速沉下来，看起来有些颓然。
“你觉得呢。”他安静地坐着，等待她的回答。
“如果是我的话，我会拒绝的。”
罗蒂的神情格外坚定：“这样的实验不应该存在。”
莱安蒂坐在椅子上，仰头看着眼底蓄满火焰的女生，像是曾经读过的古书里的凤凰，耀眼夺目。
他轻轻开口：“好。”
就这样，他在计划好的日子里，潜入实验所。布置的药剂足以让实验室以失误结案。
直到他转向另一边的部署时，遇到了迟堇渊。
他也在做同样的事。
“好巧。”迟堇渊看着他，笑了笑，还有闲情打招呼。
“你为什么在这？”他听见自己冷静的疑问。
“随机选了个好日子，来和你做同样的事情。”
莱安蒂虽然思虑周全，到底缺乏经验。
对面的迟堇渊手脚干净，闲庭信步得被人抓到都只能视为误入，而他反而被过多的思考绊住，要是被抓到反而会视为嫌疑犯。
他撇撇嘴，看着迟堇渊刚刚放回去的试剂，张口：“你会？”
迟堇渊竟然略略含蓄：“补了点知识，只能说略懂。”
啧。
就这样，他们进行了一次秘密合作，又默契地保密。
合作得很愉快。
他觉得，至少当时迟堇渊和他的想法是一致的。
很遗憾啊，现在已经不是了。
他会证明，他是正确的。
“我会向给全体市民展现一下由迟堇渊失败而导致的人祸。”
“只需要一点点生命，政府就会站在我这边了。”
“既然这么享受，你又为什么会下来？”桑榆不知前情，可她不觉得不去观察战局的傲慢，应该体现在莱安蒂上。
他看起来是想和迟堇渊对决的。
“别误会……我只是来看看，某群渣宰有没有上钩。”
看了就打算回去。
不过，他瞥了一眼已经彻底盖死的陷阱房，语气揶揄：“只是没想到，还有漏网之鱼。”
“被迟堇渊在乎的竟然也是个污染。”
“…我不是。”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了回忆，他冷漠地对桑榆说着：
“你带着伤口被关的地方，是污染实验舱，注射的是我最新产品。可是直到刚才，在这件污染度高达70%的房间，你都没有发生半点变化。”
他看了看紧闭的实验门：“还用不知名的方法逃出来了。”
“桑榆小姐，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我反而想知道，此时此刻他该怎么和他的民众交代 。”
从始至终，他的枪都没有放下来。也就是说，他完全可以决定桑榆的生死。
桑榆低头，神色不明地低语：“我猜他会说…”
“嗯？”声音小得莱安蒂也没有听清。
“他会说——
打架别那么多废话啊。”
像是印证桑榆的说法，伴随着一层带来巨大的炮响，地面开始微微振动。
不足以让莱安蒂把枪脱手。
但一直关注周边环境的桑榆立刻感知并把握机会。一把把住莱安蒂的手腕，被上膛的枪第一发子弹打在地上，枪声随之在耳畔轰鸣。
她立刻扭住莱安蒂的手腕、手肘，意图让枪落地。莱安蒂肘击回应。
几番肉搏、两相抗衡，桑榆以一个漂亮的回旋踢甩开了他的束缚。
她可不管当年他和迟堇渊经历了什么。
无论如何现在的这个人极端得没有道理。
唯一的遗憾是，他的枪并没有脱手。桑榆只能暂时找个掩体。
“有趣，你真不会异能？”莱安蒂扭了扭刚刚被她重击的手腕，在空旷的实验室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