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了灯，陷在柔软的床上入睡的时候，施嫣脑子里还是晃过他若有若无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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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意萧瑟，不过阳光还不错，温柔的恰到好处。
清晨的华高里面是来来往往的学生，施嫣坐在A班中间组的第三排，感受着窗户外面时而吹进来的凉风，认真地背着书。
现在是自由早自习时间，前面的同学大都很激情地背着各科的知识，后面的同学在昏昏欲睡，有的直接正大光明趴桌子上了。
施嫣所在的这个班是华高最好的班，这个班里只有两类同学，一类是成绩顶尖的那一批学霸们，最尖端的甚至有模考分数7开头的大佬，比如有一个女生去年高二的时候和高三的毕业生一起参加了高考试试水，成绩出来考了698，但是人家不满意，毕竟还有一年学习的机会，她要追求更高的目标。
另外一类就是成绩上不够格进A班，但是家里有矿，给学校做了不小的财务贡献，父母想让其进A班有个更好的氛围，被塞进来的，至于学不学，是他们自己的事。
而她，算是稍微有点特殊的存在，成绩来说远超后一批同学们，但是放在前一批又有点勉强，一般考试发挥比较稳定，最好的时候能有六百一，当然这也是看试卷难度的，不过她爸爸之前给学校捐了个图书馆，另外，她其实是艺术生，对文化课程要求没有那么高，所以她还是稳待在A班。
她想再努努力，能彻底跟上学霸们的队伍，不再是吊梢的凤尾。施嫣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
抽屉里的手机突然亮了一下，有重要的人的消息进来。
施嫣放下书本，划开屏幕，看完消息后周身的气压就低下去了。
本来她看到发消息的人很开心的。
她把手机推进抽屉，挎着小脸背起书来，语速又急又快，但是根本不进脑子。
最后还是把书放下，重新掏出手机。
是郭逸宁发来的消息。
“嫣嫣，我有个通告，这几天要出远门一趟，你这几天乖乖的，有什么事随时联系我。公寓的门锁很安全，晚上一个人在公寓不要害怕。”
施嫣烦躁地在键盘输入一行字：嗯，那你快点回来。
犹豫了一下又把后面那句删掉了，只发了个嗯字。
轻轻叹口气，沉闷地背起书来，不去想这几天他不在这件事。
班门口班主任大步流星走进来，给同学们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
“安静一下同学们，给你们介绍一个人。”
“这位是董一世董老师，由他来负责这次的孔子学院交流项目中带领你们阅读排练的事项。董老师是一位非常优秀的老师……”
施嫣认真听着，有点好奇地望着这位看上去十分年轻的董老师，班主任说他优秀，不过说了半天也没说出来是哪里优秀。
所谓孔子学院交流项目，是高三开学的时候学校安排下来的一个据说很重要的项目，需要学校最优秀的A、B、C三个班参加。
简略来说就是一个马来西亚的孔子学院送了华高一个孔子像，并将在不久后来华高参观交流。
而他们前三个班作为华高的脸面，需要为孔子学院的同学们表演朗诵《论语》和孔子的作品集中精选拼凑出来的一篇文章，大概有三页纸，不算很长。
施嫣原本以为大家练一下读熟读齐就好了，毕竟高考在即，同学们都时间都很宝贵，没想到还要弄得这么麻烦，这么大阵仗。
班主任介绍完后就回她办公室了，把班级全权交给董老师安排。
这位董老师容光焕发地站在讲台上清了清嗓子，然后耍宝似的开了两个玩笑，有些同学笑得很开心，有些同学觉得无聊乏味。
“好，我们现在正式开始安排，首先我们需要分工，标题肯定是全班齐读，然后第一句全部男生齐读，第二句全部女生齐读，后面一句由男生领读来读，接着一句女生领读来读，等会儿我会在班里挑选一个男生领读和一个女生领读，这个对声色要求很高的，大家专心做好笔记，不要弄错了，接着我们需要分组，后面的内容还要分组来朗诵，来，我来看一下……”
施嫣本来还把复习的书关了，认真听着，按照他的要求做着笔记，然后越听越离谱，无语地把笔放下了，皱眉看着这位董老师。
给孔子学院的同学们表演朗诵是在操场那个高高的舞台上，只有前面有一个话筒，他这种华而不实的方案有什么意义吗？
分男女声还行，但是还分小组还分单人朗诵，他有考虑过实际情况吗？又不是每人一个话筒，最后大家在下面听到的效果就是声音一会儿大一会儿小，甚至有时候可能没声儿。
这样做除了排练顺序复杂混乱，浪费他们的时间，还有任何意义吗？
她看了眼周围的同学，很多人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些问题，于是默默放下了笔，甚至有些同学已经开始偷偷默背起书来。毕竟学习是第一位的。
这位空降的董老师叽里呱啦忙活了一大通后，终于安排完了朗诵的人员分配事项，并再三强调了几遍。
接着他又走下讲台，在教室走廊一边踱步一边侃侃而谈起来：
“现在呢，我来给你们讲一下这篇集合了论语等著作名句的文章，因为我们需要更通彻的理解才能将这次朗诵达到完美。”
“首先第一句：学而时习之，不亦说（yue）乎？大家熟知的意思是指学习后经常温习所学的知识，难道不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吗？”
“现在我告诉你们，这个理解是错的！”董老师突然声调高昂起来。
“因为它反人性！”董老师伸出一根手指，一脸高深莫测。
“我问你们，你们觉得复习快乐吗？应该没有人会觉得复习是一件快乐的事情吧？那孔子也是人，他会觉得复习是一件快乐的事情吗？”
“不会！”他用力拍了下桌子。
“所以这句话的真正理解就是：学习这件事成了习惯，难道不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吗？这里的‘习’字应该做名词来用而不是动词。因为你成了习惯就不需要敦促自己克服懒惰去学习，这才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
“所以说你们一直以来的理解是错误的，而我今天教给了你们正确的理解，从这件事中你们应该学到的就是无论什么事，我们都需要从人性的角度来理解，这句真理适用于任何事情任何场合，只有这样你们才能保持清醒、头脑明白，得出正确的结论。”
这位董老师讲得抑扬顿挫，情绪高亢，两只手不停比划指点着。
“好，我们接着下一句，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呵，这句话也是错的！”
白板旁边挂着的钟显示早自习时间已经过去一大半了，耳边是那个董老师嘈杂的声音，施嫣忍耐的听着，心情烦躁到了极点。
“董老师，不好意思，我打断一下。”她忍无可忍站了起来。
“你先别说话，听我说。”董老师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我认为你刚才的讲解有失偏颇。”施嫣赶在他继续高谈阔论之前赶紧打断。
“哦？那这位女同学，你有何见解？”董一世老师这才停下来，好笑地看着施嫣，目光审视。
“我没有什么所谓见解，只是想反驳董老师，您刚才对《论语》中的那句话的理解是错的，学而……”
“既然没有见解就把嘴闭上，先听老师讲。”董一世抬高声音强硬打断她，神态之间已有愠怒。
周围同学打瞌睡的都清醒了，偷偷背书写卷子的也停下了，班里静的落针可闻，四十多双眼睛一起目不转睛地看着对峙的两人。
他们没想到平时看着柔弱又清冷的施嫣居然会跟老师这么硬刚，内心震撼。
被这位董老师用重话打断施嫣也不生气，不管他的发飙，只是平静地将自己的声音提的洪亮清晰，确保班里每一个人能听清楚。
“‘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这句话的意思就是我们一直以来学到的解释，也是课本上以往所有老师给出的注视，这是众多教育家们学者们得出的一致的结论，希望您不要再胡乱编纂，停止误导大家。”
“你这种女学生就是头发长见识短，盲目听信所谓名师所谓课本，根本没有自己的思考，以后进入社会也是被人骗的团团转的下场。”董一世像是被踩中了什么，脸红脖子粗地指着施嫣。
施嫣并没有理会他的人身攻击，只是继续阐述完自己的道理。
“您所谓的正确的解释，只是乍一听有理，实际根本经不起推敲，您说任何事都要从人性的角度来理解，那敢问你对人性了解多少呢？您能确保每个人都是相同的完全一致的人性吗？品行道德尚有高低，譬如我与你，更何况是复杂的人性？”
董一世一下子眼睛瞪得老大，配上微胖的身形，看着很吓人，像一头失去理智即将发狂的野熊。
“你在指桑骂槐？”他点点头，一脸了然，“你这种女的就是仗着自己有点姿色喜欢出风头是吧？喜欢和老师对着干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很牛比是吧？”
“哈哈，说我不懂人性，来，你问问你同学们，他们喜欢复习吗？你看看大家有一个人支持你吗？就你一个人把整堂课都毁了，大家现在心里都在怪你你不知道吗？啊？”董一世瞪着眼睛环视一圈，满意地将同学们的沉默收入眼底，露出得意的嘲笑，眼神压迫地望向施嫣。
这时，突然有个细细的嗓音传来。
“老师，我就挺喜欢复习的，复习能让我融会贯通，得到身心舒畅的快乐。”
施嫣转头一看，是那个698的狠人姐，哦，不对，没准高考的时候就是7××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