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佳萤

    第二十二章王佳萤

    北都的春风不如前些年那么凶猛,风里也不会再带来细细的沙尘,不过,房主孙阿姨说,这样的风好像再也带不来春天的味道。元宇觉得再次踏入北都的土地,就立刻恢复了当特种兵时的那种敏锐感,目光犀利反应敏捷了,好像所有方面将变得全盘可控。

    通过对比考量,他认为没有春天味道的四合院就是最适合无衣居住的地方。这个四合院落很封闭,屋主对陌生来人相当的戒备,夜里十点后就会锁住大门,任何人不得进出。元宇感觉很满意。

    房东是老北都的居民,根基深厚,是个三口之家。男主人在公交公司上班,平日里话挺多,都是家长里短,很少涉及其它。女主人操持家务,略显刁钻,但可以感觉到她维护这所院落的用心之处,是值得信赖的。他们有一个上高中的活泼的女儿,总是对抗自己的父母,吵起来也挺凶。元宇对他们的初始印象并不好,认为老北都人矫情,事多,嘴还碎,但是很快的,就像他们很快的喜欢上无衣一样,元宇也很快的认可了他们。

    为了无衣上学方便,元宇选择的租住地方离户口上的地址不远,而户口上的地址就是丁昭云的家,他不打算去见她。一切都是这么乱,根基在江滨,心在无云山,身却在北都,该留下的地方留不住,不该留的地方不知为见谁而来,青春的一腔热血,洒出去却不能留下半点痕迹,当然,只要她还在,一切都是安好。

    可是,她不在了----

    元宇没有急于找工作,他为无衣联系好了学校,一个月后开学。这期间,他天天早起带着无衣锻炼,八点出发去图书馆看书,中午回家,吃过午饭教她学习,晚饭后出去散步,周六带她去免费公园,周日带她去博物馆,科技馆之类的地方参观。无衣十分配合,总是保持安静,周末则展现了欢快的一面。渐渐的,她爱上了这些东西,至少已经形成了一个良好的习惯,这是元宇期望达到的。

    元宇从未想过无衣会给自己如此多的安慰,她仿佛知道元宇的期望,很有耐心的跟随元宇的节奏,不吵闹,不顽劣,非但没有成为元宇想象中的负累,反而使得元宇内心无比安定。没有她,元宇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因为玄音的离去而选择一种逆向的爆发。

    无衣将要开学,元宇也在图书馆的告示牌上看到一则招聘。他尝试了一下,因为自己是本市户口,馆长对这位每天光临的顾客印象很好,竟聘用了。职位是编制外的一名全职员工,主要负责清洁搬运,并配合图书管理员做一些体力相对劳累的工作。工资很低,一个月八百块,除了交纳无衣的学前班费用,基本所剩无几。还好,上班的时间与无衣上学的时间高度重合,不必考略接送问题,而且,元宇离家前带了五万块钱,为前期的困难做了准备。离家前母亲为元宇分析了带孩子的种种困境,坚决反对他带着无衣,父亲则好像预感了元宇心里蕴含着某种奇怪的念头,默许了,只是说:“混不下去就马上回来,没什么丢人的。”元宇相信,这只是暂时的,明天会更好!

    去见佳萤的前一晚,元宇再次看了一遍玄音的笔记,那些文章他几乎能背诵下来,每次都从澎湃的心潮跌落到烛灰散尽的静慕里,这次不一样,他只想告诫自己,怎样保持与她相处的距离。

    不知为何,元宇敲门时手有点颤抖,感觉廊道里的回音是在敲打着自己的内心。门没有开,元宇手里捧着一束不知是什么名号的花,就像一尊石像一般伫立在门前。十几分钟的功夫,一位年轻的女子从电梯里出来,她走过来时一直偷偷瞄着元宇,装作自然的从元宇身旁经过,转过另一间廊道里。元宇知道,她肯定与这间屋子的主人有关,肯定要转回来。元宇一直保持着部队时的寸头,穿着宽松的仿制绿色军裤,老式的运动帆布鞋,夹克的拉链拉到了最上部,看着老土又古板,配合上石雕一般肃穆的姿态,他是吓着她了。果然,女子犹疑地踱步回来了,斜眼看着元宇。不等她开口,元宇先问:“我找王佳萤,她是住这里吗?”

    女子稍安,反问:“你是她什么人?叫什么?”

    元宇发现,要一次性消除她的顾虑还真不知如何回答最好,他到底算佳萤的什么人?只好说:“我叫元宇,是她江滨的朋友。”

    果然,她仍是很戒备的说:“元宇?没听她说起过,我怎么才能相信你,你证明一下”

    元宇笑了笑,反问:“你又是谁?怎么证明和她的关系?”

    女子故意板起脸,说:“不许笑!我有这间房门的钥匙,还用证明吗?你先想想你自己吧”

    元宇说了佳萤的工作地址和电话号码。女子马上说:“知道她电话号为什么不先打个电话给她?”

    元宇说:“我没有手机”

    女子白了一眼说:“骗谁?这年头谁没有手机---”说着她给佳萤打电话。好久没有接通,女子嘀咕道:“这丫头忙起来不要命”

    元宇说:“不要紧!你自己进屋吧!我在门口等她就行”

    女子说:“那怎么行,你要真是她朋友,那她回来还不得劈了我。而且,你知不知道,你站在这里的样子很吓人,像僵尸一样”

    元宇挺喜欢她的直率,玩笑道:“那好吧!我们一起进屋里等,不过,以我的体格,我要是对你有什么不轨的心思,你可没有任何反抗的机会。”

    她听出了是玩笑,但还是缩了一下身体,卡一下眼说:“你看着是不怎么像好人。”

    元宇笑道:“我去下面小区等她,她回来请你告诉一声。”

    刚下楼没一会儿的功夫,那女子就跑了下来,主动伸出手说:“你好!元宇。不好意思,电话打通了,你平反了了----没想到你们的关系那么深厚。”

    元宇和他轻轻握了一下手。她接着说:“我叫崔灿,是佳萤的大学同学,也是闺蜜,不过我没她那么有出息。你比我大,叫我小崔,小灿都行----哎!刚才我跟她说了,说你不像好人,像个逃犯,让你进门能不能遇到危险。那小丫头当真了,臭骂了我一顿,说你俩从小一起长大,你是她认识的最老实的人----是这样吗?我怎么不觉得?”她嘴里不停,一路说到进门。

    客厅里被布置得温馨而且明亮,悬挂着几幅卡通画,摆放着各种可爱的小饰品,处处透着女孩的小心思。元宇立刻想到佳萤当年的房间,顺口问:“这些小装饰品挺漂亮的,是佳萤弄得吗?”

    崔灿为元宇的那束无名的花找了归处,然后从冰箱里拿了一瓶可乐说:“她哪里有这心思,她眼里只有工作,女强人一个----都是我弄得---对了!她可能会回来得很晚,你要有耐心哦”

    元宇挺意外。说:“没关系,如果太晚我就先回去,改日再来。”

    崔灿说:“可别!高低你得等她回来,我没事,她万一回来早了不见你,还以为我把你吓跑了,那我可惨了!”

    元宇笑道:“她有那么厉害吗”

    崔灿坐在了元宇身旁,隔着一个粉色小猫的沙发靠垫。她说:“她也许不厉害,可是她的‘政治课’让人抓狂,大道理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的涌过来----她是天生当记者的料”

    元宇笑道:“我记得她很温柔,话也很少。”

    崔灿笑道:“我们说的是一个人吗?我弄错了?要么是我赶上她变异,要么是你记忆有点混乱---”她抱起靠垫马上又放下说:“抱歉!先不能陪你聊了,我还有很多事,要是你饿了就跟我说,我不会做饭,但可以指挥你怎么弄。”元宇想笑。她又说:“对了!这间呢,是我的房间,那间呢,是佳萤的房间。她的房间你进应该可以,不过最好别进,她事多。我的房间应该也可以进,但最好等我们熟悉了以后你再进-----进门前一定要先敲门哦!”

    元宇忍住笑说:“我吃过饭了,你有事你先忙,我没那么鲁莽,那都不去,就一动不动在这里等”

    她审视了元宇一眼说:“嗯!虽然是怠慢了点-----这应该符合你的性格。”

    崔灿进了房间一个小时没再出来,元宇也就几乎没有挪动等待了一个小时。房门有钥匙开门的声音,元宇站起身迎到门口,等她进来。

    她已经长成一个标准的美女,穿着一身黑色套装,黑色的半高方底皮鞋,外罩浅棕色的大衣,一只手拿着文件包。她乌黑的头发盘得十分紧凑,没有一丝散落出来。无论是衣着,神情还是进门的动作都显得十分干练,完全没有了当年柔弱的样子。她看元宇的第一刻的目光里有很强烈的审视的意味,与崔灿的审视不同,一个浮于表象,一个深入内心。她的目光转瞬间变得很柔和,表情也露出欣喜的样子。元宇心里一惊,没有即刻做出反应,站在门口停顿了一下,似乎盼望出现一个当年原野里那样的招唤。

    她把文件包放在鞋柜上,张开双臂迎过来说:“元宇哥!你终于来看我了---我真的想你了!”

    她的拥抱相当轻柔,似乎怕融化彼此身上的某些东西,她的双手在元宇的背上轻轻拍了两下,与元宇的身体碰触时,胸部稍稍向后缩了一下,然后挺起身体双手扶着元宇的双肩,微笑着看元宇。其实,只是需要这么一瞬间,元宇就知道该与她保持怎样的相处方式,大可不必看玄音的笔记,把自己逼到某种境界里,琢磨一些不必要琢磨的事。

    元宇微笑着问:“工作很辛苦吧?这么晚才回来,吃饭了吗?”

    佳萤抚了一下元宇的脸颊,说:“让我好好看看我哥哥。好像有点黑了,不过更结实了。”她放下手,握着元宇的一只手说:“我还没吃饭,走吧!我们先下去吃饭。”

    元宇说:“算了!佳萤,我吃过饭来的”

    “咦?不可以这样的----哥,楼下有几家小饭馆,口味都挺不错的”

    “我真的吃过了,要吃饭我们以后有的是机会,今天在家里坐坐就好了,真的!”

    “那好吧!下次我约你。这次你来得太突然,我也没准备”

    “我们好像还不需要那么客气”

    “是啊!”她说:“可是我毕竟七年没见到你”

    她脱去大衣挂上,一边换鞋一边说:“我忘了还有个活宝。”她推开崔灿的房间门,不一会儿,崔灿搂住佳莹的脖子把她涌出了门外。撒娇道:“哎呀!萤萤!你今天回来挺快的,我要饿死了”

    佳萤站稳身体,把她缠绕在脖子上的胳膊搬了下来说:“你就不能自己先弄点吃的,煮碗泡面也行,如果我出差,难道你要饿死不成”

    崔灿道:“不是为了等你吗?今天有贵客,我不得跟着蹭一顿吗?再说了,咱能不提泡面吗,再吃下去我肠子都拧成泡面弯弯了”

    佳萤对元宇说:“我不用为你们介绍了吧?我闺蜜,崔灿崔大小姐,你就当她是未成年人。”然后她阻止了崔灿开口,对她说:“你怎么把我哥哥一个人扔在客厅里,陪他说说话也好”

    崔灿道:“我是运用了精神消除法,用工作解除饥饿,何况我又不会做饭,肚子咕咕叫陪你哥哥聊天,大眼瞪小眼儿的多尴尬。”随后冲着元宇嬉笑道:“你说是不?元宇哥。对不起了,元宇哥!”

    佳萤道:“哥!你先坐着,看看电视也行,去我房间转转也行,我俩先做饭,很快的,一会儿就好。”说完拎着崔灿。“走!跟我好好学学做饭。”元宇觉得自己误解了佳萤,她还是原来那样可爱。

    很快,六道菜品依次端了上来,清炒芥兰,蒜蓉凉瓜,番茄炒蛋,葱香小排,可乐翅中和一份煎牛排,色泽鲜润,都很是精致。虽然牛排是袋装的半成品,但已经按着纹路切成小块,又按原样拼凑再一起,旁边点缀了两颗西兰花,显然为了吃起来方便,颇费了心思。

    她们出了厨房,大家落座,元宇夸赞:“萤萤!你的手艺很不错”

    佳萤笑道:“都是按照菜谱照葫芦画瓢,品相应该可以,品质就无法保证了,再说,跟一个吃货在一起久了,什么都能学得会”

    崔灿笑说:“不是没有好处啊!这样你就多了一门手艺,知道咋照顾人,以后不愁找不到婆家”

    “合着你是训练我呢”佳萤拿出了一瓶红酒说:“哥!米饭还没有好,我先陪你喝点酒吧?灿灿,你也陪着喝点,怎么样?”

    崔灿眼睛盯着菜,一副急不可耐。说:“我不喝,我怕头晕”

    元宇问:“怎么还备着红酒,我记得你不喝酒。”说完接过来打开。

    佳萤道:“有时候赶稿会熬到很晚,过了最困的那个点难入眠,偶然发现喝点酒可以催眠,就偶尔喝一点”

    元宇倒酒,随口说:“这个牌子的酒应该很贵,尤其这个年份”

    佳萤问:“你怎么知道?”

    元宇见崔灿面前也摆了杯子,移开话题,说:“你也喝一口吧!”

    崔灿说:“很贵吗!那我也尝尝。”说着起身端起杯子。“哇!追求者送东西就是不一样,大气”

    佳萤道:“别胡说,如果我知道很贵就不收了”

    三个人共同喝了一口,庆祝久别重逢。喝了几口酒,崔灿放下杯子就说:“我去看看米饭好没好,你俩慢慢喝”

    佳萤问:“哥?你是刚下火车吧?你的行李呢?我一会儿帮你收拾一下。”

    元宇说:“我来北都快一个月了,有住的地方”

    “怎么?你来了这么久,那怎么才来找我?”

    “有些事要先安排妥当,我不着急走,所以也没着急见你。”

    “你是打算长期留下来吗?我以为你是专程来看我的”

    崔灿端来了米饭,元宇咽下了问题。她吃的很快。佳莹说:“灿灿你别着急,我们有时间聊。”她说:“我还是别碍眼了,你俩多年没见,聊个痛快。噢!你俩吃完不用动,我来收拾”

    崔灿吃完回屋后,元宇说:“我可能会待上很长时间”

    佳莹问:“哥!你现在住哪里?”

    “十里庄”

    “还好!挺方便的,离我这也不太远”

    元宇不打算让佳萤喝太多的酒,所以喝得很慢。她表现出了担忧的样子,说:“你考虑好了吗?这里的生存环境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可能要吃很多苦,需要机会,耐心,还有一些客观条件,而且不一定见成效。跟何况你刚从山上下来---我还没时间照顾你”

    元宇以为佳萤会很委婉的表达这些想法,没想过她直截了当的说出来。他问:“你爸妈给你打过电话了吧?”

    “是啊!我妈简单的说了你这几年的情况,我爸倒没说什么,只是说他给了你我的电话和地址,他不想让我们断了联系,还说你变得非常谨慎,也很沉默。哥!其实我爸跟我说完以后我就一直等着你给我打电话,等你来见我---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看我”

    元宇露出了会心的微笑。说:“你不用担心,我还暂时还有点底子,先尝试一段时间再说,真的混不下去我就回去----其实,不是我要折腾,不知为什么,家里我实在待不下去---大概是你不在家里吧”

    佳萤说:“哥!出来散散心也好----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不想看你无故的吃那么多苦。”

    元宇笑问:“萤萤?电视台的工作压力很大吧?”

    她说:“还可以!暂时没有太大压力,只是忙,一件事催着一件事。”她反问:“哥?打算找什么样的工作了吗?”

    元宇劝她吃些东西,看着她吃下。说:“我现在在一家小型图书馆当清洁工,不累,但工资很低,算是临时的吧!”

    “清洁工?”她放下筷子。“不够一个人生活吧?你还要交房租。”

    “暂时先这样吧!你知道,我喜欢那种环境”

    “可是我们过了凭喜好做事的年纪”她很快的说。

    反感对方的质疑,大多时候更在意的是表达方式而不是对错,元宇想,然后笑着说:“好的!我尽快想办法找其它的工作”

    佳萤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可能觉得话说重了,也可能无法立即想到她的这位哥哥目前适合做什么。

    “这位是法拉奇吗?”元宇看着墙上的一张大黑白照片问:“你应该很喜欢你现在的工作吧!”

    “谈不上喜不喜欢----她是每个媒体人不能绕过的标志吧!哥!我收回我刚才说的话,是我太草率了,其实,如果一个人能把兴趣与工作结合起来,那样才是完美的人生”

    “哦!大概不存在完美的人生”元宇说:“你太敏感了”

    “对不起!哥!”她说,眼帘低垂“你是不是有点伤心?”

    “为什么伤心?”元宇说“你当了记者,一种可以释放才华与思想的职业,也是你不断努力取得的成就,我为你感到高兴----我认真的”她听了不说话,有点怅然若失。

    元宇几乎忘了眼前的这个女子曾无数次与自己撒娇,与自己嬉笑,他几乎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认定是世俗先改变了她,而不是自己。难道是潜意识期望那样,为自己的卑微开脱?尽管他知道自己并不自卑,只是现实呈现了那个样子,但这个心思仍然非常不好。他很自责。应该先坚定自己,守护这份真情,然后尊重她,尊重她的一切变化。

    他笑道:“让我好好瞅瞅!嗯!我妹妹长开了,漂亮了。”

    佳萤勉强笑道:“夸得没一点技术含量。”

    元宇看了一下时间,心里惦念无衣,有点着急。说:“萤萤,今天我先回去了,我们下次再好好聊,好吗?”

    佳萤问:“为什么这么着急?时间还很早,你回去也是一个人,怪寂寞的,难不成家里还有人等你?”

    “是有一个人在等我。”

    “骗人!”她的神态忽然可爱了,眼神一亮。“我有嫂子了?”

    元宇说:“我收养了一个女儿,才六岁,她一个人在家呢!时间太晚我不放心”

    “什么?”她很震惊,因为看出元宇说的不是玩笑。

    元宇不想她问许多问题,说:“她叫辛无衣,办理收养手续时我改名叫元辛无衣,跟了我的姓,无论形式上还是感情上都真正的成为了我的女儿。她父母双亡,是个孤儿,长得很漂亮,也很乖巧。她经历了一些苦难,有一点沉默内向,所以需要很细心的呵护,抚养她成人也是我现在的主要责任。”元宇是想给佳莹一个初步的印象,关于这件事,自己是认真的,而且是坚定的,无论是过去还是未来都不存在不成熟的因素。

    “她叫什么名字?是个女孩?”

    “叫元辛无衣,是女孩?”

    “什么原因收养的?在哪里收养的?当时什么情况?”

    元宇说:“萤萤,详细情况我们以后慢慢聊,今天太晚了,我得先回去,好不好?”说完站起了身。

    佳萤也站起身说:“哥,今天太仓促了,我还有很多话没说----你先等等,我去给你拿一样东西。”不一会,她从房间出来,手里拿着一个新手机。“哥!手机你拿着,我前几天就买好了,就是为了让你联系我方便。里面有电话卡,存了我的电话。”

    佳萤执意叫上崔灿陪同,送元宇下楼打车,元宇拒绝了。廊道里,元宇说:“萤萤!经济上和工作上我帮不上什么忙,不过有出力气的事情,一定记得叫我”

    佳萤爱惜的问:“哥?你身上还有钱吗?我这里有”

    元宇扳着她的双肩,转过她的身体,让她回屋去了。

    元宇把事情想得太乐观了,无衣上学后他就发现了问题的严峻性。无衣是下午四点半放学,这与他想的时间不一致,他无法接她放学。以目前社会形态,不护送孩子上下学是件十分危险的事,他不可能冒险。元宇只好为无衣再找个寄托班,下班后来接她,这又增加了一笔开销。为了联系方便,他又买了一个手机,教会无衣打电话,教导她怎样判断一些危险的形式,怎样学着保护自己,该如何对自己倾诉日常中发生的事情。无衣说:“叔叔!我明白,我会保护自己,你放心工作。其实我自己上学能行。”但是这不是主要困难,重要的是,他目前的工资远远不能满足日常开销,如果换工作,时间上不可能那么宽裕了,而且极大可能是没有固定的休息时间,或者经常不能回家。这样看来,一个人照顾无衣几乎不能完成,他必须想其它办法。

    如果可能,元宇愿意在这样的环境里一直生活下去。馆长很有修养,管理员们也并不苛刻,他除了完成既定的清洁工作,就是协助搬运书籍,器材和资料,偶尔还能学习书籍的分类编码。中午吃饭的剩余时间,可以看书,在阳光最明媚的时刻,这点时间总是美好的,时光历以净心的一瞬的暖洋洋,漫以全身而溢入生命的记忆里。

    他喜欢这里,这几年经历了无数次精神与□□的考验,像赌徒输掉倾家荡产的最后筹码,在这里,一切归于沉寂。时间缓慢祥和,环境优雅安静,像光顾这里的每个人的希望一样。不期望这里能重塑玄音阁的时光,没有玄音其它都是枉然。但这里终究与玄音阁能产生某种关联,他默默工作,默默面对那些能悟化人生的书籍,仿佛每一道程序都能荡涤曾经的躁动与不安,淡化征服前路的欲望。

    佳萤已经几次打电话让元宇带着无衣去家里,都被元宇委婉的拒绝了,尤其在这样的时候,元宇必须传递尽少打扰和绝不依赖她的信息。早上她又打来电话,说今天单位不忙,她可以来图书馆等元宇下班,一同回去看看孩子。不知为何,元宇不是很想让她见到自己此时的状况,但是他阻止不了。

    从两侧书架中间的过道用墩布和抹布清洁过去,是元宇感觉神圣的时刻。他从事着最简单的工作,却穿越了最高尚的路径。一个人生,几种□□,加一些梦想甚至玄幻就演化出无数的感悟及形态,被铭记在薄薄的页纸上,装订成册整齐的立在他的两旁。他能轻易的碰触它们,却不能轻易的领悟,这正是神奇的地方。那些灵与肉,善与恶,警醒与迷惑,庸厚与偏狭或许千年来未曾改变,只是不断的变换形式,尝试着不断的感化你,而且要继续下去,不断地,不断地,直至成为徒劳。人的最终目的只是面对当下的环境生存下去?其它一切将成惘谈?然而,它们依然是神圣的,你最终会明白,人类在矛盾中不断的清醒,不断的迷惑,不断的思虑,不断的希望留下印记,最终荟萃了一种核心思想,必将与这个宇宙永存。

    这些仅仅是人文方面,那些他不熟悉的通道呢?那些冷冰冰的物理,天文,医药和其它类别,它们服务于人类的生活,没有不确定性和不可捉摸性吗?我们只是不断的发现规律,运用那些原理来推动伟大的历史进程吗?谁又完全知道呢?也许它们有着别样的情趣,探索不尽与生命的延续成了真正伟大的东西。

    在书海里,元宇只是觉得渺弱,比在枪林弹雨中渺弱。即便这样的日子,对元宇来说也不会很多了。

    临近中午,有一个陌生电话打来,那边的声音竟是崔灿。她说,她在附近采访,顺道想来看看,顺便一起吃午饭,元宇很意外。

    她很快就来了,元宇拄着墩布杆问:“怎么想起了找我?”

    “不可以吗?想蹭一顿午饭。”她故意闪烁一下大眼睛,这样的卖萌有点不合时宜,不过在阳光正好的正午绝不是罪过。

    元宇看着时间。说:“抱歉!再等十分钟,时间到了我们就去,你可以先看一会儿书”

    “你还挺守时,没关系,我四处转转时间就到了。”她穿着粉红的绒衣,粉红的棉布夹克,主红色调的运动鞋,在书架前很扎眼。

    午休的时间到了,元宇没有换下蓝色工作服,与她一起去向傍边一家面馆。他说:“早上佳萤打电话了,说下午过来,你们约好了?”

    “是吗?我不知道她今天来,这丫头居然有时间了?”

    “哦!”元宇说。

    “你说我单独来见你她会不会不高兴?就是吃醋了。”她忽然问。

    “应该不会。”元宇说:“假如你喜欢上了我,要追求我,她应该感到高兴,我想我和她现在是这样一种情况。”元宇说得一本正经。

    “想得还挺美!”她笑道:“我开玩笑的,探探你的心思。”

    “我也是!”元宇古板的说。

    崔灿谨慎的点了两份拉面,元宇加了两份小菜,一瓶冰红茶。她说:“你工作的样子挺可笑,没想到你会那么安分”

    元宇说:“哦!是吧!不像逃犯了吗?像个粗汉舞弄绣花针吧?”

    她噗嗤一声笑了,说:“不!像个大书虫,钻来钻去,还挺认真。”

    元宇说:“感谢你今天来看我----恕我们的午饭有点简单”他知道她不会无故来访,想尽快引入正式的话题。

    “听你说话有时候感觉像穿越了,像个读书读傻了的秀才,又像死守城池的将士。”她说。元宇微微一笑“承蒙夸奖!”

    她问:“你会开车吗?”

    “会!”元宇喝了一口红茶。

    “有驾照吗?”

    “有”元宇又喝了一口红茶。

    “哇!这就好,我还担心----电脑会吗?”

    “会一些,不是太专业,没有等级证书。”

    “不需要等级证书---英文怎么样?没忘干净吧?”

    “书面上的简单词语应该可以,对话不行。”元宇不必隐瞒这些,他的确需要一份合适的工作。

    “这就很不错了!完全出乎我预料了”她说:“是这样,佳萤跟我聊了一些你目前的状况,说你需要找一份薪资相对高一点的工作,拜托我留意一下。她没托付过我什么重要的事,这次我当然要全力以赴。正巧,我们公司目前扩大经营业务,需要招纳一批人员,我想为你物色一个相对合适的岗位,不知你有没有这个意愿?”

    元宇微笑着问:“我还不知道你在什么公司上班?”

    崔灿笑道:“对!我忘了说了,我是一家网站的文字编辑,主要负责娱乐方面的新闻和评论。我们的网站成立的不久,规模还不是很大,但是随着现代社会网络的日渐发达,互联网行业被普遍看好,我们公司的发展前景应该是一片光明。你可以了解一下,考虑考虑,不过时间不要太久,现在应聘互联网行业的人非常多。”

    元宇问:“工资待遇怎样?”

    崔灿说:“这取决于你应聘的职位,乐观的话三千左右,保守估计也是两千以上,有年终奖金,应该会比你在这里好一些。”

    食物上齐了,元宇说:“先吃饭吧!不知你喜不喜欢就带你来了这里,还请见谅!”

    崔灿说:“不要总那么客气,弄得我都不敢开玩笑了”

    中午的食客挺多,但并不嘈乱,或许与这里整洁的环境有关。吃了一半,元宇说:“我只有高中学历,竞争力很低吧?”

    崔灿说:“是影响了入职的门槛,不过,什么事都不绝对,这个问题我也替你想了,你可以先应聘上,以后你再弄个成人高考学历,慢慢的会有竞争力。我不建议你买什么虚假学历,一旦被发现会影响你以后的前途。”

    “有区别吗?区别也不大。”元宇说“那些所谓的‘成人高考’不过是比虚假学历多了一套形式,都是自欺欺人,你放心,两种欺骗的行为我都不会做,就凭我肚子里这点货,还是现有的学历让我踏实。”

    崔灿不乐意道:“有正规的成人高考哇?只不过假的太多你不知道而已。再者,你也可以参加应试高考,不限制年龄的,考上以后和一帮小丫头,小伙子慢慢学去呗,还三年不用上班,多美!”她把筷子端正的放在碗上,神情很严肃,显然,元宇无意中流露的不屑口气惹了她的一番好意,她气愤的讽刺元宇。

    元宇笑道:“与井底之蛙谈眼界很郁闷,是吧?”

    崔灿瞬间笑了:“你看着挺迂腐,有时还挺幽默。”元宇有点惭愧,没有说话。她又说:“不过,你跟我当初想得完全不一样。”

    “是吗?”元宇不想与她谈论更深层次的东西,随口应道。

    她忽然小心问:“你还有其它忌讳吗?嫉恶如仇那种,比如对方言而无信,办事不靠谱,虚假宣传达不到你的预期---”

    元宇笑道:“我像是那么挑剔的人吗?”

    “也不是,就是你刻板的吓人,我要提前打好预防针”

    “那你放心好了,我不太在意这类的事”

    随后她简单说了一些关于互联网发展的知识和一些相关个利益纠葛,她的神情让元宇想起了苏晞教授电子课程的样子,当时元宇总怀着一股要展示自己的冲动,无处宣泄,此时便不自主的表达了几点关于互联网与政治强强联合的利弊要害,都是一些第九纵队的必修课,元宇加了一点自己的分析推理。

    “你绝不会是我和萤萤以为的那么简单,或许你经历过一些我们从来不敢想象的事----我有预感”她忽然神秘的说。

    元宇心里感慨,嘴上说:“你倒挺善于幻想,我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成年男人,要生活,就要清楚自己的路。”不待她开口,马上又说:“谢谢你今天为我引路,你的好意我接受了,什么时候应聘你通知我,这边我今天就提出辞职。”

    崔灿说:“别呀!万一我那边不成怎么办?”

    元宇道;“与你那边成不成不相干,工作我早晚得换,我也得给图书馆留一些准备的时间。”

    崔灿说;“你可真爽快!这事我踏实了---但是萤萤那边你能不能先不告诉她,不然事没办成她又该说我办事不靠谱了”

    “好的!”元宇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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