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灿

    第二十四章崔灿

    元宇应聘的地方是巷弄里的一座三层小楼,在老旧的基础上翻修过,并非元宇想象的高大华丽的商务办公楼。费了一番周折,元宇在一个不起眼的巷口见到了正在等待自己的崔灿。

    她说:“很难找吧?高人隐于闹市。”

    这家网络公司不大,或许网络公司都类似这样的规模。经过三天繁琐的考核程序,元宇凭借一定的阅读知识在众多的应试者中脱颖而出,得到了考官们的认可。他们说:“虽然只是高中学历,你的知识面还算比较宽泛,文笔,观点和逻辑能力也都很不错,好好干,让崔灿带带你,你或许能行。”元宇还未觉得怎样,崔灿倒是一脸的春风得意,迫不及待的给佳萤打了电话。“猜猜我办了什么好事?”那头故意说:“你能办什么好事?”崔灿说:“晚上请我吃饭,北都唯一七星级,云霄大酒店,我垂涎很久了。”

    傍晚元宇把无衣托付给邵华,他们在佳萤家门前那个雅致的小馆吃烤肉。佳萤对烤肉兴趣不大,崔灿和元宇都爱吃。

    元宇说:“我要感谢崔灿,她把我介绍到她们公司应聘,我通过了,现在是一名实习编辑。”

    “真的吗?”虽然佳萤猜测了到了,但确定下来还是很吃惊。

    “嗯!”元宇说,然后给两位女士细心的烤海鲜。

    “这就完了?”崔灿大着眼睛问元宇。

    “还没好,虽说嫩些口感更好,不过给女士们还是烤透了比较好。”

    崔灿拍一下自己额头,仰头一叹说:“我的天!这么惊天动地的事怎么到你这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你太无趣了。萤萤,我来跟你说吧!我们公司这次只招收六名网言编辑,有两百多人来应聘,大多是应届毕业生。就是说,元宇哥凭借自身的实力打败了至少一百九十四位大学生,得到了这个职位,你说这竞争力还小吗?还有,有一个关于信息整合推新的答辩环节,我旁听了。元宇哥一番高谈阔论,旁征博引,惊天地,泣鬼神,把我们正副两个主管都听蒙了。估计他们也没见过这阵势。私下里我们那个相当自负的主管跟我说,‘嗯!嗯!虽然吗----经验欠缺些,听着忽忽悠悠不怎么靠谱,不过能力还是不错的,肚子里有点货。’我当时就跟他说‘那叫有点货吗?经验是个人就能累积出来,他脑袋里的东西可不是人人都有。’他竟然点头认了。我这次算见识了,原来不是我低估了元宇哥,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呀!”

    她的爽朗直率的确很招人喜爱。元宇笑笑说:“没那么夸张。”

    佳萤说:“就知道我哥就不会那么简单,他爱读书,有自己独特的思想和见解-----这回我们算是同行了-----哥!今天草率了一点,那天我取消一天的进修课程,我们好好庆祝一下。”

    元宇说:“等通过实习期再庆祝吧!别是空欢喜一场。”

    崔灿说:“什么话!这就已经成功一半儿了,凭你的能力,只要稳稳当当,通过实习期还算问题吗?”

    公司里基本都是年轻人,他们的专业术语如同那些尖端设备和内盘存储一样使元宇摸不着头脑。当然元宇也不老,初来乍到的不适应也不算问题,但是他们好像更有活力,孜孜不倦的劲头随时可以摆出来。这个新兴的行业对于他们好像不是在黑暗里摸索,而是在耀眼的光斑下高傲的前行。这里的快节奏虽不像部队那样有关乎生死的压迫感,但是带着荣辱得失都要靠持续的莫须有的热情支撑的意味。元宇缺乏那种热情,持续力也未可知,坐在屏幕前枯燥的练习打字速度和各种基本程序,那些生硬的字符仿佛告诫他每个行业都有自己的辛酸。

    这种情况下,跟着崔灿出去采访成了把元宇从恹恹欲睡的状态里唤醒的一剂良药。在各种明星发布会的人头攒动的现场,崔灿活跃的闯劲儿成了亮点,元宇的拘谨则显得不合时宜。她不厌其烦的要求主办方安排有限的采访机会,有时会不顾规定,找准明星来去的路线冲过去访问。这时元宇不得不在人流中护着她娇弱的身体。渐渐的,她也发现元宇的强壮身体是个可利用的大好条件,挤不进去的时候,她会大叫:“元宇哥?我要冲过去,给本小姐开路。”元宇不得不舍下脸皮,小心翼翼的挤靠那些不屈不挠的女性同行们。

    有一次,元宇莽撞了一些,碰到了一位女同行的肢体,阻挡了对方的前进线路,对方当众辱骂,爆了粗口。元宇不懂怎样还嘴,愣住了。崔灿当即大怒,吼道:“你他妈怎么回事?不懂得竞争别来这里混。”她们吵了起来,两个年轻女人的嘴仗更让元宇不知所措,没几个回合,崔灿靠着那张凌厉的嘴把对方的气焰打压了下去。当在场安保想要介入的时候,被元宇悄悄拦下了。事后崔灿笑说:“你可真老实----对付那些胡搅蛮缠的人我来,你只管开路”

    她奋勇的冲到一位当红女星的身前,可能存在一定的突然性,被女星身边的保镖一把推出好远,跌倒在地。元宇上前一把抓住保镖的手。女星此时夸张的表情给了元宇一种错觉,好像自己现在的工作也不过是一场戏。他与黑衣保镖暗中较着力气,保镖先生脸色憋得通红,终于不敢有下一步动作。元宇说:“我的搭档只是工作太认真了,可能有冒失的地方,还望见谅!但是你对她出手太重,去向她道个歉。”女星主动扶起了崔灿,这个举动被众多媒体记录了下来,是个宣传的好题材。保镖先生大概真心敬佩元宇的臂力,果然道了歉。

    崔灿眨眨眼问:“你们在干什么?他怎么可能给我道歉?保镖都狂傲的很-----你不是在跟他放电吧?把他俘获了?”

    元宇说:“有这种放电的方式吗?”

    崔灿说:“你们手拉手,他脸都红了,你不会有这种爱好吧?”

    元宇说:“不用这么拼命,其实通过现场观察和分析现场对话,一样可以抓取很多有价值的信息---我觉得这些就够用了”

    崔灿说:“我需要直接的东西,谁让我们是小网站,安排不上采访,还非得弄个什么娱乐版面,很多场合连门都进不去。”

    元宇说:“注意保护自己,小网站不知有没有工伤保险”

    崔灿问:“元宇哥?如果刚才动手,你能赢他吗?”

    元宇说:“另一个不知道,这个一分钟之内可以放倒他。”

    崔灿说:“你偶尔吹吹牛,开开玩笑挺有意思,就是这种时候太少”

    一天元宇要跟邵华谈谈关于总是很晚才去接无衣回家的问题。又是拖到很晚才下班,崔灿陪着元宇去超市选了一个糕点礼盒,一个鸡蛋礼盒,一盒鲜奶和一盒饮品。她说:“我陪你去吧!”

    元宇说;“不用了,我先送你回家,太晚了。”

    崔灿说:“那你赶紧走吧!我自己打车回去。元宇哥,那天让我也看看无衣-----有时候我真的很佩服你”

    元宇到了寄托班门前静了一下心神,他轻轻敲了几下门,很快,邵华出来开了门。寄托班光秃秃的桌椅,静止的玩具,色彩斑斓的图画狠狠的敲击着元宇的内心。邵华还是很从容的低声说:“她在里屋睡着了,我去叫。”

    元宇说:“等等!邵姐,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

    他们就坐在了儿童的小椅子上,元宇都不敢用力,生怕坐坏了。他说:“邵姐,这些东西聊表寸心,你先收下。”邵华要开口拒绝,元宇抢先说:“你一定要收下,不然我会更加愧疚。”

    邵华说:“没什么!都是为了生计。那好吧!我留着给孩子吃。”元宇这才发现崔灿帮着挑选的东西更适合孩子的口味,苦笑了一下,对自己的疏忽很自责。

    元宇想了想说:“邵姐,我感谢你把无衣照顾的这么好,真的很抱歉,这些日子没少劳烦你操心。”

    “不用那么客气。”邵华说。

    元宇说:“我目前的工作的确很忙,总是不定期的加班,目前看以后也不会有什么改观。我也不知我的要求是不是过分,但我不能装作不知,不和您商量。你看能不能这样,暂时你先帮我这样照顾无衣,我没时间的情况下就托付在您这,当然寄托费我会加倍付给您,或者您自己选一个价位,都行,我知道这样很拖累你,你也有自己的生活。可是,对不起,我暂时真没其它的办法了,你看这样能行吗?”元宇想了很久的话,感觉表达的还是不太清楚,内心忐忑的等着答复。

    邵华很平静的说:“我知道你早晚得跟我说这番话,我答应你,寄托费你要是觉得过意不去,加一百就行。”

    元宇有点惊讶,没想到她会这么痛快的答应,他仅有的一点预感不过是无衣形容的她与邵阿姨是如何如何的贴心,但是这成为不了轻易闯入一个陌生人生活的重要砝码,瞬间觉得邵华母性的光辉异常闪耀,此刻对于自己来说是多么的重要。

    “您同意了?我知道您还有自己的孩子需要照顾。”

    邵华说:“我同意,也不是多麻烦的事,我不会说那些大道理,就是觉得你这小伙了很了不起,我也真喜欢无衣。我们娘俩有缘分。”

    如果说,古今的文人是用不同的笔调书写着同一种孤独,那么现代的娱乐编辑就是用相同的笔调述说着不同的无聊。元宇就是这么觉得,尤其当自己尝试着撰稿后,这种感觉越发强烈。他已经按照崔灿的要求,去除华丽的词藻,抛开那些道理,尽量写得直白易懂,交出去以后,还是数次被退了回来。领导未置可否,而是给崔灿发了一封邮件,曰:“拜托!点拨他的关窍。”

    崔灿手指夹着碳素笔,手肘架在电脑桌上,用笔头快速的不断的敲着自己的下巴,看着空气叨咕:“什么是关窍呢?是什么?其实你不是不懂,跟我说的都条条是理,你就是不开窍,转不过这道弯。-----关注度,关注度这玩意是个神奇的东西。你看啊!无论你怎么写,最终的目的是引起读者的关注,要他们的点击量。所以你可以让他们笑,让他们哭,让他们高兴,愤怒,争论,吐口水甚至骂街,反正只要在法律和道德的允许内,怎么都行,就是不能让他们闲着不看。”

    “骂街好像超出了道德的底线。”元宇认真的说。

    “他们可以骂,我们当然不能不骂,我就是这么形容一下,你理解其中的奥妙就可以了。”她停止了敲下巴,张大眼睛看着元宇,好像知道元宇的下文不会简单。

    元宇说:“我是这么认为的,当我们发布的东西引起了读者一些偏狭局极的思想,他们发泄情绪的时候是在示恶,就是那种只顾痛快,不顾其它的发泄,那么我们的立足点是不是出现了问题。虽说是娱乐,不需要那些深刻的东西,但是媒介有一种大众心理倾向的引导性,不单单是表面的舆论风波,所以我们应该尽量向光明而平和的一面去引导,你说是不是?”

    崔灿扔下笔,一脸无奈的说:“我的妈妈呀!大哥,我们不是大侠,也不是哲学家,思想家,您这平和了,我们的工作就不平和了,我们要让网友们关注,就是有点疯,对,我们稍微有点疯”。她停了下来,站在过道里,拿着碳素笔的一只手扬起,另一只手端在腰间,翘起一根葱花指,忽然摇晃身体哼着节奏:“吸溜吸溜----咕嘟咕嘟---砰,砰,砰----吸溜吸溜----咕嘟咕嘟-----砰!砰!砰!”

    同事们笑了,元宇也觉得她实在可爱。

    “对!就是这种感觉,文章里要带一点不明理的戏谑味儿和节奏感,他们才能稍稍抬抬眼皮---那帮大爷可不好伺候----当然,能让他们集体疯狂一次是我毕生的梦想,我们离成功就不远了。”

    元宇虽不认同,也不忍再驳斥,装作一头雾水。崔灿一下趴在桌子上,叹口气直起身体说:“算了!今天休战,不讨论了,那些大道理我弄不过你,别一会儿你把我也带沟里了。”

    她整理电脑桌上的文件,问:“你还能开车吗?”

    “当然能,去哪儿?”

    “秘密!”她俏皮的向元宇眨了一下眼,说:“我今天向领导请假了,我们一起去个地方。”

    元宇起身说:“你抛的媚眼不够妖!”

    她用拳头在元宇背上轻轻捶了一下,笑说:“臭美!快收拾东西走吧!无所不能的点不开关窍的钢铁战士”

    他们开着日常采访用的七座微客,路上崔灿问:“你什么时候开过车,很熟练嘛!像个老司机。”

    元宇笑说:“我说现代的道士都开车出去化缘,你信吗?”

    崔灿说:“信!不过你这个道士肚子里好像藏了很多货。”

    他们开车来到了北都电视中心。元宇问;“是来这取经吗?”

    “萤萤的单位?你没来过?你知道地址的”她惊讶。

    “我以为那是中视的地址,她不是在中视工作吗?”

    “天哪!你连她在哪里工作都没搞清楚,你这哥哥怎么当的,关心过你这个妹妹吗?中视哪里那么容易进,这里就不错了---咱们的单位跟这儿比起来就像个小家雀儿。”

    “‘家雀儿’是我们北方的方言。”元宇按照指引停好了车。

    崔灿下车整理了一下头发,其实不乱,她还是对着后视镜看了一下妆容。说:“萤萤说的,她总说我像个家雀儿叽叽喳喳叫不停”

    元宇说:“是个漂亮的家雀儿!”

    他们走进待客大厅,似乎就是待客大厅。他一眼就看见一位西装革履的年轻男子,手捧着一束很大的鲜花,特别显眼。他坐在待客沙发上,有点斯文有点惶惑,肯定是等待着心爱的姑娘。

    元宇就要坐下等,崔灿看了一眼捧花的男子。问:“你干嘛?”

    元宇说:“不是在这里等她吗?能干嘛!咱们又不是来采访。”

    崔灿突然狡黠的笑了笑,说:“那好!你就在这等着,我上去找她。”忽然贴近元宇的耳朵,悄声笑道:“唉!你看那个捧花的男人帅不帅?他怪寂寞的,你可以陪他聊聊天。”

    元宇说:“我不会夺人所爱。”

    崔灿捶了一下元宇,笑着上楼了。

    元宇总觉得灯光下光滑绚丽的大理石壁面和男子捧花的神情有相似的特点,大概都属于装点他人的华贵,忍不住偷偷瞄了几眼。年轻男子的目光与元宇的目光一碰,微微哈首一笑,有点羞涩。元宇有了很好的印象。在电视中心这种地方送花给心爱的姑娘,顶着记者们犀利的眼,勇气实在可嘉。元宇这样想。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她们下来了。佳萤的笑容在走过来时稍稍僵持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回来。崔灿却握着双手耸耸肩,拖在佳萤身后又露出狡黠的笑。元宇预感有微妙的事情,犹豫了一下,果然,年轻男子迎上前去,将大捧鲜花端正的立在身前,几乎挡住了彼此的视线。他说:“佳萤!祝你生日快乐!”

    元宇瞬间感觉被排出了佳萤的幸福时刻之外,有点惭愧,因为手里什么都没有。佳萤接过花说:“谢谢!”她看看元宇,元宇送了一个干巴巴的笑容。

    男子才知道这位不停观察自己的人认识王佳萤,脸有点红了,主动伸出手说:“你好!我叫邢勋。”

    元宇握手说:“你好!我叫元宇,是王佳萤的哥哥。”元宇顺便白了一眼崔灿。她微伏着腰,几乎笑出声来。

    邢勋知道情况以后客气的离开了。元宇有点遗憾,想留下他,不知为何,他更愿意看见被追求中的佳萤表现的是什么样子。

    “臭丫头!有客人等我怎么不告诉我?”佳萤打了一下崔灿。

    崔灿忍住笑,装无辜的说:“不知道啊!我又不认识他。”

    “你又不是没见过,成心让我难堪。”她从她的腋下呵痒。

    崔灿大笑,说:“我见过的人那么多,没正式介绍之前都不算认识。呵呵!让你哥哥见着帅哥追求他妹妹,有什么可不好意思的。”

    他们接了无衣。崔灿第一次见她,摸摸头,摸摸脸,牵起双手说:“终于见到你了,小精灵!北方话怎么讲?这么漂亮的丫头真是招人稀罕----我是你叔叔的同事,你佳萤姐姐的闺蜜,我叫崔灿,你叫我崔阿姨就行。”说完笑着看佳萤。

    无衣大方的说:“我应该也叫你姐姐。”

    佳莹和元宇都笑了。崔灿鼓起腮帮说:“小心思没耍成,被识破了”

    元宇忽然明白了无衣让人觉得礼貌,招人喜爱的根源,就是她不主动回避初次相见时陌生人的目光。这是个很好的习惯,或许是一种心态的体现,尤其是,她的目光很清澈,里面什么都没有,像天空一样。记不清那位诗人说过,‘天空一无所有,为何给我安慰?’是不是这份目光促成了他们的缘分?有多少人世的缘分因为回避了这样清澈的目光而失去了呢?从不逃避对方目光的确是很了不起的行为。

    崔灿与无衣坐在后面,她试着挑逗无衣,无衣竟然展现出孩子那样的浅淡而率性的喜怒,嘟起嘴,斜眼白她。佳莹笑道:“两个孩子见面还挺投缘。”看来不是无衣失去了那些天性,不过是自己太刻板,没有激发出这些天性。元宇想。

    崔灿问她:“唉!小精灵!你叔叔有没有提起过我?”

    无衣甩她一眼说:“我不是小精灵!”

    崔灿睁圆了眼问:“不是吗?”她微微攥起双拳,竖起两根小指放在头上,摇晃着上身唱道:“在那山的那边,海的那边有一个小精灵,可爱的小精灵,生气的小精灵---”然后说:“这首歌不是唱你的吗?”

    元宇和佳萤忍住没笑,无衣认真的问:“萤萤姐姐,你的闺蜜一直这么幼稚吗?”几个人瞬间都大笑了出来,佳萤前仰后合,断断续续的说:“好样的-----无衣----终于为姐姐报了一箭之仇。”

    崔灿装得很委屈说:“一家人这么欺负我。”

    无衣不忍说:“叔叔夸你可漂亮了,单位里的人都很喜欢你”

    崔灿立刻笑问:“哇!很不错的评价呦!那你说是我漂亮呢?还是萤萤姐姐漂亮,你猜你叔叔更喜欢谁?”

    “叔叔最喜欢我!”无衣机智的回答。

    元宇趁着三个女人逛商场的时机,在一楼的金店里买了一串金项链,作为送给佳萤的生日礼物。想着一同送崔灿一件金饰,表示对她工作方面的感谢,但想到有一定的对比性,还有顺带人情的意思,只好先买一件金猫的吊坠,以后有机会再送给她。元宇喜欢女人带玉石一类的饰品,当然,这种好感仅仅来自那个下午那位女子手上的红色手链。可是玉石的学问很大,水分太深,不懂得辨别,只好远远的浏览一番。金子是个稳定的东西,化学形态和物理价格都比较稳定,送给女人即便没有出彩,但也不至于出格。

    女人是种爱逛商场的奇妙生物,没完没了,不知疲倦,男人可能不喜欢她们乱花钱,但不会讨厌这种性情,至少元宇不讨厌。三个女人竟然一致认可元宇躲到那里等待是个最好的选择。崔灿干脆说:“你跟着一定很扫兴。”

    她们逛了很久,以至于元宇开始想象带着两个漂亮媳妇一个漂亮女儿幸福生活这样无聊的事情。她们果然买了一堆的衣服和鞋子,谁的都有。佳萤笑话崔灿:“拦都拦不住,快要疯了!”崔灿笑话佳萤:“你下半月也不好过!”

    她们把东西往元宇身旁一堆,去蛋糕店买生日蛋糕,去超市买食品。元宇把东西拎到车里,回来最休息区继续等。为了不让寿星和唯一的男人做饭,又想过一次舒服的居家生日,崔灿打电话订了餐。

    元宇在崔灿点生日蜡烛的时候把金项链送给了佳萤,说:“对不起!我忘了你的生日,这是趁你们逛街时买的。生日快乐!妹妹!”

    崔灿说:“这人太实在,就不会说早揣兜里了,让她惊喜。”佳萤竟有点感动,或者元宇没弄清楚,是她见礼物太贵重心内不忍,反正她在烛光下带起项链的样子充满了幸福感。她说“哥!这太贵了,以后不能这样,这样的话还怎么敢一起过生日。”

    “我过生日的时候也一定要当天请元宇哥,然后找个有金店的商场,把他抛一边去逛街。”崔灿笑道。

    元宇通过了实习期,当他的稿件再次被退回来时,经理把他叫到了办公室,这个北方老乡笑嘻嘻的说:“大兄弟!你的文采的确非常好,不过我们不是作家,我们的目的是让那帮家伙娱乐,不是让他们思考,这个区别很大。不要以为娱乐是个肤浅的东西,实际上我认为对于现代生活,让人们悲观容易,让他们开心起来恰恰最难。他们高抬贵眼看你的文章,有那么一段时间能够从那些苦恼里摆脱出来,感到一刻轻松惬意,你不认为这是很好的成就吗?其实你不是不能转变,你缺乏转变的动力,你打心里抵触这些东西。”

    元宇挺佩服他一下击中要害,不过他没心思再讨论这个问题了。他说:“经理!把我调到信息部做信息收集与整合吧!其实我早就相中了那里,只是在实习期不好提要求。”

    经理会心的笑了,点着手指说:“小子!想到我心坎里了,你最适合那里了,不过你要考虑清楚,幕前和幕后的工作区别很大,没有那些奖励,分红也很少,基本是死工资,工作起来也很枯燥,但是晋升的空间应该一样,因为我就是从那里被提上来的。”

    元宇果断的说:“没问题,我觉得写稿子更枯燥”

    经理正式说:“那好!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不过在崔灿那里你可要说是你自己主动要求的,我没有胁迫你。她当初力荐你做编辑,而且也很努力的带着你。你知道那丫头的脾气,要是知道我把你调走了,她可真敢跟我急眼。”

    “好!我不会说。”元宇说:“她也不会那样!”

    元宇要离开。经理突然说:“元宇!说几句工作之外的话,你不要介意,就当是老大哥跟弟弟闲聊。”

    “您说!”元宇说。

    经理考虑片刻,说:“其实!崔灿虽然爱说爱闹,可一直是个很懂得拿捏分寸的姑娘,不过,我是这样感觉啊!自打你来,她好像乱了分寸,尤其在你面前----还有就是,我们老板这几天就要回来了。”

    元宇回来翻来覆去琢磨这句话,前面一句显然说崔灿对自己产生了好感,甚至怀疑暗恋自己,那么后面一句与这件事的关联是什么?公司不许员工之间恋爱?但大多数老板会对这种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人之常情,不至于全然扼杀。老板以为恋爱的热情会影响工作的热情?不像!不至于让经理说的阴阳怪气,那么,难道是老板本人对崔灿产生了好感甚至正追求她,也不像,一点没有发现征兆。元宇绕来绕去,一生气干脆挑了一位平常看起来比较耿直的男同事问:“小刘?咱们老板是什么样啊?他跟崔灿有什么关系吗?”

    小刘一怔,果真干脆直率的告诉他:“崔灿是柴总的女朋友,全公司好像就你不知道。”如此看来,中国人对此层想象的跃进不全然那么灵光,元宇差了好几层,而且,这帮子搞新闻绯闻的一群人对这种事隐藏的够深沉的。

    次日,任命下来元宇准备收拾东西去信息部报道,崔灿气势汹汹的走过来说:“你先站着别动。”她去了办公室,没三分钟就出来了,经过元宇身边看都不看,趴在自己的办公桌上就哭了出来。同事们都收回了好奇的目光,依然表现的那么深沉。

    元宇走过去,想要碰一下她的肩头,感觉必招来同事猜忌的目光,想要安慰两句,又整不出像样的话,只好用手指轻轻敲了一下办公桌,轻声说:“对不起!没事先跟你说,怕你阻拦-----我想后台的工作更适合我----别哭了-----别哭”

    元宇还是去报道了,信息部经理没交代什么任务,只是简单的说:“你先熟悉一下工作流程。”中午在食堂里吃饭,崔灿没有再坐到元宇身旁,而是躲到了能看得见他的角落里。

    下午将要下班的时候,柴少荣出乎意外的回来了,据身边的同事说他是想给崔灿一个意外的惊喜,而且第一时间把她叫进了办公室。同事调侃道:“小别胜新婚”。元宇看见柴少荣就明白了同事们为何对崔灿“有失分寸”的举动静观其变,他们或许感到惋惜,或者幸灾乐祸,而惋惜和幸灾乐祸恰恰是静观其变的一部分。

    他们走在了元宇的前面,很慢,元宇只好把脚步放的更慢。从背影就看得出柴少荣不是元宇想象的那种年纪,他的言语里透着喜悦,崔灿有点心不在焉,以为这样慢慢磨蹭会顺利的目送他们出门,可是崔灿偏偏突然转过头来,元宇只好站在当地。柴少荣也转过身,给了元宇一副青年才俊的模样。

    “怎么了?”他问。崔灿没说话,看着元宇,一副忧郁的神情。

    柴少荣看着元宇,元宇不得不说:“老板您好!”微微鞠了一躬。

    柴少荣竟也客气的还了一礼,说:“你好!你是-------”

    “我叫元宇,是新来的员工。”元宇有点拘谨,

    “哦!你就是元宇。”他主动伸出手。“你好!你好!我听说了,崔灿介绍来的。他们给我发邮件说你表现很好,工作很努力,而且崔灿教的也很用心。不错!好好干!崔灿?刚才怎么没给我介绍一下?”

    崔灿说:“他是很有主见的人,自己会说,我知道。”

    他的手很小,像女人的一样细腻,感觉加点力气就会像雪人一般的融化了一样,这是元宇经常与人交手本能的反应,其实他的脑里现在一片空白,只感觉他和崔灿的目光都很刺人。元宇象征性的比划一下,问:“您就是柴总吧?我刚刚没称呼错吧?”

    柴少荣笑道:“哦!忘了介绍我自己,我叫柴少荣,是这家公司的小老板。不过你不必叫我柴总,叫我柴先生或者柴少都行,大家都喜欢这么叫我,没那么拘束。”

    元宇没话聊下去,只好告辞。他本不想走在他们的前面,感觉别别扭扭,步伐都不那么顺畅了,而且,崔灿犀利的目光好像正要恶狠狠的扎元宇的后脊梁。

    周六是带无衣去公园的日子,早上出门就见崔灿在路边徘徊。无衣先迎了过去,开心的叫道:“崔灿姐姐!”

    崔灿抱起她说:“我知道你今天要去公园,可不可以带上我?我一个人在家里好寂寞呦!”

    崔灿一路上没和元宇说话,而是与无衣谈论学校,寄托班的事情。

    北都的春天有一种浑浊的蒙蔽的意味,一样看着草色花颜,总感觉不是那么透彻。暂时看来,元宇只要跟着她们走就行了,从水畔到土丘,沿着修砌齐整的蜿蜒小路,在许多树的荫蔽下和草的铺展间感受春天的尾声。

    两个女人一大一小的背影始终不离元宇的眼前,在春天里相携昵语。穿过那些蓬勃的绿意,向着初夏走去。春天对于每个人都是公平的,只要你来看它,它就给你相应的美丽,无论你在那里,只要你在绿色里,用鼻子,用眼睛,用心灵感受它的美丽就好。

    以往元宇觉得崔灿迷人的时候,总是对她充满了□□的幻想,想象她娇柔的身体在自己健硕的身体里挣扎,脸上□□而沉醉的样子。当然这种感觉对佳萤也有,或许自古男人要去征服女人,□□代表了最终目的,而元宇恰恰总是产生征服她俩的欲望,这不是单纯的□□望。但此刻在这么美妙的时节徜徉,他依然想征服崔灿,不过只想拥抱她,纯粹的,紧紧的拥抱她,希望看到她的脸上的宁静她的平和,她的那一点淡淡的忧伤。

    他感谢崔灿闯入了自己和无衣的孤独里。

    在一处僻静的树荫下有一条长椅,眼前是一片缓坡的草地。无衣停下脚步说:“我知道姐姐有话跟叔叔说,你们说吧!我就在草地上玩,不会跑远,你们放心好了。”

    崔灿苦笑,坐在了长椅上,看着无衣跑向草地。“无衣真懂事,说话像个大人一样”

    “是!”元宇看着无衣在草地上蹲下摆弄草叶。

    “平时里在家做什么?”她问。

    “嗯!!!做饭,洗衣服,买日常必须品,还有一些生活琐事,辅导无衣学习,静下来的时候,可以看一会儿书----基本没静下来的时候”

    “你还真辛苦,带个孩子真不容易----谁给你的勇气”

    “还生气吗?”

    “生什么气?”

    “你冷不丁的这么安静我还真不适应”

    “我一直是个乖巧的女孩,像无衣一样,你不觉得吗?----你看她玩的多入迷,我玩起来就那样。”她扬起的脸在绿阴下格外迷人。

    “我应该跟你商量一下再决定才对,这点确实是我做得不妥”

    “我不生气了,你又没离开公司,只不过选了一个你觉得合适的位置。可能是我太在乎你了,反应才那么大”

    “谢谢你那么在乎我”

    “不问问为什么吗?”

    “怎么问?我如果说是你大概喜欢我了,是不是我脸皮太厚了?”

    “你脸皮厚一点还真好!”

    元宇从兜里拿出金猫的吊坠,“呐,送你一份礼物表示赔罪----萤萤生日那天买的,当时没好意思送你---谢谢你的照顾”

    “哇!不一般了,你也是个懂情调的人!”她一看是金店的包装,说:“礼物太贵重了,心意我收下,礼物还是留给无衣吧!她一定很喜欢的。”她垂下头,竟然好似有些娇羞。

    元宇拿在手里不知如何是好。她拒绝的有理,因为牵扯到佳萤,自己冒然送她闺蜜礼物必定存在一定的诟病,如果只是为了感谢她帮助自己,也不必送金饰,金子总会代表不凡的意义。

    她见元宇灰溜溜的拿着礼物僵在眼前,也不收回,也不说话,一副被拒绝的可怜兮兮的样子,着急道:“元宇哥!你在干嘛?”明显带着撒娇的语气。

    “不干嘛啊”元宇说:“你拒绝的也有道理,佳萤早晚会看到,她看到了你又不能撒谎,我送你金首饰可能代表我追求你,有点不知深浅,这样不好----”

    “给我带上”她微微扬了一下头。

    “嗯?”元宇一脸正经的端着。

    “给我带上啊!你还真是个呆头呆脑,没看出来我两眼放光?”

    元宇笑了,规规矩矩给她带上,看见她脖颈的肌肤心里痒痒的。她说:“谢谢!礼物真漂亮-----你送我这么贵重的东西,我当然要推辞一下,不然以为我很爱财,你倒好,弄出这么一番理论-----萤萤看到怎么了?你就不能追求我了?----她现在还不是你女朋友----”

    元宇摇头叹叹气:“女人的心思搞不懂”

    她摆弄着吊坠说:“为什么是猫?你看,你并不知道我喜欢猫,却在潜意识里认为我像猫一样乖巧可爱----不用言不由衷啦,承认我惹人爱没那么难,最主要是惹你爱----”

    元宇道:“大美姐姐!您别飘了,真不是!我当时闭着眼睛在柜台胡乱一指,睁眼一看就是这个,所以就买了”

    崔灿嘟嘟嘴:“那太遗憾了,你咋没一下指个五公斤的大金佛,那样的话,你送我我绝对一点不装,捧着就跑。”

    她向着无衣招招手:“无衣,小可爱,快过来吧!姐姐带你去水边看鸳鸯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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